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愈发靠近了,姜听看着身前步伐稳定的李玄,她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总是给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扯了扯李玄的衣襟,以月桃听不见的声音,轻声问道:“怎么有血腥味?” 李玄只是轻声“嘘”了一声。 姜听心中仿若吃了青梅一般酸涩,心里的酸涩实在是难受,她暗暗猜测应该不是被毒蛇咬伤,那便是从寨中逃出受的伤。 她觉得李玄实在是不值得,为了他们所有人受伤都不值得,明明可以潇洒离去的,这里到底有什么魔咒把他栓在这里。 - 沈扬觉得自己今日穿得衣服好像不太妥当,怎么这个敏敏姑娘今天总是带着审视的眼神看着他,一股后背发麻的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扯了扯自己的衣襟,走到李玄身侧,轻声问道:“我今日可有不妥之处?” 李玄环臂扫视一番,摇了摇头。 方才踏进躲避洞穴的时候,姜听看着沈扬的面孔甚是眼熟,但怎么都想不起来从哪见过。 眼神时不时地瞟向他所在的地方,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出缘由,只得把这种眼熟感归结于京城。 她一定在京城见过他。 “敏敏,你要不要和婶子们坐在一起聊聊天。”热情的铁花婶打断了姜听的思绪。 这个洞穴分外阴冷,寨子中的老老少少都围在篝火旁,孩子们都趴在父母的膝盖上睡得正香。 婶子和婆婆们围坐在一起,讲着自己年轻时的经历以及寨子最初的艰难。 不知为何,明明是在逃难,他们的身上却多了生活的坚韧还有人世间的一番真情。 姜听颔首同意,随即坐在了她们的身旁。 铁花婶笑眯眯凑到姜听的耳边小声问道:“敏丫头,你可喜欢寨主?” 姜听一贯淡然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她会喜欢那个傻好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利益和教养却使得她只是礼貌地应道:“不喜欢。” 得到答案的铁花婶却嗤嗤的笑了出来,仿若偷了油灯的小鼠一般,她眉眼弯弯道:“要不要相看一下我的儿。他可是白户,现下在县城的博远书院读书,去年才考上秀才,今年二十岁,性子温和,生辰八字是......” 铁花婶还未说完,有田娘便捂着嘴打断道:“婶子又在给孩子相看了,人家姑娘还小,你切莫吓着人家。” 铁花婶摆了摆手,佯装生气道:“我家死-鬼十八岁就当爹了,臭小子却怎么也不愿相看姑娘。” “白户是什么?”姜听对铁花婶口中“儿子是白户”有些不解。
第十二章 有田娘嘴角扯出一丝自嘲的笑,长叹道:“我们被困在这里便是因为黑户,当初我们逃难到此处,当地不收留我们,老寨主只得想了黑风寨这个名号,可以赖在此处。之后县令准备招安,我们兴致冲冲的去报了名,谁料上面朝廷却下了一纸悬赏令,只要抓着匪徒便可得百金。县城的官府老爷却反悔招安,我们姓甚名谁被掌握的清清楚楚,从此之后便成了黑户,一旦被人抓住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当初我们大人挡在前面,孩子们名帖却是干净的,几个孩子隐姓埋名在外面自己打拼,他们便是白户。” 铁花婶从篮子中取出自己做的烧饼,边分边说道:“现在我们每日把自家的东西交给瘸腿老五家的雷子,他负责去县城卖。孩子考试娶妻都是钱,我要早早打算着。” 原来铁花婶每日做烧饼竟是为了这般。 姜听捧着一片慈母心意的烧饼,在心中不由得羡慕那个不知道姓名的秀才公,他娘心心念念都是孩子吃得可好,睡得可好,钱可够花。而她娘心心念念都是家族的门楣和荣耀。 坐在婶子们中间,听着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姜听这才算是真真正正的认识了他们,触及到一个活生生的黑风寨。 譬如: 有田的亲娘早已去世,现在的有田娘也是一个失去了孩子的可怜人,两人搭伙互为依靠。 瘸腿五叔的腿是被真匪寨的人砍伤,他总是爱在荒地里种些豆子,就是因为他曾经在外面听过豆子是好东西。 他的儿子雷子放弃了镖局的前途,因着他是白户,回寨之后便负责把村中产出的山货拿到县城去卖,以此来维持着山寨的生存。 老六婶的眼睛早早便看不见了,但是还是爱在家中田地种菜,到了丰收的季节也不买,只是给大家分分。 ...... 听着每一个活生生的故事,鲜活的事例,就算世人抛弃了他们,他们还在阴暗处努力地生存。 姜听的心中涌上了一股酸涩,也对李玄多了敬佩之意。她转头看着站在山洞口,长身而立眺望远方的李玄,他的后背宽厚结实,他受的伤都是为了撑起黑风寨的这片小小的天。 她总算知道为何老寨主哪怕背上骂名,也要在临终之前,当着众人的面,挟恩图报把李玄留在此处。 老寨主没有办法了,他知道哪怕李玄在心中怨恨,但他一片赤诚之心,也会好好保护寨子中的人。 心中有大义之人,便是胸有阴暗也能闯过黑夜。 克己慎独,守心明性,此乃真君子也。 - 今夜的逃难伴随着浓厚的夜色使得山洞愈发安静,听着周围微弱的鼾声,姜听仍没有睡意,匕首也被李玄拿走,她忽然想去洞外寻些叶子,哪怕撕撕叶子也能渡过这难熬的夜晚。 而坐在姜听身侧的月桃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暗暗叹道:“她怎么这么不安生,”但心中的担忧却是丝毫不减,她赶忙悄悄跟了过去。 姜听只是走到山洞口便停了下来,纤细的手指仿若摘花一般,揪着上面的叶子。 月桃嘟囔道:“半夜不睡,起来摘叶子?” 姜听正欲反驳,怎料一道男声出现在了她们的耳中:“寨主,我去探查了一番,林子中没有毒蛇,方才我送婶子们来的时候也没有遇到。” 月桃看着姜听,张嘴不出声提醒道:“这是雷子。” 哦,负责去县城卖寨子山货的雷子,五叔的儿子。 只听李玄应道:“好,你也辛苦一晚上,进去歇息吧。” 雷子却没有挪动脚步,只听他嗯啊了好几声,磕磕绊绊了半晌也没有说出。 “想说便说,怎么这般犹豫?”看着雷子一反常态的吞吞吐吐,李玄笑道 雷子粗犷的声音带了几分叹息:“方才我在南山头遇到了来巡查的官兵。” 但他之后的话语,仿若晴天霹雳一般狠狠地砸到了月桃的脑海中。 “我听领头的说,这次寨子大门的位置暴露是县城书坊的周夫人举报的!” 看着月桃逐渐的眼神逐渐发愣,姜听捂着她的嘴,低声说道:“你且冷静些,雷子是为数不多能出寨子的人,你确定放毒蛇的内鬼不是他吗?你确定他说的话就是真的吗?” 月桃似是被姜听接二连三的问话问懵了,再回神时已经无意识地随着姜听走到了山洞内。 她窝在自己的臂膀内,手指紧紧扣着手心,迷茫地低声问道:“是我对不起大家。敏敏姐,我该怎么办。” 看着月桃无声的哭泣,姜听从怀中取出一颗金珠,塞到她的手中,淡淡说道:“天塌下来有李玄顶着,你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 姜听觉得自己变了,她可从来不会安慰人,更别提随意送人金珠,但今日看着月桃这般难受,她竟然生了一丝怜悯之意,一定是被李玄那个烂好人传染了。 -- 自从那日官兵意外找到黑风寨的大门口,寨子便加强了巡逻,就连小豆丁们也被抓起来训练箭术。 姜听用竹制的小叉优雅地吃着缺口瓷碗中的瓜果,不解地问道:“大门都被人知道了,何苦操练这些孩子。” 说是这般,其实她是想去小溪玩水捉鱼了,但她的小伙伴都被李玄揪到这里来练箭。 此从那夜,月桃又回到了平日那般没心没肺的样子,但姜听却知道她把苦都压在了心底。 今日月桃啃着手中的桃子,含糊不清地讲道:“大门好像有什么奇门遁甲,改变方向之后,外人又找不到了。” 姜听轻抿手中的碗盏,看着有田小朋友射箭的姿势实在是搞笑,他们拿着适用于孩童的短箭,李玄揪着这个孩子的手,扯着那个孩子的胳膊,有的小朋友举累了,就趴在地上耍赖,假哭。 姜听淡淡嘲笑道:“你们这师父实在是不行,还没有我射得好。” 孩子们本就喜欢和他们一起玩水摸鱼的漂亮姐姐,而且他们的手也好累,在听到姜听为他们打抱不平后,一瞬间就像水滴在油里-炸了锅。 孩子们欢呼呐喊道:“呜!哥哥,敏敏姐说你还不如她。” 焦头烂额的李玄看着已经不服管教的孩子们,愤愤地说道:“那是她诓骗你们,莫要上当,都好好给我举着箭!” 一个大家闺秀怎么可能会射箭,就算会大抵也是个花架子。 姜听缓缓起身,嘴角噙浅笑,右手缓缓伸开,有田小朋友在一瞬间便知晓了姜听的意思,蹦蹦跳跳地把短弓箭放到她的手心。 “我们比一比准头,你可敢?”姜听性子要强,就算她对这些不在意,心底却不想让李玄小看了她。 李玄一时之间也被姜听挑衅的话激起了斗志,他看着姜听手持弓箭的样子就像捏着团扇一般,他自幼在定北侯的军队中摸爬滚打,他不信自己比不过一个弱女子。 月桃看着两人针尖对麦芒的样子,赶忙把小朋友们都唤过来,一同吃着瓜果看戏。 当两人都拿着孩子们的短弓,站在离靶子相同距离的地点,李玄自诩君子风度,便再次向后又撤了一段距离。 “小爷自是让你一段距离。”李玄环臂喊道。 姜听根本不屑于李玄的礼让,制止道:“不必,我们是比准头,又不是比距离。” 当李玄又站回与姜听同一条线时,他觉得一定会赢,便笑道:“小丫头,没有彩头吗?若是我赢了,你请我喝酒可好,县城酒楼最好的桃花春。” 姜听不甘示弱道:“若是我赢了,县城最好的酒楼请我吃一顿饭。”纵然兰婆婆做的饭还可以,但她实在是想念香软的糕点和入口即化的吃食。 月桃吃着瓜,看戏式地问道:“若是平手怎办?” 两人却异口同声地轻哼了一声,说道:“不可能。” 感受着正午灼热的阳光,姜听只想速战速决,她一脸认真地举起弓箭,手指扯着弓弦,只听嗖的一声,弓箭破风而行,径直地插在红点之上。 李玄看着姜听从抬手的那一刻,却看到她的眼神便分外凌厉,对面之物不是草靶而是什么令人厌恶之物。 姜听抬手之间,他便觉得此次定能中靶,谁承想竟是直中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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