叶娇欣喜感激地跪在皇帝面前,磕头道:“多谢父皇!” “快起来,”皇帝哽咽嘱咐,“朕的儿子,就交给你了。” “什么时候走?”李璟问。 “现在就走。”叶娇起身,“不必收拾什么东西,把马车拉来,这就启程。” 她做事从不优柔寡断。剑南道百姓的仇已经报了,太子已经死了,眼下她只想去救自己的夫君。 马车快到城门时,叶娇遇到被释放的安国公府众人。 她掀开车帘,想问问母亲的身体怎么样了,姐姐有没有被吓坏。想问问冯劫本来就瘸着腿,有没有旧疾复发。 她觉得家人遭此劫难,是因为被自己连累。 可叶娇刚刚开口,便泪流满面说不出话了。 见到母亲,她的勇敢和胆量一瞬间消失,只想抱着母亲哭一场。 隔着车窗,叶夫人伸手为叶娇擦泪。 “白武候长捎信来,说你们要回皇陵去。快去!别担心我。等楚王醒了,你告诉他,就说家里等着他回来过年。” 叶娇连连点头,抹着泪笑:“母亲放心,父亲说能治,一定能治。” 叶夫人便转头去看亲自驾车的叶羲,哼了一声。 “老爷可要言出必行!” 今日在城门口,叶夫人已经见过叶羲一次了。 那时她正跪在白羡鱼铺好的大氅上,听着城内乱糟糟的声音,心惊胆战,不知发生了什么。 这时突然有一辆马车,跑得像要散架般,冲了过来。 禁军挡住那辆车,驾车的正是叶羲。 叶夫人以为叶羲是来救自己,可叶羲跳下马车,头也不回往城内跑。禁军又拦叶羲,叶羲掏出道士度牒丢过去。 有个禁军认出了他的身份。 “只要是安国公府的人,都要跪到城墙下去!” “贫道已经出家了。”叶羲道,“安国公府如何,不关贫道的事。” 正在拉扯间,远处又跑来一辆马车。 这辆车华贵得多,前后还有几位护卫。 马车停下,下车的女人镇定道:“让他过去吧,我才是安国公府的人,我会跪到城墙下去。” 叶夫人震惊地抬头,脸上神色复杂。 裴茉,她的儿媳,竟回来了。 禁军知道城内正在闹着,知道这厢如果楚王败了,安国公府全族皆斩。而若太子败了,安国公府又不容小觑。 而裴茉的身份,非常特殊。 她是安国公府的儿媳,却又是太子妃裴氏的族人。 鉴于此,那禁军不想把事情做绝,才把叶羲放了进去。 而叶夫人终于知道,叶羲那么慌张,是去救李策了。这么多年了,她总算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她的丈夫,总算不是一无是处。 “楚王妃。”裴茉从叶夫人身后走出来,对叶娇施礼。 她们之间的气氛总有些尴尬。 叶娇曾在太子妃的宴会上把裴茉救出来,路上她们同乘一辆马车,煎熬得很。 她不明白为什么裴茉明明可以在剑南道安然无恙地等消息,却为何要千里迢迢跑回京都,一路涉险,到刀口上来。 但她来不及问裴茉话,也无法去判断对方的心意,只是对裴茉点头。 “请兄嫂照顾好母亲。” “妹妹放心。”裴茉笑了笑,站得离叶夫人近了些。 叶羲再也听不了她们废话,扬起马鞭,马匹带着马车窜出去。 数十护卫骑着骏马,在马车前后拱卫。 城门外的百姓已经听到消息。 皇帝为百姓做主,朝廷剜骨疗毒,太子羞愧自尽,楚王安然无恙,要去皇陵祭祖祈福。 如今,又是玉宇澄清、山河盛世了。 他们跪在道路两边,向楚王的马车叩头。 尘土中,那些百姓泪光闪烁。 “感谢上苍。” “感谢老天爷!” “咱们的长生牌,没有白供啊!” 叶娇坐在马车里,低头亲吻沉睡的李策。 “思思,”她轻声道,“你听……” 隔很远,都能听到里面的责骂声。 叶柔抱紧白羡鱼的大氅,不知道该不该进。 她来归还大氅,来感谢白羡鱼危难之际的帮忙。她打听到白羡鱼回了家,门房把她让进来,让她在前厅外的抱厦等待。 可前厅内的声音,也太吓人了。 男人的暴喝声,女人的哭泣声,还有白羡鱼时不时的一句反驳。 “打死你个不孝子!” 头上缠着厚厚纱布的白泛兮终于忍不住,拿起木棍打了下去。 白羡鱼没有躲。 木棍也没有落。 那木棍被人用厚厚的衣服拦下,与此同时,叶柔杏眼圆瞪,盯着白泛兮,道:“白统领,您的家法,有些过了。” 白羡鱼的脸红肿一片,显然已经打过。再给几棍子,说不定就把人打残了。 “你是……”白泛兮认出叶柔,脸色铁青,“我教训儿子,怎么轮到安国公府插手了?” 这姑娘知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把他一棒子打晕,还抢走了兵符? 白羡鱼神情局促,脸色通红,却下意识往叶柔身前挪了挪。 棍棒无眼,千万别伤到叶柔。 “柔姐……”他轻声道,“你快走吧,我父亲打起人,谁都拦不住。” 叶柔眼眶湿润,对白泛兮施礼,对白夫人施礼,从容道:“奴家的确没有资格插手禁军统领的家事。但奴家来这里,是向白武候长致谢。能不能等奴家谢完,你们再打?” 白羡鱼张了张嘴。 所以,是在为他争取逃跑时间? 白泛兮冷笑一声:“姑娘就算巧舌如簧,今日我也要把这个不孝子打死。” 只有白夫人紧张地走近一步,道:“姑娘,您请说。” 她向白羡鱼使了使眼色。 快跑啊,你这个傻儿子。 ……
第426章 他害羞了 白羡鱼没有跑的意思。 小的时候,他也曾经逃跑过一次。结果被父亲抓回来,变本加厉打一顿。后来他就努力忍受,并且学了不少窍门。 比如胸口垫一块纳鞋底的千层布,厚厚实实,能保住肋骨不断;比如膝盖下缝个垫子,跪一个时辰也不会有淤青;比如脸皮厚点,羞耻心少点,不就是挨爹打,只要不挨外人打,就行。 可是人生第一次,有人挡在他面前,驳斥他的父亲,为他求情。 白羡鱼眼前一阵热乎乎的眩晕,站都站不起来,更不会想跑。 他要认真听听,听叶柔要谢他什么。 叶柔先把那件大氅折叠好,双手交给白夫人。 白夫人四十来岁,容貌端庄,体态消瘦。白府应该锦衣玉食,可她看起来脸颊凹陷,精神也不好。此时因为担忧儿子,泪水涟涟。 叶柔道:“今日奴家来,要先谢白武候长和善温良。城墙外寒风阵阵、滴水成冰,白武候长出借大氅,让奴家母亲不至于冻饿至死。”她退后一步,对白羡鱼施礼道:“武候长,奴家感激不尽。” 白羡鱼的脸本来就红了,此时更是红得像炉膛里的火。 他手忙脚乱,双手不敢碰触叶柔,托举着空气,道:“快别这样,一件衣服,算不了什么。” “你闭嘴!”白夫人打断白羡鱼的话,道,“叶小姐说了是‘先谢’,还有别的要谢吗?” 她的额头有浅浅的纹路,眼神亮起来,神色慈爱,像是期盼着什么。 白羡鱼有些拘束地看看母亲。 母亲这是怎么了? 哪儿有向别人索要感谢的啊。 “有。”叶柔道。 她转身再次面对白泛兮夫妇,道:“今日第二谢,要谢白武候长明道济世。武候长身为大唐的臣子,既忠君护民,又正气凛然。他不畏强权不惧生死,于朝政晦暗时坚守正道,在局势艰险中力挽狂澜。此乃士族表率,奴家身为大唐百姓,不得不谢。” 白夫人听得胸口起伏,激动紧张,眼睛弯弯,却摆手否认道:“瞧叶小姐夸的,哪儿有那么好?” 白泛兮手中仍握着棍子,怒气冲冲道:“忠君护民?正气凛然?叶小姐知不知道他做的这些,是怎么实现的?” 白羡鱼局促地垂下头,白夫人嘀咕道:“不就是打了你一棍子,抢了兵符吗?” 白泛兮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不就是’?你知道这是死罪吗?” “知道知道,”白夫人搪塞白泛兮,又笑盈盈看着叶柔,问:“没有了吧?” 口上说“没有了吧”,眼中却都是巴巴的渴望。 叶柔笑了笑,道:“还有。” 说到这里,无论白泛兮有多生气,屋内的气氛都松弛了些。 叶柔道:“第三谢,要谢武候长治理有方、平易近民。这些年来,京都夜不闭户道不拾遗,百姓安居乐业,街市繁华。这要谢圣上,谢朝廷,谢京兆府,还要感谢巡防京都的武候铺。孔夫子说,君子要‘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白武候长有品德,有信念,有担当,有才学,有雅趣。文武兼备、气宇轩昂,是君子,当然要谢。” 谢了这么多,叶柔又对白泛兮夫妇施礼道:“还要谢您二位教导有方,我大唐才有这样的青年才俊。” 白泛兮夫妇的脸一起红了。 过了,夸得太过了。 这是他们的儿子吗? 他们的儿子明明是纨绔子弟,游手好闲、好吃懒做、愚蠢莽撞。 怎么来了位知书达理的小姐,情真意切,说了儿子这么多优点? 说到最后,还夸起他们会养儿子了? 他们对视一眼,都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话虽如此,”最后,白泛兮咳嗽了一声,让自己恢复有些发怒的神情,道,“圣上不会因为叶小姐谢了这许多,就宽恕他的。” “圣上无需宽恕,”叶柔笃定道,“圣上明理,会奖励武候长的。” 白家不敢盼望皇帝奖励,只要不责罚,就谢天谢地了。 且不说白羡鱼抢夺兵符的事,就说白泛兮身为太子太傅,也有未尽职责之罪。 朝廷为了体面,已经传出去,说太子在东宫看望过孩子,羞愤自尽。这样皇帝不必担负“杀子”的污名,也能稍稍宽恕,以王侯之礼安葬太子。 至于别的事,尚无定论。 “叶小姐,”白夫人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圣上不会责罚呢?” “哦,”叶柔道,“家兄刚刚从宫里回来,他一直守在圣上身边。” 白泛兮松了口气。 太子伏诛,以后无论是赵王还是楚王即位,安国公府都今非昔比、一步登天了。 “老爷——”此时厅外有脚步声传来,管家在外禀告道,“圣上宣您进宫。” 白泛兮立刻起身,他向外走了几步,又转身训斥白羡鱼:“还不起来送送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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