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难得轮到大奶奶睡迟了,大爷就算醒了也不会起来,要么翻身再睡个回笼觉,要么在床头随手摸一本书安安静静的看,一直等到孟半烟睡够了,两人再一起起身。 “那……” “你先去前面支应着,就说大奶奶还在理事,要中秋了实在忙不过来,都不是外人没事的。” 孟半烟其实早醒了,不过昨晚上武承安这浑人实在闹得太过分,折腾了大半宿直到后半夜才睡下。 等到早上醒来像是从马上摔下来似的浑身酸疼,白皙的锁骨上是见不得人的殷红,气得孟半烟揪着武承安的衣襟不放。 不让他起身也不让他往自己身上黏,两人就这么躺在幔帐里什么都不干,享受这一刻难得悠闲的时间。 “我今日不去老爷那里了,好不好。” “大爷又要称病?” “不称病,就让他们去回禀老爷,说我被大奶奶缠住了脚走不开,想来老爷能体谅我这个当儿子的。” 床幔里外的武承安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在外面人前有多清冷自持的武家大少,进了孟半烟的床沿就有多混账。此刻浑然不觉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反而还要顺着孟半烟的意越发赖在床上不肯起。 孟半烟在这事上到底比不得他,听着窗外廊下特地压低的脚步声,隔了一小会儿也就起来了。 “春兰,方才是有什么事要说吗。”洗漱过后,孟半烟端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丫鬟给自己梳头上妆,也不去看还倚在床头不愿起床的武承安。 “早上刘夫人和孟老爷前后脚来了府里,秋禾姐姐把刘夫人请到后头抱厦里等着,孟老爷在前院让安泰带着小厮伺候着。” “让小厨房单准备一份早饭和点心,送到前院去。就说我这边暂时走不开,让他……”到了嘴边的话迟疑了片刻,到底还是换了个说话,“让我爹在客院安心等我会儿,我忙完立马就过去。” “香菱,你让厨房把我那一份早点直接送到后头抱厦去,再派个人去老爷那里一趟,就说松云院今日忙得实在腾不开手,我求大爷留下帮我支应一天,今天就不过去书房了。” 原本倚在迎枕上要起床又不乐意,不起床又不行,一直磨磨唧唧的武承安一听这话可算乐飞了。当即就光着脚从拔步床里出来,弯腰凑到孟半烟身边亲了一口,才又转身踏踏实实躺回床上。 “大奶奶的恩典没齿难忘,你今儿只管忙你的去。要是底下庄头们来了,我只让他们先来见我,等你腾出空来再去盘账也不迟。” 被武承安这么一打岔,刚上好的脂粉又乱了。孟半湮没好气地回头瞪了他一眼,“大爷想得倒好,等会儿庄头来了您光见人可不行,送了什么东西来,你先帮我过一遍,好歹看看他们有没有糊弄我这个新上任的管家婆。” “大奶奶且安心吧,那些庄头没一个老实的,肯定是要糊弄你的。”本以为武承安要说些自己英明神武,底下人绝不敢欺瞒这样的话。 没想到武承安偏不,非要看着孟半烟被自己气得俏脸儿通红,才笑着保证,即便糊弄他也肯定搞清楚庄头们糊弄了多少,孟半烟这才起身往松云院后面的抱厦而去。 刘桂金,十六岁那年嫁给武翊,至今十年没个孩子。这十年她在武衡那个府里吃了多少苦头,只有她自己知道。 原本她自己还心虚,总觉得没能给武翊生个孩子是自己的不是。后来戳破他跟武婉那点子破事之后,才彻底挣脱桎梏,跟武家来了个鱼死网破。 却不想网是破了,自己这条鱼却还留了一口气。刘桂金的爹是在青州做守备的武将,养出来的女儿也不能太差事,闹也闹了哭也哭够了,把眼泪抹干刘桂金跟武翊和离出来,一个人倒比以前活得自在得多。 由一场丧事闹出来的风波,后劲十足。悄然改变心意想要把听话儿子弄回来的隆兴帝还算不得什么,满京城所有人整个夏天的谈资都围绕新昌侯府。 先是老封氏回到侯府之后果然反悔,明明已经点头同意把郭茯苓送去家庙,又反悔舍不得。连着几天都把长子郭干叫到跟前,先唠叨后哭诉,实在不行了就破口大骂。 郭干一改当日在武衡家里的气势,又成了往日那一幅老实忠厚的模样。但就是不论老封氏怎么跟自己吵闹,郭干都不肯松口再去替亲妹妹求情,更加不肯让郭茯苓回侯府。 武衡出殡之后的第二天,武家开祠堂休了郭茯苓,又把武翊武娥从族谱里单列一支出来分了宗,郭干的轿子立马就接上郭茯苓直接去了城外的家庙,连新昌侯府的门都没让她再进。 武翊和武娥也很快从原本的家里搬出来,搬到郭茯苓嫁妆单子中的一处小宅子里。 刘桂金是那会子跟武翊提的和离,原本以为他不会肯,却不想孟海平私底下插手了这件事。 先是分郭茯苓的嫁妆时,特地把城中两处铺子挪到要分给武翊和武娥这一半来。等刘桂金要和离时,又以五千两现银跟武翊手里把那两个铺面换了过来。 铺面他不要,就算是武翊给刘桂金的补偿,毕竟他家这么一闹刘桂金往后再想嫁人也不容易了。武翊已然是身败名裂,现在对要和离的妻子大方些,传出去好歹也能让旁人念他一声好。 不过这些都是明面上的假功夫,主要是孟海平看中了原本属于郭茯苓,她嫁妆里的那个位于城东的酒肆铺子。孟海平不愿意女儿跟武翊扯上关系,只能再转手一道便宜了刘桂金。 那铺子不大但位置特别好,偏郭茯苓根本不会管家,这些年就由着那个铺子半死不活得吊在那里,每年从掌柜那里收个几百两,就这么凑合着。 现在被孟海平一来二去的操作,铺子到了刘桂金手里。她又没打算带着嫁妆回青州,毕竟武翊能让武婉怀上孩子,那这十年不能生孩子的人,十有八九就是自己。 带了嫁妆回老家,娘家也不会一直养着她。到时候又要被一副嫁妆发送出去的老路。所以刘桂金听从了孟海平的劝说,干脆自立门户留在京城过日子。 那个铺子自然也就拿出来跟孟半烟合作,孟半烟管供应这一半,孟海平帮着刘桂金负责卖酒打出招牌这一块。父女两个一起给刘桂金的保证是,只要这个铺子还在,他们就保她刘桂金的日子比和离之前过得痛快。 这三个月两人合作的生意渐渐走上正轨,刘桂金也慢慢习惯了自己抛头露面赚钱过日子的生活。 “婶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是不是铺子里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呢,还不是酒卖得太好,又有三家酒楼托我来问你,能不能把长安酒放到他们那里去卖。” 刘桂金这些年也管家,只是管得再好也得不着郭茯苓一句好话。如今自己做主自己的事,她才发现自己也挺能干挺能扛事的。 “能卖,不过不能再以我跟前头几个酒楼老板谈的那个价给他们。他们要酒只能从你这里拿,我给你是什么价钱你散卖出去又是什么价钱,这里头你能让几分利给这几个酒楼,婶子你自己定。” 孟半烟清楚,孟家酒坊现在只能做这么多酒,京城这个满地是银钱的地儿,不可能光让自己一个人吃得满嘴流油却不让别人沾荤腥。 接下来三年,自己能把酒坊稳住就已经很不错了。酒坊里出的酒除了几个大酒楼只专供刘桂金的酒肆,从她的铺子再出去是卖去哪里又要卖什么价钱,孟半烟暂时管不了这么多。 “这……”这事本来两人早就谈好了,但刘桂金还是觉得孟半烟给自己的权利太大,她怕孟半烟日后看到自己把就卖得太好,再眼红。 “婶子,您看看咱们签过的契书,这三年您该怎么卖就怎么卖,卖得越多我越高兴,我孟家酒坊的名声就越大。咱们如今虽不是亲戚,但有契约做保,你该放心我的。” 孟半烟看出刘桂金的犹豫,又耐心跟她解释了一遍。刘桂金这才喜笑颜开应承下来,当即连茶都不喝就起身要走,说是时间还早正好还能约那几个老板谈一谈。 送走刘桂金,孟半烟又吩咐秋禾香菱几人都去帮武承安支应庄头们,这才又马不停蹄往前院来。 要说之前父女两个始终无法心平气和好生说话,那这段时间孟半烟开始打理孟家酒坊的生意,就不得不收敛了脾气,重新学会如何跟孟海平做一对在人前同气连声的父女。 之前孟海平给孟半烟的册子非常有用,孟半烟很快就靠着摸透京城所有酒坊的优势,让孟家酒坊在味道和价钱上同时脱颖而出。 又藉着刘桂金的铺面,在城中有了第一个靠得住能合作的酒肆,把去年留下的所有长安酒卖出去打响招牌,让人都知道孟家的酒坊马上就要出一批好酒,才让自己去跟京城几个大酒楼谈生意有了底气。 这些所有的动作,每一步背后都有孟海平的影子。孟海平之前有一句话说得好,自己再跟他过不去也犯不上跟生意过不去,两人之间现在多了银子搭桥铺路,孟半烟的态度也免不了平和许多。 “父亲这个时候怎么有空来我这里,是不是新昌侯府的事很棘手。” “老封氏快不行了,新昌侯府要分家。”
第78章 郭茯苓闹出这么大的丑事,对于武家来说休了她,再把她送去家庙,这事也就过了大半,但对于新昌侯府来说这仅仅是个开始。 郭茯苓与人私通的事传遍京城以后,侯府的女眷们受不了了。二房正在议亲的姑娘被退了婚,好几个嫁在京城的姑奶奶在婆家都受了气,不得不回娘家来躲风头。 郭干的小女儿比郭茯苓小不了几岁,以前跟这个小姑姑关系一直很好。现在郭茯苓出了这样的事,她也被婆家无来由的怀疑是不是学着郭茯苓在外面与别的男人有染。 身为长房嫡女,又是新昌侯爷的掌上明珠,她哪里受过这样的污蔑,当即就跟婆家人大吵一架回了侯府。 原以为只是吵架,但她不光跟郭茯苓关系好,就连性子也十分相似。人家家里早盼着她闹这一出,等她前脚回侯府,婆家后脚就把和离书送过去。 还十分大方的表示只要侯府同意,嫁妆他们一分不扣,全数还给新昌侯府。感情这还没怎么着,人家就把他郭家的女儿全当郭茯苓一般对待了。 这事一出,整个侯府都惊了。出嫁的女儿也不敢回家闹了,本来回娘家小住的几个姑奶奶隔天就收拾包袱回了婆家,仓皇落魄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世家女的样子。 老封氏不是不知道儿孙不争气,这些年强撑着老迈的身体尽量活着,就是为了不改换门楣,本来就是个有名的破落户,再从侯府变成伯府,老封氏不愿去想子孙们到时候会过得有多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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