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长,别处的奴仆连路过西院都害怕,一个个都要结伴而行。甚至还传出过什么闹鬼闹妖精的流言,听得孟半烟脑仁儿都疼。 下令查了一轮,却发现这些传言的源头居然是武承定身边的贴身小厮。被气笑了的孟半烟把人抓过来询问,人倒也不狡辩。 明着说当初花银子到武承定身边当差,就是觉着二少爷以后能当家主事,自己也能跟着鸡犬升天。没想到鞍前马后伺候好几年,好处没捞着还跟着倒了霉。 眼下再想要花银子往东院来是绝不可能的,想要离开西院又没人愿意去替自己的位置。 武承定再是被禁足,可名义上还是府里的主子,每月的月钱份例从未少过一分,身边伺候的人也没减了他的,他想走走不了就只好想了这么个歪招。 想着只要闹鬼的传言闹大了,到时候再拉着西院几个也想走的奴仆一起来孟半烟跟前哭求,说不得就能离开。若不能,反正也没什么损失。 孟半烟听完点点头半句多话都没说,当天就让香菱去找了官牙来,把参与了此事的几人全部发卖,第二天又补了一批新进府的奴仆去西院,至此才算了结了这一场闹剧。 孟半烟在府里的声望也跟着又上一层楼,人人都清楚大奶奶是个真舍得下狠心的人,甚至背地里还给她起了个活阎王的雅号。 对此孟半烟心知肚明也不管,在她看来甭管活阎王还是死阎王,只要管得住人就行了。自己每天一睁眼府里外面多少事等着,哪里有空跟他们为了这点子小事磨叽。 “大奶奶,大小姐那边派人来问,今年冬至她们该怎么过。还有二小姐派人过来要炭,说是她屋子里的炭火不够使了。” “冬至自然是一家子一起吃饭,还能怎么过,翠云你下午过去一趟,亲自告诉她不要老想着拿什么一家子亲骨肉,怎么能不团圆的话来我跟前念叨,我不听那一套。” 在京城过的第二个冬天,孟半烟已经十分习惯火炕这个东西。入冬之后甚至早早舍弃自己那张怎么看怎么好的千工拔步床,拉着武承安从东次间搬到西次间里。 晚上安安心心只穿肚兜衬裤,外面披一件纱裙躺在炕上舒服得直叹气,像极了东院新养的三花又娇又俏的,根本看不出一丝人前那副厉害样子。 武承安只是身体不好又不是不行,每天看着在屋里穿着衬裤纱裙,在自己跟前晃来晃去的孟半烟哪里忍得了。好几次大白天的拉着人你腻歪,唬得丫鬟们连院子里都站不住,一个个全躲出去才行。 昨儿个晚上又是这般,哄着孟半烟陪他胡闹了半晚上,今早他是神清气爽去了前院,留下孟半烟软着腰肢难得不愿出门,就安心待在家里哪里都不去。 “各院各房的炭火每月每日都是有定数的,这个月还有十来天才过完,怎么二小姐那里这么快就没有炭了?” 孟半烟一听这话忍不住皱起眉头,她第一反应倒不是武承蔻要为难自己这个当家嫂子。毕竟真要为难也不用找这么个借口,一点儿炭火罢了,就算武承蔻非说自己克扣了她的,恐怕也没人信。 “香菱,二小姐身边的丫鬟和婆子这些日子可还安分?”孟半烟是怕她们两个从谢姨娘身边挪出来,自己过日子镇不住手底下的仆从。 “西院上上下下的人都是由咱们跟夫人那边一起敲打过的,即便心里有什么不高兴,明面上一定还是过得去的。” “那先拨一篓子银丝炭过去,春兰你有空过去一趟,问问二小姐是不是有什么事有什么话,要是看着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赶紧来回我。” 两个未嫁的姑娘,孟半烟对待她们就不能像对待谢姨娘和武承定那么肆无忌惮。等过完年两人就该说亲了,她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出事,到底还是小姑娘,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侍郎府里的事大多数时候又细碎又杂乱,只要陷进这一堆事情里,一天的功夫眨眼就没了。等到孟半烟终于想要出门走动走动的时候,外边天色都暗下来,武承安也从前院回来了。 “今天回来晚了些,是不是老爷留你有事。” “嗯,四皇子回京的事,总算有御史上奏章了。” “如何?都被吓着了吧。” “朝臣们都还好,大不了就是京城又多一个皇子多一股势力,眼下这种情况多一个少一个,也算不得什么要紧的事。” 东院比起松云院,看似独立出来但其实离前院更近了些。尤其底下人知道现在大爷是天天都要去前院书房点卯的,就干脆从东院前面的大书房修了条小径,把两边院门打通,直接通到武靖的书房。 刚从软轿里下来的武承安乖觉得很,放下捧在手里的汤婆子脱下狐皮大氅,就着丫鬟拿过来的兔毛软底的布鞋换上,任由秋禾伺候着散开发髻,老老实实坐到熏笼旁,把浑身的寒气烘干。 “倒是几个皇子,实在有些坐不住了。”跟在武靖和方先生身边这么久,武承安学到了不少事也见了不少人,外面都知道侍郎府的天早就变了。 现在四皇子要回京,武侍郎和曾经陪四皇子读过书的武承安自然也成了重点拉拢的对象。今天父子两人和方先生开诚布公聊了许久,这才回来得晚了些。 孟半烟起身接过秋禾的位置,拿着梳子站在武承安身后给他梳头,顺道让屋里的丫鬟们全都出去。有些话跟信任不信任没关系,法不传六耳的道理,做了这么多年生意的孟半烟,有时候比武承安更警惕。 “那老爷怎么说,又不打算把宝压在四皇子身上了?” 不用武承安说孟半烟也能猜着个八九不离十,毕竟要是没有变动,武靖又不是个啰嗦的人,怎么会把儿子留这么晚。 “不好说,四皇子这次是一个人回来的,皇子妃和孩子都留在南疆了。” 孟半烟的手比丫鬟的重,但武承安就是喜欢她的力道。偏孟半烟又不是个会伺候人的性子,隔三差五兴致来了给这位爷梳一次头,武承安都要得瑟好半天,这会儿更是挺直了腰背坐在凳子上,都不敢乱动。 “一个人?”孟半烟一听这话手也顿了一下,哪有说把贬谪的皇子召回京城却不带家眷的,“那这是四皇子自己决定的,还是陛下的意思。” “就是不知道,老爷才起了摇摆的心思啊。”武承安笑得有些无奈,自己这个爹精明了一世,可又实在精明得过了头。 眼下朝堂上二皇子三皇子争得热火朝天,五皇子势弱但有才,外头许多人都在说五皇子贤德,一个皇子又贤又德的,想要做什么傻子也知道。 后面还有老六老七年纪虽不大但心思却不少,这些日子最先往侍郎府送帖子的就是他们两家。人家仗着年纪小还能在陛下跟前承欢膝下,谁也说不准万一陛下心血来潮,就要立一个小儿子做储君呢。 侍郎府陆续收到了各家的橄榄枝,武靖在人前虽还是板上钉钉的孤臣,一副只忠于陛下的模样,但私底下的算盘可是早就已经打冒烟了。 原本儿子跟四皇子有解不开的渊源,武靖也看好四皇子的才干与心性。但现在皇子回京不带皇子妃,这就让武靖有些犯难。到底是四皇子在南疆羽翼渐丰把妻儿留下,还是南疆的势力还在陛下手里,是陛下把人扣下当了人质。
第85章 关于朝廷里的事,两人之间向来是武承安说得多孟半烟听得多,在这上头孟半烟有生来的劣势,并不是她学个一年两年就能赶上来的。 很多时候同一件事,孟半烟总是先看到利益得失,武承安琢磨的就是这背后的势力交织,就跟别提在这之下还有各家士族的往来慇勤,都是不得不考量的东西。 这是与生俱来的本事,孟半湮没打算自己事事精通,也就不打算往这上头下功夫了。 她耐心听完武承安分析过皇子间的局势和武靖的犹豫,手里的动作也没落下,梳完头替武承安干脆利索挽了个髻。用他那支用了不晓得多少年的木簪簪好,才轻声问道:“那你呢,你的心里怎么想的。” “我要是说我的心从未动摇,大奶奶会不会觉得我这人,太迂腐了。” 武承安像是一只被孟半烟撸顺了毛的猫儿,又被熏笼烘烤得全身暖烘烘的,便更加软了身子骨。 连起身几步路走到榻上都非要紧紧贴着孟半烟,一直盘在炕尾没动弹的三花抬头看了一眼,又立马把脑袋埋进肚子里,再不愿抬头。 “那倒也不至于,老爷做什么事都是以大局为重,那样的格局咱们也学不来。” 孟半烟对武靖的态度向来都是能保持个表面客气就行了,要自己打心底里把他当爹当家主,还不如让自己跟孟海平去聊一聊父女情谊。 毕竟即便孟海平这么对待了自己,孟半烟还是可以确定,十二岁之前的自己是拥有过这世上最好的父亲的。可武承安这爹那就不好说了,信武侍郎真心实意疼爱孩子,倒不如信明年自己就能造反当女帝。 孟半烟话里的戏谑毫不遮掩,武承安也只是摇着头笑骂她促狭,并不反驳什么。 “大奶奶放心,明天四皇子就要进京了,到底是个什么情势,等明天接到人了再说。” 召四皇子回京的圣旨下得隐秘,大部分人连圣旨什么时候出的京城都不知道。直到四皇子刘懋陵已经带人到了离京城只有百余里地,众人才惊觉四皇子从南疆回来了。 朝中御史参四皇子擅离边关背后当然有人指使,坐在权力巅峰的帝王看着跪在台阶下的御史,脸上半点怒意都没有,反而和颜悦色地跟臣子们解释,是他自己想儿子了,才把人从南疆叫回来过年的。 此话一出站在最前面的几个皇子皆脸色发白,尤其五皇子背后都湿透了。自己向来爱结交文人大臣,几个皇子之中能指使御史弹劾老四的,他自己都觉得只有自己。 但这一切跟武承安都没关系,当年刘懋陵离京,只有自己冒雨去送。如今他要回来,自己带着妻子出城相迎,自然也不会有人敢置喙半句。 倒是孟半烟听他说明天要一起去城门口接人,就显得十分在意,吃过晚饭一向还要去小书斋里处事算账到亥时才歇的人,今天难得没起身。 武承安去小书房里看武靖留下的书,她就也从他的书架上随手抽出一本杂记,躺在书房的小榻上赖着。一边看还一边把翘起的足一晃一晃,晃得武承安心猿意马,好半晌也没能翻过一页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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