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说了很久的话,宋胭一直将灿灿抱在腿上,还将头上的步摇摘下来逗她,又与三婶说笑,魏祁看着,突然想起宋胭似乎从没有这样抱过二婶的女儿,哪怕是在闹出意见之前;也没这么和自己的母亲说笑过,不知是母亲更不喜欢她,还是她更不喜欢母亲,总之她们这对婆媳只维持着表面的和气。 她在想什么呢? 是不是觉得三婶好亲近,三婶为人好,又觉得灿灿可爱,她喜欢得紧? 魏祁本想等她们分开再去找宋胭,但她们迟迟坐着,似乎一时半会儿并不打算分开,而他站在这里,会有下人往来,不免心中多想,他便只好上前去,也到石桌旁。 三太太先看见他,说道:“大郎今日在家呢?” “是,今日沐休,留在家中。” 宋胭问:“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才来寻你的。”魏祁说。 三太太便道:“好,你们去转转吧,我带灿灿回去喂奶,怕是有些饿了。” “嗯。”宋胭摸着灿灿的脸:“哎呀,真舍不得你,回头伯母再去看你。” 三太太接过灿灿,“来,将这闪闪的凤凰还给你伯母吧。” 灿灿不舍地看了眼手上的步摇,缓缓将东西递出去。 宋胭接过步摇,送三太太离开,这才与魏祁一同往前走。 “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她问。 魏祁声音淡淡的:“不是你说让我陪你走走么?” 说得那么甜,好似离不开他,等他着急忙慌过来,却见她与三婶玩得也很好,并不像记挂他的样子。 宋胭道:“不知道你还要多久,我就先出来了,正好见到三婶。三婶说灿灿每日天没亮就醒了,可不会闹人,会在床上自己玩,可真乖。” 魏祁不说话。 宋胭又道:“长得也好看,我可从没见过长这么好看的小姑娘。” “因为像她爹吗?”魏祁闷声道。 宋胭想了想:“都像吧,不过现在比小时候更像爹了。” 魏祁轻哼一声。 宋胭意识到他脸色不对,问他:“你怎么了?” 魏祁不出声。 她又问:“你干嘛呢,摆着脸做什么?” 魏祁道:“你是喜欢她,还是爱屋及乌,见到她会想起她爹?” 宋胭停下步来,莫名其妙看着他:“你在说什么呢?” 魏祁别过脸去,不回话。 她再迟钝也意识到他不高兴,将他拽过来问:“你说清楚,什么意思,我就是抱抱灿灿,怎么就惹到你了?” “抱着她时,就不会想到她爹吗?”他问。 “那照你这么说,我也不要见你了,看到你难道不会想到你弟吗?” 魏祁顿时没了话。 “你这人就莫名其妙,不可理喻!”她生气道。 魏祁想了想,也觉得自己有点没道理,他想到什么是他的事,但对她来说,只是散步遇到自家婶婶和侄女,说说话,逗逗孩子,是极正常的事。 甚至,如果见了她们就绕道走,才是不正常的不是么? 他便道歉道:“是我不好,我想得太多。” “当然是你不好!你干脆砌堵墙,把东西两院所有通道全封死算了,花园是共用的,最最要封,这样就没事了。对,还有,不许两院的人串门往来,万一是要传递消息呢,是不是?”她没好气道。 魏祁认真道:“我倒是想,可祖父还在,他定不会同意。”
第82章 听他这样说,宋胭忍不住笑起来,瞪向他:“你果然脑子有点病!” 话说出口,她意识到这话也太无礼了,整个国公府大概没人会这么对他说话,怕他不高兴,便放软了语气道:“孩子都要出世了,想些有的没的,也不怕别人笑话。” 随后缓声道:“三婶同我说,福宁郡主已经招了新婿,以后和国公府再没有关系,自然也不会来看灿灿了,我听了就觉得灿灿可怜。” “过两年五弟就会回来,到时候再娶个性情温和的妻子,待灿灿好,也就好了。”魏祁说。 宋胭点头,一时出神:魏修以后会娶个什么样的妻子呢? 魏祁则想,如果没有世间那么多的束缚,不必在乎名声、生计,如果宋胭不是那个时候怀孕,她会不会真的想和五弟私奔呢? 自己于她,其实是一种,放弃爱情之后的安稳生活,是一种退而求其次。 他无奈牵起她的手。 终归也是白头到老,况且未来还很长。 转了一圈,到下午,魏祁出门去了,宋胭在家中看看账本,做做针线,大约是日落时分,却有丫鬟来报,外面有人求见,自称姓宫,是广文馆宫博士的夫人。 宋胭吃了一惊,这个时间,宫夫人竟会来见自己,这让她不由就想起是不是宫玉岚有什么事,所以连忙叫人去请宫夫人进来。 没一会儿,宫夫人由丫鬟引进来,宋胭从椅子上起身相迎,关切地问:“宫姨,您怎么来了?” 宫夫人欲言又止,话没出口,却先哭了起来。 宋胭忙问:“怎么了,莫非是玉岚出了什么事?” 宫夫人摇头,最后又点头:“是我们全家都出了事……” 宋胭大惊:“怎么了?” 宫夫人这才道:“原本我之前就说来求求你,可玉岚不让我来,说你又不是当官的,当官的是你夫君,你在这府上也不容易,我就没来,可捱到今日,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宋胭拉她坐下,命人给宫夫人上茶,宫夫人自是顾不上喝茶,哭道:“她爹不知怎么,前些日子还在广文馆,就被人中途带走了,这些日子我们四处打听,才知道带走他的是什么都察院的,托关系,使银子,都没用,人出不来,面也见不着。 “原以为再等等,大不了被削职罚俸之类的,今日才知有另一家,和她爹一起被带走的,竟判了个死罪,还要抄家,全家男子流放,女子入贱籍,我这才慌了,只能求到你这里来,除了你,我是再找不到别的门路了。” 宋胭问:“他们犯的是同样的罪吗?宫叔叔只是教书育人的,哪里能犯这样大的罪?” 宫夫人道:“我之前也是如此想,后来听说,是那有名的李将军的儿子,在武安县做什么总兵,犯了大事,不知怎么,她爹就牵涉进去了,那都察院的大牢我进不去,也不知她爹到底牵涉了什么事,犯了多大罪,平日认识的只要我去,都是正巧不在家,像你这样肯见我一面的也是少数。” 宋胭安慰道:“宫姨知道,我自怀孕,便日日待在家中,再未出门,宫叔叔这事我还不知道,我家夫君不在家,等他回来我会问问他,有什么消息我再派人去告诉您,若能相帮,我自然会帮。” 宫夫人连忙道谢:“若有什么要活动的,尽管和我说,到这步田地,我实在是走投无路,就算卖田卖宅子也不在话下……” “宫姨别着急,我与玉岚不是姐妹却胜似姐妹,这两天我定会给消息您。”宋胭说。 宫夫人再次感激,眼看天色不早,宋胭便让人送她出去了,接着便是等魏祁回来。 到天快黑,魏祁总算回来了,宋胭问起他宫家的事,因国公府和宫家从无往来,他却也不知道,直到她提起都察院,又提起李将军的儿子,魏祁才意外:“他怎么牵扯进这桩案子了?” 宋胭忙问:“这案子怎么了?” 魏祁道:“这是桩大案,任何人牵扯上去都难脱身,也确实牵扯了不少人,只是我没料到连宫家也牵扯了。” “那……” 他扶住她的肩:“此事圣上交与都察院在查,宫大人具体是怎么牵扯的,明日我让人去打听打听,有了消息就告诉你。” 宋胭恨不得现在就去打听,可眼见天都黑了,只能多等一晚,她长长叹了口气。 隔天魏祁回来得晚,宋胭好容易将他盼回来,又等他用完晚饭,才问他打听得怎么样了。 魏祁知道她心急,脸上露出几分忧虑,让丫鬟们退下,与她到次间榻上坐下,和她道:“我慢慢和你说。” 宋胭一见他这样,便知道事情不会小。 魏祁道:“那李将军的儿子,名李正德,在山西武安任总兵。今年端午之后,有人状告李正德,圣上命人严查,李正德之案开始。如今还没公布内情,但据我打听到的,这是桩大案,眼下更是重案。 “这李正德派500名士卒到偏远之地筑城墙,却私自克扣这500名士卒的军饷,致使其中100名士卒活活饿死。” 宋胭听到这里,惊了一下。 没想到这还没完,魏祁继续道:“饿死人后,有死者家属欲上告,李正德便一不做二不休,谎称死者家属谋逆,以平叛之名将这一百多名军属全杀了,还上报功绩,并将军户财产据为己有。 “接着有人从山西前往京城来告状,却被李将军提前截下了,上下打点,诬蔑告状之人为黄天教教徒,抓进了大牢。 “这事是李将军委托身边幕僚去办的,幕僚认识宫玉岚父亲宫淼,诬蔑的其中一个重要罪证,便是一张写有谋逆之言的黄天教符纸,宫淼擅模仿人笔迹,这假证就是宫淼做的。” 宋胭这便知道,难怪说是大案,这一起有两百多条人命,当然是大案,宫叔叔竟牵涉进去。 她抱着最后的希望道:“那宫叔叔他知道写这符纸是做什么的吗?” “他应该不知道,只是以为能替李将军做事,便欣然应允,其余的事他并不知情,但这不重要了,因为圣上要严办此案,按刑部的惯例,多半会与其他从犯同罪,宫淼斩立决,宫家抄家,男丁流放,女眷入贱籍。” 宋胭无法接受。 也就是说,宫玉岚很可能就……去教坊做官妓了?从此生生世世为奴,再无翻身机会。 “那……”她犹豫地看着魏祁,脸上露着期盼:“那你……” 可是,话却难说出口。 魏祁与宫家半点关系都没有,她很难开口求他,是不是能帮宫家。 魏祁却知道她要说什么,轻轻摇了摇头。 “你知道兵部已经在改革吧,改革的主要内容,便是从明年起实施军政考核,所有人士卒武官每一年小考,三年大考,合格者留名或晋升,不合格者除名或降级,但改革推行十分困难,因为现有武官反对,我与圣上都为之头疼,而这时,李正德之案被揭发了。 “他之所以能如此猖獗,就是因为不受管束,圣上便要严办此案以告天下,兵部改革,势在必行,谁也阻止不了。 “而我是主持改革的,从我任尚书、到进内阁,数年来都是为了这一天,我若出面替人求情,后面再如何推行改革?所以此事别人也许能干涉,我是绝不能的,哪怕是我亲生父亲也不能。” 宋胭沉默半晌,最后无力地点头:“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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