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妹不敢。”李娴雅眼含热泪道,“臣妹只是怨自己是女儿家罢了。” 她是女儿家,她的丈夫是驸马,他们夫妻都不能在朝中担任要职。她想像前朝公主那般施展抱负,可皇帝多疑又阴冷,绝不容她染指朝事。 皇帝没有搀扶李娴雅,也没有说什么宽恕的话。 他的语气依旧冰冷威严。 “朕同意母后的安排。朕还想告诉你,虽然严从铮如今是驸马,但朕仍打算重用他。” 李娴雅惊愕地看着皇帝,难以相信皇帝竟然做出了改变。 “朕有时候想想,”皇帝叹息道,“有生之年能再次看到皇家和睦,便是幸事了。” 他说着看向李策,道:“怎么罚你?” 李策道:“听凭父皇惩处。” 可太后摆了摆手。 “先有李珑李璋,后有李琛或者李璨,皇子中,哪个没有自己的消息门路呢?可其他人都是为了争权夺利,楚王却只是为了自保,为了救助兄长。哀家以为,小惩即可,莫要伤了父子亲情。” 皇帝对李策冷哼一声,看起来竟比对待其他人还要严苛些。 “回去治病吧。”他道,“削去你一年的俸禄。” 李策跪地认罚,眼中流动温情。这一刻,突然想同皇帝坦白九嵕山的事,说起他起家银子的来处。 但皇帝没有问。 他搀着太后的手臂,同她一起走回宫殿。 李璟没有跟过去。 自从皇后被内侍拖走,他便站在台阶下,一动不动。 夕阳的光线照不进他的心,盯着宫灯的眼睛黯淡无光,身体高大却四肢僵硬。 没有风,李璟感觉自己正站在不知何处的旷野里,独自一人被黑暗吞没。他的身体空空荡荡,不知魂魄到哪里去了。 他听到有人唤自己。 “五哥……五哥。” 那声音熟悉到让他缓缓惊醒,抬了抬眼。 面前站着一对璧人,慈悲、温和、坚定、锋利,人中龙凤。 “五哥,”李策道,“你饿吗?我们去吃酒好不好。” “吃什么酒?”叶娇打断他的话,“你泡在浴桶里,看我和五哥吃,还差不多。” 李策乖巧地点头,便拉起李璟。 “走,我请你和娇娇吃酒。” 他们在楚王府摆下宴席,刻意不提皇后的事。可李璟只喝了一杯酒,便泪如雨下,趴在桌案上哭了起来。 “娇娇,你说,”他呜咽道,“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我不够好吗?母后她……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对不对?” 叶娇平日里能言善辩,此时也只能轻拍他的后背,慢慢安抚。 “五哥,”她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好父亲,好母亲。但是你如今是父亲了啊,你可以做好父亲,锦儿做好母亲,你的孩子们就可以很幸福,再也不用遭受这些磨难。” 李璟的哭声停止,抬头抹着泪,看看旁边泡在浴桶里的李策,又忽地笑了。 “娇娇说得对,我是绝不会让缓缓去守陵的。”他对自己做出承诺,“我也不再纳妾,不让锦儿难过了。如果迫不得已——”他拿出魄力道,“我也可以做母亲!” 李策眼中的紧张淡去,道:“好,这么想就对了。” 可门外此时响起奚落声。 “五哥,你做母亲?有奶才是娘,你没有奶啊。” 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进来,令殿内众人吃了一惊。 六皇子李璨来了。 他原本俊美的脸上长满胡茬,透过散乱在脸颊和前胸的头发,隐约还能看到挺拔的鼻梁、红润的唇,和饮酒时耸动的喉结。 他的衣服虽然很干净,却不是以前淡雅明亮的粉红色。 那是介于黛紫和深栗的颜色,透着浓浓的脏污。 林镜急急地跟过来,向叶娇请罪。 “是卑职失责,没能拦住六殿下。” “无妨,”叶娇取了个蒲团放在地上,邀请李璨道,“一起饮吧。” 李璨便坐下去,紧挨着叶娇。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烈酒,敬李璟,敬叶娇,再扶住李策泡澡的木桶,往桶里倒了一杯。 李策的脸有些黑,隐忍着没有发作。 “喝,喝酒。” 他催促着,自己先仰头一杯饮下。 “我在楚王府住了些日子了,”李璨道,“这里真不错。饭菜好吃,屋子暖和……酒,酒也好。” 叶娇淡淡笑笑,道:“六殿下如果喜欢,可以多住些日子。” 这句话惹到了李璨。 他向后仰头,用那只没有手的手臂胡乱指着李璟,歪头责问叶娇:“你为什么喊他五哥,喊我六殿下?” 叶娇尚未解释,李璟便受不了了。 “你闹够了没?”他挥开李璨的手,厉声道,“你跟我能一样吗?我一直对他们好。你呢?你跟老二狼狈为奸,欺负他们!” “都是我的错!”李璨把酒杯丢掉,挺胸道,“你杀了我好了!” 见他们吵起来,李策想要从浴桶里出来,奈何时辰不到,叶娇瞪了他一眼,把他瞪回去。 李璟没有动手,他今日也烦得厉害,此时找到了个出气筒。 “老六你这是犯浑!”他厉声道,“父皇都知道你虽然做过错事,但关键时刻收手,又失了右手,便饶过了你,连俸禄都没有削减。你却在这里自暴自弃,把自己喝得烂泥一般。你到底是自责老二的事,还是不敢面对那些腌臜过去?不敢面对你和胡嫣儿的事?” 虽然李璋那日只说了半句话,但关于李璨和胡嫣儿往事的传言,早就甚嚣尘上。 夜晚的大殿像劈进一道惊雷。 李璨修长的身子歪了歪,又努力站直,转过身,便要离开。 “不同你们说了,”他的声音死气沉沉,手臂在转身时打到木桶,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木然道,“不说了。” 他的脸上遍布羞耻和绝望,似乎恨不能投河自尽。 叶娇拦住了他。 “六……六哥,”她柔和道,“先前林镜有没有告诉你,我有话对你说?” 李璨绕开叶娇,道:“说不说的,重要吗?” 其实很重要。 其实他一直在等她回来,等她对自己说一句什么话。 他不知道对方会说什么,但不知为何,他的身体想死,他的心,却在等一根救命稻草。 “六哥,”叶娇道,“那些事,我也听人说了些,也查到了些。然后我觉得……” 李璨全神贯注听着她的话,脸也转过来,眼睛直勾勾盯着叶娇。 “我觉得,”叶娇坚定道,“胡嫣儿该死!她该死!你杀了她,是她报应不爽,是为民除害,是天道昭彰!你不杀她,等我长大了遇到她,也会杀了她!八岁的你没有错,如果人生能回到那个时候,如果我们也能出现,我们会帮你杀了她。总之,她罪大恶极,她咎由自取,她该死!碎尸万段,不足以弥补她的过错!” 李璨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感觉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那是他一天天,努力垒砌的,拒绝任何人进入的心防。 那道雷在他心里炸开,却没有把他烧焦烧死,而是烧掉了一地枯草、半生烟尘,给他留了个清净的世界。 也曾有别人安慰过他。 他们最多会说,这不是你的错。 他们最多会说,你那时年纪小。 可他们从来没有人说,胡嫣儿该死。 她该死,八岁的自己,手刃的是给他灌药、猥亵他的恶魔,求的是一条能活下去的路罢了。 “叶娇……” 李璨泪流满面,觉得自己浑身都软了下来。 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叶娇的肩,哭起来。 “五哥!五哥!”李策在浴桶里急急地喊,“快!” 五哥你眼瞎了吗? 没看到你弟妹被人抱住了? ……
第453章 喜欢男人 便是亲兄弟,也不能抱着对方的妻子吧? 一条胳膊抱?半条也不行! 但李策身上没有兵器,又不能从浴桶里跳出来,除舀一瓢水泼过去外,无计可施。 幸好李璟会意,他几步跳过去,扶住李璨的头,强硬地把对方挪到自己怀里。 李璨有点不愿意,可还是妥协了。 “在谁怀里不是哭?”李璟劝着他,突然闻了闻,有些嫌弃地转过头,皱着鼻子道,“哪个正经男人会给自己头上熏花香啊?” 说完这句,他想到“正经男人”这句话说不定也会惹恼李璨,干脆闭嘴了。 李璟就那么百般不适地站着,直到李璨哭够了,抹着泪坐下,神色灰败,却不再是那种心思郁结的模样。 “我觉得自己好多了。”李璨委屈巴巴道。 “有多好?”李璟继续嘲讽,“能不能试试喜欢女人?” 李璨便又要哭,李璟赶紧投降。 “我看你距离好多了还差得远呢,怎么变成小哭包了?” “五哥你等等,”李璨抹了一把泪,“我还想再哭一会儿。” “你才等等!”李璟厉声阻止道,“你等小九从水里爬出来,抱着他哭吧!” “我觉得我也可以进去洗,边洗边抱,”李璨看着热气腾腾的浴桶,有些期待,“我该沐浴了。” 李策顿时向后闪躲,浴桶里水流激荡,溅出许多。 李璟把李璨死死拉住,无奈道:“来来来,你继续搂着我哭吧。千万别去搂弟妹了,小九能杀了你。” “那也是我弟妹啊。”李璨辩解着,向李璟挪过去。 兄弟几个虽然在吵架,但叶娇觉得,他们大概是好了吧。她悄悄退出来,决定再去一次大理寺。 中书已经在拟旨,但正式下诏,还要等明日。 她去作保求情,把裴茉接回家。 大理寺牢阴暗潮湿还充斥浓烟,裴茉没吃过什么苦头,想必已经吓坏了。 可令叶娇没有想到的是,裴茉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衣服也干净整洁,安静稳妥,毫无狼狈之相。 看到叶娇,她除了感激和意外,还有些许手足无措。 “妹……”她想唤一声妹妹,却又乖顺地施礼道,“王妃。” 大理寺卿崔玉路很谨慎。 他特地跑进宫,找内侍探了口风,又去中书打听,发现的确是要连夜把牵涉赵王案的案犯全部放出去,才准叶娇把人带回。 青峰驾着马车,车内点一支蜡烛。烛光闪烁,照得她和裴茉的影子晃来晃去,晃得叶娇有些拘束起来。 “那个……”她轻咳一声,道,“这次真是无妄之灾,让你受苦了。” 裴茉摇头道:“没有,不苦。” 她的声音低低的,透着小心翼翼。 叶娇又道:“还有在城门前,多谢你把父亲放进去。” 裴茉还是那么答:“别谢,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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