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好就行。” 从前他拜师太医院学医, 只为了和让他科举的母亲大长公主对着干,从那一潭死水的日子里,折腾出两片波浪来,至于到底学医做什么,他其实从未想过。 师父常说他学医有些天分, 可惜初心非正。 旁人救死扶伤,诸多喜悦,可到了他这里, 十分的喜悦也因为这不正的初心削减到两三分。 对于白春甫来说,能有这两三分, 也算是他能感受到自己还有些活着的用处吧。 可此时, 她听着邓如蕴不断地夸赞过来, 连同整个房中的人都连连朝他道谢。 “白六爷医术了得,把人从阎罗殿里抢了回来!” “仁心仁术, 白六爷当得我们称一声赞。” “你真是太厉害了,要是昨晚你没过来,我真不知要怎么办了... ...” 自来只有两三分的喜悦,这一瞬,倏然盛开了来。 白春甫看向众人,最后落在了第一个上前夸他的那人身上,看着她眼睛里还含着激动的泪光。 他缓声开口,“是你们肯给我机会,救下了不该离开的人。” 今日,他初次明晰地感到,自己学医多年,能有医术在身,是如此的好。 但还没等邓如蕴再开口说什么,有人出现在了她身边。 “多谢白六爷相救,也多谢这位大夫了。” 滕越上前把话头直接错开了去,“不知道大表妹接下来要如何用药。” 眼下把人唤醒只是第一步,他说了这话,白春甫不得不收了神思,他同另一位大夫商议着,开了两副药来,让人日日给病人服用。 白春甫又看了看杨尤纭,“还是要仔细静养,她如今的身子再经不得半点折腾了。” 杨二夫人连声应下,“我知道了,再不折腾她了,再不折腾了... ...” 可她不折腾,却并不代表别人也能轻易放过杨尤纭。 众人皆熬了一整夜,前半夜刀光剑影,后半夜屏气凝神,这会也都累了。 沈言星让灶上去做了早饭过来。 然而众人刚吃过早饭,沈府门口的门房突然跑来传了话。 “砚山王府来人了,想要见二夫人。” 杨二夫人闻言身形一僵。 “他们这么早,就找到这里来了?” 滕越倒是不意外,杨府和滕家都没有动静,人能去何处算算也就知道了。 但朱霆广这么早就找上了门来,看来是要先发制人。 “既然来了,那便见见吧。” 沈府前厅。 杨二夫人带着红叶走了进去,抬眼便看到了朱霆广和钱侧妃母子都来了。 她一想到自家女儿昨夜历经生死,全是这母子二人害得,不由就怒气上头。 “你们还找上门来?你们来做什么?我家大姑娘没死,她活过来了,她死不了了!” 钱侧妃一听人没死,小松了口气,若是人死在了杨家人眼前,只怕杨二夫人要冲动坏事。 但人没死就没关系了,她这会见杨二夫人全没了从前的卑躬屈膝的模样,压了压眉头。 然而朱霆广却不管这许多,面对这位岳母,他本就鄙夷,此刻冷哼一声。 “她死不死与我何干?你们夜闯王府,这是藐视宗室皇家,这是造反。杨二夫人不若先想想自家还有没有活路。” 他声色俱厉,杨二夫人不禁被那“造反”两字惊了一惊,脸色青白起来。 她变了神色,钱侧妃心里暗暗嗤笑了一声,心道她果然是个纸老虎。 她这才正经开了口。 “亲家,咱们本是姻亲,也不必非要闹到衙门朝堂里去,既然你家姑娘没事,何不就此平息了事端,我们完全可以当做并无事情发生,她仍旧是我们王府的正妻,你们杨家也照旧是王府姻亲,你看如何?” 这话说得杨二夫人一愣。 “可是你们本要害死她,就这么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吗?!” 她脑袋都被钱侧妃这轻飘飘的话说得乱了一下。 而钱侧妃也只理亏,又和缓了三分语气。 她道这是个误会,“是她小产在先,王府当即就请了大夫给她看诊,可她大出血不断,大夫也诊治不了,这如何能怪旁人?” 她说确实请了大夫,不信可以去找大夫来问。 她言之凿凿,言下之意,便是告到宗人府也不怕。 然而红叶却一口向这母子啐了过去。 “你们这杀人的恶鬼。那大夫分明说,他治不了可以再请擅长妇病的大夫来看,可你们呢?再没请半个人影过来,待大姑娘房中药用完了,也不再给她续药,还把杨家的人手全都看管了起来,除了给饭,不许人走动,也不许我们往杨家报信,这不是杀人是什么?!” 杨二夫人听到红叶说起彼时的状况,心头酸涩地似被掐了一样。 他们怎么能这样狠心待她的女儿? 然而朱霆广却道,“你们不想给人,那我可就要休妻了。这下堂妇我早就不想要了,你们留在家中吧,今日之事我也懒得追究,从今往后,砚山王府同你杨家井水不犯河水。” 他不再要人,直接提了休妻。 杨二夫人只见女儿好生生的,被他们差点害死不算,还要将她休出门去,做那人人看不起的下堂妇。 “你们怎么能如此狼心狗肺?!” 她几乎要同这母子厮打上去。但朱霆广一个眼神瞪了过来。 “到底是谁狼心狗肺?王府给她吃穿用度,她倒好,还同这沈家没断往来?今次还躲进了沈氏的府邸,这贱人是不是早和那沈言星还有一腿?她还下堂?她应该沉塘!” 他直接污蔑了过来,杨二夫人目瞪口呆。 “你血口喷人,他们好几年都没再见过面了!” 可朱霆广根本不想再多言,从袖中掏出一封休书来,直扔到了杨二夫人脚下。 “那贱人如何我不想追究,但她不干不净,我是不会再要了,让她滚吧!” 钱侧妃也没想到儿子连休书都写好了,她原本的意思是,将人接回去,把这事抹平糊弄过去算了,杨尤纭受了大亏,往深院一关,估计也活不了几年,何必同杨家撕破脸? 但她朝着儿子看过去,却接到了儿子不耐的眼神。 什么意思,他是想赶紧打发了杨氏女,然后去娶大太监的侄女吗? 此事暂时无人知晓,钱侧妃自也没有多言。 可在这王府母子的压制之下,不晓得还要怎么再为女儿辩解的杨二夫人,脚下发软。 但凡是个低些的门第,他们不敢这样欺凌杨家的孩子,然而这却是宗室王府,她就算不愿女儿被休,可要闹个鱼死网破也未必能赢。 杨二夫人双脚瘫软,悔恨不已。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不接那休书,可到底要怎么办?! 这时,有人自外面一步跨了进来。 他冷声开口。 “人,我们势必要留下,但这休书,我们可绝不会接。” 众人皆向他看过去。 是滕越。 滕越这话出口,朱霆广腾地就站了起来。 “滕越,你夜闯王府,我不追究你的罪责,你还敢自己上前?” 滕越闻言哼笑一声。 “你也大可以说我夜闯皇宫,可有证据?若无证据,便是污蔑朝廷命官,不知道想要造反的是我,还是你们宗室藩王?” 他两句话问过来,直把朱霆广说得恼怒至极。 他确实没能抓到滕越的人手,空口说话也只能吓唬吓唬杨二夫人这般内宅妇人,但对于在外带兵打仗的三品武将,他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心恨地看去,也只能道。 “那我今日只论休妻,又与你何干?你们若是不想让我休妻也行,”他阴恻恻地笑起来,“那把人给我带回去,我会好生照看她的。你们可愿意?” 他眯眼看向滕越和杨二夫人,“怎么?不让我休妻,还拦着不给人,就你们这等行径,我告去衙门,你们可能占到道理?” 人嫁进了他砚山王府,便是砚山王府的人了,纵然是娘家也管不了太多。 更不要说他是宗室藩王子弟,衙门会偏向谁,一目了然。 杨二夫人急了起来,滕越看向朱霆广目露恶心。 “你们要害死正妻,还问我占不占道理?” “那你倒是也拿出证据来,证明我王府害了她,而不是只杨家仆从的一面之词。” 朱霆广说出这话,只觉自己稳稳拿捏住了这姨甥二人,他可看他们还有什么可说? 谁料此时,突然有人在门外开了口。 “我能证明。” 来人穿着一身银色锦袍,他信步而来,两袖散着幽幽药香。 朱霆广和钱侧妃看向他,全都愣住了。 “白六爷?” 白春甫笑笑,他道人是他救回来的,“病人先前病情如何,病发之后有没有及时得到诊治,白某还是看得出来的。二位不管是想要告去衙门,还是告去宗人府,白某都可以前往作证。” 他道,“且我不是杨家人,几乎与杨氏毫无关系,这个证人还是做得了的吧?” 若说杨家这等门第,砚山王府可以随意压着打,但白春甫却是宁丰大长公主的嫡子,他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因着年岁与宫里的皇帝相近,年幼时还曾入宫伴过驾,他虽然不是朱姓宗室,可同宫里的关系远在他们这藩王子弟之上。 朱霆广母子仗势欺人,此刻也被旁人死死压在了下面。 母子二人脸色皆难看了起来,朱霆广不禁问了一句。 “这是秦地的事情,白六爷真要蹚这趟浑水?” 白春甫面色不变,长眉温和依旧,“白某只是个大夫,只想照实说病人的病情而已。” 他前后这几句,已把这母子堵得半句话都说不出了。 滕越借机开口,直接提了出来。 “休妻你们莫要再想,而人也不能让你们带回去祸害。” 他道。 “你们只有一条路,和离。” 和离。 朱霆广听见这两个字,脸皮就抽动了起来。 一个贱妇,也只得他豁出脸面和离?这让他往后还怎么在宗室立足? 可钱侧妃看着滕越和白春甫,已晓得自己母子今日讨不到好处了。 虽然和离对儿子脸上难看些,却也平息了事端,将这杨氏推出了门去,倒也能再娶旁人。 她意动,朱霆广也晓得这折中之计,对他不是全无坏处。 可一想到他堂堂王府,竟然没能压住小小杨家,最后闹得和离收场,他这脸就觉得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样。 更不要说,滕越闯了他王府,半点事都没有,他这脸更加火辣辣地疼。 朱霆广狠狠地朝着他们看了过去,这时沈修进来,将和离书交到了滕越手上。 滕越哼声,将和离书扔到了朱霆广手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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