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二少爷要娶县丞家的小姐,屋里不能有通房。 可能是她长得太丑,守着本份,躲过了一劫。在李家做事,不能乱看乱说乱跑,尤其是夜里要闭紧门窗。 她进府时太小了,婆子们耳提面命要离二姑老爷远点,哪怕遇见他,也要把头低下去,低到他看不见为止。 她不懂为什么,直到二少奶奶进府,带来了一堆好看的姐姐。 尤其是其中有一个特别漂亮的姐姐,大姨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人,她笑着给她糖吃,问了她关于二少爷的事。 大姨娘偷偷告诉她了。 那个姐姐最后被二姑奶奶下令卖掉了,她不检点,勾引二姑老爷。 大姨娘不相信,二姑老爷又老又丑,要勾引也是勾引二少爷。 那几天陶然院里所有年轻的姑娘都很害怕,都不敢一个人睡,宁愿挤在一个屋子里。 随后走了三个姐姐,重新买了两个相貌普通的进府。 二少奶奶陪嫁丫鬟还剩下从小服侍她的梅香,梅香可真爱笑,为人特别好。 大姨娘曾和她同屋,她从二少奶奶那里拿到吃的,都会分给她一半,那段时光想想真的很美好啊。 如果二少爷不经常过来就好了,他以前都不会过来的。 二少奶奶有孕,之后就传出要给二少爷纳姨娘的风声。大姨娘一直以为梅香会成为姨娘,可最后是她被二少奶奶叫进正房,然后莫名其妙就成了大姨娘。 可能她太丑了,二姑奶奶又从外面纳了个好看的程姨娘过来。 二少爷从书房回来,都要往程姨娘屋里去。 大姨娘不想让二少爷来她屋里,永远不要来最好。 嘴真的很疼很疼。 梅香越来越忙了,二少奶奶总差遣她做事。大姨娘好几次想找她说话,她都不肯。 大姨娘很后悔,直到梅香撞墙自尽,她都没怎么和梅香好好说过话,二姑奶奶吩咐让人裹了草席抬到乱葬岗去,大姨娘难过,她没体己钱,想去找二少奶奶求情,反被她骂了一顿。 被扣了半年月钱,连送来的饭菜也是冷的。 程姨娘好心告诉二少爷替她求情,二少爷知道后,转头进她的屋,狠狠扇了她两巴掌,打得她牙齿出血了。严厉警告她不要再挑拨离间,否则就卖了她。 二少奶奶知道后,罚了她一年的月俸。 大姨娘知道自己很笨,笨的人才活得长,就像那天她不小心看见了于妈妈和程姨娘院里的丫鬟说话,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像她这般苟延残喘竟然也是种福气,因为她怕被丢到乱葬岗让野狗啃。听年纪大的婆子们说,让野狗啃了,死无全尸去见阎王爷,投不到好胎,下辈子又是贱命一条。 大姨娘已经不想再做人了。她想当鱼,花花草草也好,做猪也行,只要别让她做人了。 她已经吃尽苦头了。 大姨娘不知道自己这些年怎么熬下来的,以前是她爹递话进来说,娘不好,让她能不能给点钱,治病。 这病治了好多年都没好,大姨娘其实心里清楚,府里曾有个好心的婆子提醒她,她娘其实早就不在了,爹把她娘折磨死后另娶了。 但她每次还是会把月钱托下人交给爹,她拿钱没什么用了,这辈子都出不去李府,月钱至少能让爹记得这世上还有她这个女儿在。 谁知爹有天夜里喝醉酒跌河沟里淹死了,她没兄弟,进府多年已认不得亲戚。 如今她就指望着能攒点棺材钱,再留点钱打点抬她出去的下人,让他们行行好,买口薄棺,在乱葬岗替她寻个好点的地方,把她葬下。 比起陶然院里人心浮动,旧宅这边就格格不入。 “你怎么吃这么少!” 李骁皱眉望着如霜喝了半碗米粥,吃了个包子就喊饱了。 如霜拍了拍平坦的腹部,“你自个瞧瞧,我和你的肚子能比?我就是三个肚子加起来都没你那腰粗。” 李骁低头瞧自己的腰腹。 一点也不胖啊,也没有赘肉。 如霜下桌,推开窗看外面,风雨过后,草木翠绿欲滴,只是那些花却遭了殃,东倒西歪,好多都被打落在地。 如霜忍不住叹一句: “无可奈何花落去。” 叹完,取下搁在椅子上的琵琶,抱起坐下,当即弹了悲伤秋月的曲子。 李骁拿着筷子夹菜就粥,听到一半就听不下去,强行打断她。 “一大早就弹得这么凄凉,存心不让我吃好饭是不是?” “原来你在听啊。”如霜拨弄弦的手指停住,语气凉凉地挖苦他:“我还以为在对牛弹琴呢。”
第37章 奴有一段情呀 李骁皱眉劝她:“你一个小姑娘家,别弹这些悲悲切切的曲子,弹点好听欢快的不行吗?” “呸,什么小姑娘,奴家十八了。” 如霜抬手挽了下鬓角垂落下来的秀发,“像我这般年纪的姑娘,哪个不是男人在怀,共赏风月。只有我,守活寡!” 一番话说得抑扬顿挫掷地有声,尤其是最后守活寡那三个字她说得咬牙切齿,眼底交织着痛恨和怨念。 李骁瞧见了,想要挽回脸面,放下筷子,轻拍了下桌:“大胆!从昨日开始,你就无法无天了,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我本来就没把你放在眼里。”如霜莞尔一笑:"我把你放在心里啊。" “……不、不许、胡说!” 李骁突然像得了口吃症,说话吞吞吐吐,眼神躲躲闪闪。尤其是他胸腔里那颗心脏仿佛想要跳出来给如霜看一眼似的,激动蹦跶。 如霜见状,想了想,给他来了一段扬城时下流行的小调开开眼。 “奴有一段情呀,唱给郎君听……” 没见过世面的土狗当场傻眼。 他从未听过这般娇软柔美的声音,酥得骨头都软了。 尤其是她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眸光如水,脉脉含情,传神动人。 铜筋铁骨也经不住这双眼睛的凝望。 小调弹完,如霜见他双耳发红,眼神晦暗幽深,连呼吸都变了,以袖掩嘴免得自己忍不住嘲笑他。 李骁回过神,瞧着低头袖掩嘴的模样,知她在笑话他,脸臊得厉害,扭过头咳嗽两声,想要挽回丢失的颜面。 “郎君,奴家这曲子唱得如何?”如霜刻意用了戏腔娇滴滴地问他。 “以后不要唱了,靡靡之音,害人害己!” 李骁沉声说完,怕话太重惹她心伤,又连忙补充:“你要弹,就弹点高雅的曲子,比如《高山流水》、《广陵散》,不仅能提升你的素养,还能修身养性。” 如霜眼神一暗,悲从中来:“我就会这些下九流的玩意,学不来那些高雅的东西。” “你想学,只要用心,哪有学不会的。” 如霜叹气,拨弄琵琶弦,连弹边唱:“奴本就是泥下尘,洗不尽自身污秽,伪做人间白雪,也只是东施效颦徒惹笑柄。” 李骁受不了,捂住双耳,向她妥协。 “只要别在人前弹,你想怎么弹就怎么弹,好好说话,别弄腔拿调。” 如霜被这没见过世面不解风情的土狗逗笑,娇嗔道:“不嘛,我就要弹,而且只弹给郎君一个人听。” “我不想听。”李骁摇头拒绝。 他深深后悔昨日怎么就真的答应给她卖了把琵琶,靡靡之音比魔音绕耳还要可怕数倍。 都说了不想听,她还弹得更起劲了,简直催人尿下。 李骁头皮发麻,气得咆哮一声:“别弹了!” 如霜垂头,眼神一冷,纤纤细指突然用力。 刺耳的扯弦声刹那间响彻整个房间。 李骁听得心惊肉跳,急切地奔过去,"手怎么了?!" “你吓到我了。”如霜说得细声细气,眼里满是委屈,泪光闪闪。 李骁见她三指被琵琶弦割破,鲜血涌现,顺着往下流,整只手都是血迹斑斑。 他想也没想,撩开衣摆,撕扯下中衣一片衣角替她包扎。 边包扎边看她还紧抱着琵琶,难免生出迁怒。 “琵琶还抱着做什么,给我放下。” 琵琶弦上也沾了血迹,有种凄艳惊人的美。 如霜不舍,歪头倚靠在琵琶颈上,柔声婉拒:“不要,这是你送我的琵琶。它从今往后只属于我一个人,谁也别想抢走。” 闻言,李骁眼神发沉。 如霜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欲语还羞。心中艰难地做下决定,情到浓时,不亲一亲怎么能行。 于是,她主动低下头。 快要亲上时—— 李骁突然攥住如霜的下巴,张嘴咬上去,不容她拒绝,更不会让她挣扎。 就像一只咬住猎物咽喉的野狼,直至猎物窒息而死方才会舍得松手。 完全是凭着野兽捕猎的本能。 毫无章法,蛮横残忍。 如霜瞳孔怒睁,脸迅速涨红,无法呼吸,想拿手推他,却像碰到一座巍巍高山,怎么推都不能动他分毫。 混账! 该死的冤种! 这他娘的根本就不对啊,哪有亲吻是这般恐怖的,不都是蜻蜓点水,一触就离吗? 哪怕是风月场里也不是他般凶狠啊! 他简直像是要杀了她! …… “人呢?都去哪里了!旧宅的下人真是不懂规矩,门不开也就算了,连人影都瞧不见,一个个惯得你们无法无天是不是?!” 翻墙进来的二姑老爷推开好几间房都没瞧见人,气急败坏地仰天大吼,想把人喊出来。 他早早叮嘱过门房下人,看到大少爷回来就禀报。 昨晚李骁终于带着美人回来了,也不知这些天他带着美人去哪里玩的,二姑老爷眼馋得要命。 屋里,李骁脸色发沉,声音沙哑着叮嘱如霜:“乖乖呆在屋里,不要出来。” 如霜双眸冒火,抬手就想赏他两个大嘴巴。 “胡闹!”李骁抓住她手轻斥,眼神警告意味地瞪了她一眼,临走时,没忍住,在她脸颊上香了一口。 “……” 如霜难以置信,黑溜溜的眼睛珠子差点要气跳出来了,愤怒到连吸气都提不上来,被包成一团粽子的手颤巍巍地指着李骁离去的背影。 他竟敢…… 找死! 如霜已经气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红唇上有好几处被牙齿咬出来的细小伤痕,嘴里更是无比凄惨,唇齿间全是血迹,血腥的铁锈味让她几欲作呕。 去他娘的! 如霜吐出一口血水,即便表情狰狞狠毒,也难以掩盖其艳丽夺目的容光。 若是李骁此时掉转回头瞥一眼,便一定会发现怪异之处。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所能有的情绪,这是在生与死之间崩溃挣扎过留下的后遗症,恨到极致无能为力的癫狂。 可他满腔怒火都叫嚣着让他去找打断他好事的家伙,完全没想过要回头看一眼。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51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