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深元也反应过来,目光一震。柳桑宁对着地上跪着的卜立厉声说道:“你撒谎!你根本就不是真正写这封信的人!我方才说的是罗刹语,给你看的是信上所写的罗刹文,可你根本就听不懂也不识字。” 卜立一下就慌张起来,他面上露出不安与惊恐,嘴唇发抖:“我……我……” 他「我」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这下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在场众人都明白,他的确就是撒谎了,只怕是为幕后之人顶嘴。 柳桑宁看着他,沉声道:“都到这时候了,你还不说实话?老实将幕后之人交代清楚,还有你们的私盐是从哪里拿到的,又由谁负责将盐从盐场运送出来给你们,都一一交代清楚!” 柳桑宁这话一出,一旁的刑部侍郎立即皱了眉头,他有些不满道:“这位娘子,这里是大理寺办案之所,由不得你在此放肆。查案之事有大理寺与我刑部,轮不到你来插手。” 这话简直就是毫不客气地数落柳桑宁,告诉她她没有资格。柳桑宁身子一僵,正准备舌灿莲花地反击一番。不料一旁王砚辞却先开了口:“吴侍郎这话可就不对了。此事圣人交由我们鸿胪寺从旁协助。既然案件有疑点,我们鸿胪寺自然也有审问的权利。” “那也轮不到一个小娘子在这儿大放厥词!”被王砚辞反驳了,刑部侍郎很不高兴,不满嚷嚷。 王砚辞正色道:“她不是什么小娘子,她是我们鸿胪寺的像胥,也是这次发现关键线索的人。” 见两人气氛剑拔弩张,鲁深元赶紧出来打圆场:“哎呀,都是为了这个案子能早些攻破不出纰漏。反正犯人已经认罪,便多问几句又何妨?” 有王砚辞给她兜底,柳桑宁便觉得底气足了许多。她忽然弯腰朝着卜立靠近,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你以为你是孤儿,便能逃了诛九族?那你有没有想过,与你相好的姑娘,会有怎样的下场?” 卜立瞳孔立即收缩,嘴唇抖得更厉害了。 柳桑宁继续道:“你腰间的荷包,一看就是出自姑娘之手,且已经用旧了你都舍不得取下,可见是你十分珍重之人所赠。她若是与你交好,你说大理寺和刑部的人会不会相信她毫不知情你在做什么呢?若她知情不报,照样也是要斩首的。” 卜立冷汗连连,只觉得自己后背的里衣都浸湿了。他两只手掌撑在地面,低着头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柳桑宁继续道:“你若说实话,你的那位姑娘,我绝口不提半个字。” 卜立紧缩的瞳孔这会儿放松下来。 他双手握成拳头,然后忽然抬头,说道:“我可以说实话,但你们得保证,不告诉任何人是我说的。” “你还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谈条件?”吴侍郎十分不满。 柳桑宁看了眼王砚辞,王砚辞道:“你若是肯说,我可以答应你。反正是不是你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知道真相。” 卜立看向王砚辞,又看了眼刑部侍郎,最后还是将目光落在了王砚辞身上。他盯着王砚辞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好,我信你。这封信的确不是我写的,是我的东家写的。我东家是……是明兆典当行的东家。我不过是替他跑腿,帮他接头之人。他的私盐是从豫州盐场送出来的,至于接头人是谁我并不清楚,东家做这件事总是亲力亲为,从没有带我去过。” 从卜立的嘴里,柳桑宁等人知道了更多的消息。 原来卜立只不过是听从东家的意思,找了客栈的一位伙计,将无极草交给了他,给了些银两,骗他说是哈里耶要求,要用此汁液清洗他屋中茶具。那伙计看在钱的份上并没有多问,只照做了。 之后,哈里耶便死了。 “哈里耶得罪了我们东家,还威胁东家,东家自不是忍气吞声之人。”卜立接着说道,“他杀了哈里耶,也是为了杀鸡儆猴,警告其他动了歪心思的商客,不要在他这儿讨价还价。” 柳桑宁轻声道:“你这东家,还是个狠人。” 这样做,根本就不仅仅没有将哈里耶的性命放在眼里,也没将婆娑国一行人其他人的性命放在眼里。万一有其他人去了哈里耶的房间,又与哈里耶一同畅饮,那只怕也已经与世长绝。 “东家行商多年,自是谨慎非常。”卜立忽然又说了这么一句,“你们若无证据,也奈何不了他。” “怎么会没证据?”柳桑宁看着他,“你不就是证据吗?你可以铁铮铮的人证。” 卜立脸色剧变,柳桑宁又道:“你放心,我们既然应承了不会将你泄露此事说出去,便会信守承诺。等我们抓了你东家,到时候对簿公堂时,再请你作证。那会儿,他也不能在外头对你做什么了。” 柳桑宁心中清楚,卜立不想让这件事外泄,估计就是怕东家会在外头想办法找人进牢中杀他灭口,又或者对他心上人不利。可若将那人抓住,他自是无法再下令。 卜立沉默下来,没有再说什么。 鲁深元一挥手,叫人将他带回大牢中。等卜立被带走,王砚辞便道:“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去明兆典当行将其东家捉拿归案,好好审上一番。” 这件事到了这一步,鲁深元也算是松了口气。这真凶确认,不过是抓人的事罢了。只不过他瞥了眼刑部侍郎,却见刑部侍郎的脸色不大好。鲁深元假装没看到,只回答王砚辞道:“王大人说的是,还请吴大人即刻差衙役去抓人才是。” 吴侍郎听了这话,铁青着一张脸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外头脚步匆匆,有大理寺的衙役满脸慌张从外头进来,说道:“不好了大人!卜立方才自尽了!” “什么?!”鲁深元大怒,“方才不还好好的,怎么就自尽了?!” 衙役回答道:“方才我们押送他回大牢,结果没想到刚一进牢中,他就突然口吐鲜血,倒地不起,中毒身亡了。” 吴侍郎也怒:“你们没有事先搜身吗?!” “搜过了。”衙役只觉得冤枉,“身上绝无夹带,是他藏在牙缝中的。” “牙缝中藏毒……”柳桑宁只觉得浑身打了个激灵,“看来他这是随时准备好要去死。” 说完这句,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赶紧说道:“糟了!快让衙役去典当行拿人,否则那东家要跑了!”
第59章 皇帝的赏赐 鲁深元等人也反应过来,立即叫衙役快马加鞭赶去明兆典当行拿人。 做典当这行的东家,一般都是前头的屋子做典当的活计,后头的屋子就是自家宅院。毕竟典当行与旁的铺子做的生意不同,它的特殊性让东家必须时时刻刻自己也能盯着。 况且明兆典当行并不是一个小典当铺,他们东家齐远山也算得上是长安城里说得上名号的商贾,刑部的衙役也是知晓在何处的。 柳桑宁则与王砚辞在大理寺的偏房里等着,只等他们将人抓回来。 坐在椅子上的柳桑宁抓着扶手的手有些抖,她觉得自己还是大意了,原以为她看破了他有在意的爱人,便能拿捏此点用来破案。可她没想到,这卜立也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方才柳桑宁在那衙役要走时还叫住他问了一嘴,问他卜立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那衙役回答得很快:“他突然大喊了一声「我什么也不会说」。” 吼完这句话,他才服毒自尽。 柳桑宁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既不愿意得罪官府的人,叫他们去捉拿自己心爱之人。又不愿被东家知晓他出卖了他,估摸着也是为了防止东家对付他心爱之人。于是他说完后让自己死在大理寺牢狱中,并且还是服毒自尽,好让东家听见消息时,误以为他是什么都没说就自尽了。 他这般举动,只怕是那牢狱中有东家的眼线。 想到这里,她不免打了个激灵。王砚辞感觉到身边人情绪的变化,他扭头看去,就见柳桑宁拧着眉头,一脸严肃,眼中似还有些害怕。 他将边几上的茶杯朝柳桑宁的方向推了推,开口道:“喝口茶,静静心。” 柳桑宁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人从深渊里突然拉出来一般,她回过神来,撇头看向王砚辞,在他的目光下,就真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真觉得喝完后,自己的心像是定了不少。 等她将一杯饮尽,茶杯重新放置在边几上时,王砚辞才又开口问道:“方才在担心什么?” 其实他想问的是在害怕什么,不过柳桑宁向来也是个要强的,只怕是不愿叫人瞧出她的脆弱。于是王砚辞话到嘴边还是换了个措辞。 柳桑宁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我只是在想,若卜立的东家真的在牢狱中有眼线,那……那名眼线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他又为何要在大理寺中放眼线?除了大理寺,旁的官部也有吗?刑部呢?” 顿了下,她喉咙有些艰涩道:“鸿胪寺呢?” 她不敢想,鸿胪寺若是混进了这样的内奸,将来若是出现了雍番的事,会不会小事也变大事。大雍与番邦国的往来看似大雍压了一头。可柳桑宁也曾从父亲还有摩罗大师甚至于其他人的只言片语里明白了一个理儿,与番邦之交要慎之又慎,因为一不小心就会酿成战事。 如今大雍与各番邦国还能维系和平,是因为大雍这些年来也十分小心处置与番邦国有关的各项事宜。只要不是利益冲突过大,番邦国也不会想要再大动干戈。 可谁也无法保证,是不是所有番邦的上位者都这般想。纵观历史长河,总会有那么几个「不安于室」的番邦皇室之人。 王砚辞却只淡淡道:“大理寺的牢饭都是与附近的小馆合作,每日小馆的人会将牢饭送来。今日来送饭的人,是个面生的,说是原来那个病了,他来顶一天活儿。” 柳桑宁一愣:“你是说,大理寺里的那个眼线,是送膳的那个人?” 王砚辞轻「嗯」了一声,柳桑宁顿时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背后之人能如此手眼通天,还能在朝廷衙门里塞人。不过松懈下来后,她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你是如何知晓的?” 王砚辞轻笑:“就在你沉思的时候,我让长伍去打听了一下。” “你说,他们能抓到人吗?”柳桑宁有些担忧问。 王砚辞倒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模样:“那便得看他们的本事了。” 好在,两个衙门的人出动没有叫柳桑宁失望。当她听到外头的声响,知晓明兆典当行东家被捉拿回来时,她便再也坐不住了。 王砚辞却示意她别急,就这么坐在椅子上,然后指了指身后的墙。 柳桑宁露出疑惑之色,忽然就听到一声惊堂木拍在桌上的巨响,随即便传来了鲁深元的声音。 “……”柳桑宁明白过来,这儿隔音较差,就这么靠墙坐着就能听得一清二楚。她思绪不由有些发散,也不知道鸿胪寺是不是也是这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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