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没有回答她上一句话。 孙瑜歌的事情,王可忆一怕姜贽杀了孙瑜歌,二怕姜贽觉得自己护不住她。 她难得没有推脱药,乖乖喝完一整碗,才拉着姜贽的手撒娇:“贽儿,你真的不用自责。” 姜贽:“睡觉。” 王可忆发现姜贽这几天话很少,虽然他话素来都不多,但却难得会有这般少的时候。 直到墨禾进来给她请脉,还问了她许多身体上的问题,“娘娘,可有胸闷气短的症状,咽门可有不适……” 王可忆一一摇头,她没有半点不适。 她瞧墨禾又仔细给她搭脉诊了半天,最后紧皱眉头,满脸严肃。 王可忆也不解,她问:“墨禾,可是有什么问题?” 墨禾斟酌道:“娘娘当真没有半分不适?” 不应该啊,这风寒是小病,但是前不久娘娘操劳过度身子虚,这小病也成了大病。不应该半点不适都没有。 王可忆也觉得奇怪,这些人都说她有病,可是她除了发高热,别的不适的地方确实是半点都没有。 如果不是姜贽看得紧,她甚至觉得她都可以吃麻辣的东西。 她正想问墨禾她是不是没病,就听到姜贽开口:“她疼。” “会胸闷气短,喉咙也会不舒服,会有血腥味,但没有吐血。”姜贽仔细说道。 听得王可忆人都傻了,姜贽他怎么张口就来,她哪里有这些病症啊? 不过墨禾却觉得陛下说得在理,皇后娘娘是该有这些病症才是。 墨禾只当皇后娘娘是不想陛下担心,才故意说她没病症的,还在心里暗叹他们二人当真是伉俪情深。 只是这枕边人哪里是娘娘想瞒就能瞒得住呢?只怕陛下早就看在眼里,只是没有多说罢了。 墨禾满意离去,完全无视掉王可忆后面的争辩。这下王可忆只能对姜贽发火:“你是不是故意的?就想看我喝药是吧?” 除了这个理由,她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结果她话还没说完,姜贽就撂下她跑了。 好啊……既然跑了,那就永远别回来。 而且,姜贽不仅白天,他一直到晚上都没来,王可忆睡意上头,还是没看姜贽。 她“哼”了一声,明明就是姜贽的错,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没病,姜贽还要说她有病痛。 燕语端着药进来,她接过药还一口没喝,却突然呕血。 燕语吓得手轻颤:“娘娘,您这是?!” 王可忆怅然若失地拿手帕擦去嘴角的血,望着上面的斑斑血迹出神。 她怎么会吐血呢?她明明一点都不疼啊? 血? 她忽然想到姜贽早上说的“血腥味”。 不对,姜贽肯定是有事瞒着她。 “娘娘,奴婢替您请太医来瞧瞧……”燕语却发现王可忆攥着手帕就跑。 王可忆没在乎身后燕语的话,只是想着那刺目的猩红色……她脑子里许多被重雾遮挡的东西,一点点显露。 她头一次注意到很多细节,它们不再像以前一样被她莫名忽视。 上辈子、上上辈子还有这辈子,她好像确实很少会疼,只是她从来没有察觉到——她怎么就一点察觉不到呢? 这么明显的事,她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察觉。好像她就是不该察觉,她就是该痴傻愚笨一样。 而在一次次重来后,她一点点褪去被控制的“痴傻”,慢慢地有她自己的想法。 也发现这消失的痛觉不对。 王可忆去紫宸殿找姜贽时,德安拦下她:“娘娘,陛下已经歇下了。” 王可忆并不相信德安的话,这才戌时,姜贽往常这个点都还在批折子。 她对德安道:“烦请公公通传,就说我有急事要见陛下一面。” 姜贽越是这样不愿意见她,她越觉得姜贽有鬼。 德安拗不过王可忆只能去通传,他推开寝殿的门——姜贽确实还没就寝,只是他坐在桌前也没有像往日般忙碌。 他早有预料,语气也没多少惊讶:“王可忆来了?” 德安点头,看到陛下捏着眉心,语气却并无不耐:“让她进来吧。” 他今天着急离开,就是因为实在是疼痛难忍,怕待在那里让王可忆生疑。 但有些事终究要说清的。 德安正想离开,又听到陛下吩咐:“让宫人准备些清润滋补的汤药,等会儿快些送进来。” 德安眼珠子一转,当即明白了陛下的意思。 皇后娘娘这火急火燎赶过来,本就是抱恙不适的人,陛下定然是心疼了。 德安愈加明白皇后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前些日子,听说陛下为娘娘忤逆太皇太后他还存几分疑虑——也跟着外头那些人猜测,陛下只是拿孙瑜歌来敲打孙家。 今日看来……陛下恐怕是真的在乎这位皇后。 “娘娘请。”德安话一出口,就见王可忆急匆匆跑进去没有半分拘礼,也能看出她对陛下的在意。 德安也是宫里的老人,看王可忆这一举一动,再联想她平日里对陛下的态度。 或许也是一对帝后佳话,只是这宫里当真能有一辈子不变心的君王吗? 德安吩咐人去准备汤药,也不再多花心思想这些个事。主子的事情,终究不是他一个奴才该去多考虑的。 王可忆进紫宸殿时,果然看到姜贽坐在桌前,他仍像往日般在执笔批奏折。 烛火突然被窗外吹进的晚风吹得抖动,王可忆见姜贽拉她坐下,恰巧宫人进来送汤药,他道:“喝吧。” 王可忆接过汤碗,用勺子搅动着,白瓷轻碰碗沿发出的声音,在辽阔寂寥的殿里愈发明显,也敲打在两人心上。 她抬眼看姜贽,他还是如往日般沉稳,看不出什么担忧的情绪。 可她假意想把碗放下时,他却眉心微动,因为太不明显太过轻微,若不是她此刻存着故意试探的心,也是断然看不出姜贽这一点不同的。 不逗他了。 她将药一点点喝净,想来这药应当是滋补的,喝下去也不大苦,甚至还难得让人喉间满是甘甜。 王可忆这次放下碗,姜贽终于没有再为着碗药有过多情绪。姜贽也就这点度量,不就是喝个药,他却总是弄得跟个什么一样重视。 王可忆原本有很多话想说,可她实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最后她拿出那块沾血的手帕:“姜贽,这血是我刚才吐的,可是我不疼,一点也不疼。” 她盯着对方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就这样等姜贽给她一个解释。 刚才窗外的风突然变得更大,将桌上的奏折都吹得纷飞。王可忆转身去关窗,却在窗户合上的刹那,听到身后的姜贽的声音:“王可忆,我疼。” 姜贽并不想让王可忆知道他们共感的事情,同样这个世界也不让他说。 在王可忆进殿前,他尝试了好几个说法都没能说出口,最后他发现只有这句话可以说。 窗户被合上,那古怪的风却还在拍打窗棂,叫嚣着,似乎不仅是要卷走奏折。 王可忆盯着姜贽苍白的脸,他似乎想笑,虽然手还捂着胸口,却还是拼尽全力想对她笑。 只是笑得太勉强,王可忆并没有被笑容安慰到。 她回想姜贽之前的种种行为,悬崖之下的那次也是这样,姜贽也对她这般笑得勉强,甚至那次他是真的伤筋动骨…… 伤? 王可忆终于意识到,悬崖那次不仅是姜贽受了重伤,她事后也病了许久。 她一次次强调自己没有病,她也确认没有哪里不舒服,但和这次一样,大夫诊出来的结果永远是她有病。 悬崖那一夜,是姜贽冷得嘴唇发白,发高热,可第二日却是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晕倒。 她不疼,也不冷,或者说只要对她不好的那些感觉,她都没有。 不会有寒刺骨,也不会有烧的迷糊的头昏,更别提别的疼痛。 姜贽会疼,她不会。 王可忆拔下簪子,干脆利落扎进左手小臂,甚至姜贽都来不及阻止。血从伤口处流下,但她并没有多疼,姜贽却立马用右手捂住左手小臂。 他在提醒她。 王可忆知道姜贽不是兜圈子的人,他为什么要绕来绕去,就是不肯直说。 王可忆:“不能说吗?” 姜贽点头,唤宫女拿来包扎的东西,替王可忆处理伤口。 姜贽低头仔细地为她擦拭伤口,嘱咐她:“别伤你自己。” 王可忆听到他这话,眼泪忽然掉下来。 姜贽也立即察觉到,立刻替她拂去眼泪,“别难过。” 王可忆问:“这你也知道?” 姜贽默然点头。 难怪姜贽总是那般懂她,原来除了痛感,喜怒哀乐他们也都是共通的。 王可忆用力抹掉她不受控制的眼泪,质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是多大的事。”姜贽还是嘴硬道。 是啊,一点都不大。 你这些日子都疼得话都不说,还是一个字都不提。 王可忆想生气,可一想到她此时本就身体不好,若是再真的生气,怕是姜贽会更难受。 “姜贽,你是不是有病?”王可忆努力平静而小声的说出这句话。 姜贽:“你没事就好。” 大概是怕她不信,姜贽揽她入怀,扑面而来的是令人心安的龙涎香:“王可忆,不疼,你信我。” 王可忆最后还是没再多说话,两个人这晚是一起宿在紫宸殿的。 主要是她有病在身,姜贽担心她再出去吹了风更严重,她也不想姜贽更难受。 紫宸殿毕竟是帝王寝殿,她睡着是舒服,并不比在她自己的寝殿差。 她很快睡去。 也很快进了某个梦境,或者说,是从前的记忆。 那是上上辈子的事情,她对那一世的记忆是极度模糊的。 她从前只记得前世姜贽问她最喜欢什么花时,她答的“梨花”。 然后引得满堂哄笑。 她现在才想起除了那些笑声,姜贽最后还抱住她,语气温柔道:“喜欢梨花,那朕就送你满院梨花如何?” 从那以后,凤梧宫最多的树不再是梧桐,而是满院梨花。 得知她喜欢梨花是因为爱吃梨子后,姜贽还给她送了许多梨子,一年四季都没有断过。 那时候的她呆呆傻傻的,姜贽却比现在还要温柔许多。 在温柔纯白的梦境里,她才终于清楚地记起,那一世的姜贽从来没有碰过她。 两人最逾矩的行为,就是春日梨花最烂漫的时候,她坐在姜贽为她搭的秋千上,故意揽住姜贽的脖子,轻轻吻住他的唇。 姜贽会折一朵梨花别在她的发间当作回礼,然后轻轻推她荡秋千。 她怀里还抱着几束梨花,她笑得单纯无知问:“姜贽,什么是侍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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