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从手中拿出来递给谢瑶。 谢瑶一看眼眶就红了。 那是顾长泽今年生辰的时候,她在书房编了一日编出来的。 “这般信物他能送到我手中,你该知道的。” 惠妃冰凉的手握住了她。 * 直到坐在惠妃宫中,谢瑶还握着手中的剑缓不过神。 惠妃倒了一盏茶递给她。 谢瑶没接,摇摇头。 “为什么?您在宫中这么多天,总该知道吧,为什么?” 她猛地仰起头,语气激烈起来。 “他处处恭敬,为何皇上如此不放过他?就因为他身子弱不能继承大统?” 惠妃抿唇。 “皇上对他的讨厌不是从他起的,是从先后。” 先后? 谢瑶猛地怔愣。 乾清宫厚重的大门被踹开,一颗血淋淋的脑袋滚到了洐帝面前。 洐帝腿一软,却勉强站直了身子,手扶着龙椅一步步后退。 “你大胆!太子,你站住!” 白色的衣袍已被鲜血染尽,他白皙的肌肤上落了诡谲的红,顾长泽手持长剑,高大的身形一步步走近。 他的面容隐在夜色里,神情如鬼魅一般,偏生语气是温和的。 “父皇重病,还不忘设宴嘉奖,儿臣铭感五内,特来谢过。” “轰隆——” 雷声响彻云霄,闪电噼里啪啦地落下,将整个乾清宫照得亮如白昼。 黑白交错中,洐帝看着顾长泽如修罗一般的面容,心中胆寒。 “你持剑做什么?你想弑君吗?” 顾长泽一步步往前,厚重的靴子浸了血,他迈上台阶。 “很遗憾,四弟和二弟都已没了,连父皇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孤知道父皇想念他们,便都带来了。” 他剑尖指着地上四皇子被割下来的脑袋,那颗血淋淋的脑袋滚到他面前,洐帝低头就对上四皇子那死不瞑目的双眼。 他哆嗦着唇,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眼中满是震惊。 “你不是……你什么时候好的?” 他不是在东宫养了三年的病吗?! “幸得父皇体恤,儿臣身边有位神医,尽心尽力为儿臣找药,用了三年,才将当时被父皇着人蓄意摧毁的身子,养好了。” 他刻意咬死了后面一句话,洐帝更是心神俱裂。 “你知道?” “当然知道,不然父皇以为,三弟,长信侯,还有皇后都是怎么死的?” 顾长泽轻笑一声。 “你……你是说……” “儿臣这三年养病,时时刻刻不敢忘记父皇与皇后恩情,才送了皇后与三皇子下去,便马不停蹄地来送父皇了。 想必三弟和皇后在地下,一定很想您。” 他漫不经心地笑着,看着洐帝一身龙袍拖在地上,神色慌张惊恐,人瘫坐在龙椅旁,早没了昨日的雷厉风行和威仪。 剑尖抵在了洐帝胸膛前。 “儿臣的神医很尽心,是母后之前的旧识,也是父皇身边……给您制长生不老药的——冯先生。” 洐帝听了前半句就破口大骂。 “你母后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噗嗤。” 长剑刺破衣襟,顾长泽神色冰冷。 “这个贱人是你安排在朕身边……太子,你如此做,不怕遭报应吗?” 洐帝死死瞪着乾清宫一旁站着的白胡子冯先生,只觉得自己多日的信奉像个笑话! 他胸口起伏不定,白眼一翻险些晕过去。 “我不怕,若有报应,父皇造孽更多,得比我先下地狱。” 长剑刺下起的刹那—— “父皇,我跟你说谢瑶这个贱人,竟然还不让我碰……太子?” * 惠妃到了最后也没细说当时的事,只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你总要知道他到这一步都是有苦衷的,不管后面发生什么……你别怪他。” 谢瑶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在宫中坐了一会,身上的力气也恢复了些,攥着惠妃的手。 “五公主……五公主被人挟持抓走了,娘娘,你能不能找人……去找她,去救她!” 谢瑶从书房出去的时候,外面的屋子已起了大火,她不知道是谁放了这一场火,但萧琝也的确不在外面了,她调走了东宫许多的人去找顾姳,但如今也不知道有没有下落。 想起顾姳额头上的血,她眼眶一红。 “娘娘,我求你……” “我去找人,但如今宫中这么乱,你……” 惠妃蠕动了一下唇,看着谢瑶狼狈苍白的脸色,终是舍不得多说一句,她偏过头。 “你在这等会,我现在吩咐人去。” 她前脚刚走,谢瑶就放下了手中的茶。 她手拿着那把剑,从侧门跑了出去。 一路往乾清宫的方向。 头上乌云密布,血腥味比她进惠妃宫中的时候更浓烈了,雷鸣声呼啸而至,她拎着裙摆往前跑。 只想着快一些,再快一些。 顾长泽之前受过重伤,就算如今好了,他和东宫的那没几个侍卫,又怎么抵抗得了皇帝的兵马? 他信奉着君父仁慈,兄友弟恭,但宫中的每一个人都在算计他。 两行泪从脸上滑落,谢瑶哽咽。 她该在他出宫前多亲一亲他的,那样他就会多平安了。 * “六弟果真懂孤,孤正要找你,你便来了。” 顾长泽松开洐帝,大步跨下台阶。 比起洐帝,他显然更想杀了这个从一开始就觊觎他太子妃的人。 六皇子惊慌地看着他。 “你还没死?” 这个病秧子这么好命躲过了宫外的追杀? “你没死,孤可舍不得死。” 顾长泽攥着手中的长剑,一步步到了六皇子跟前。 六皇子推着轮椅往后退。 “你……你别太大胆,顾长泽!” “三弟是分尸死的,四弟是被孤割了头,五弟在天牢,孤用的断肠草,你说……孤给你挑个什么死法? 五马分尸,千刀万剐,还是活烹,腰斩。” 他每说一句,手中的剑就往前刺一寸,六皇子避无可避,直到将刺到他心口—— “噗嗤——” 一把长剑从身后,捅向了顾长泽。 尖锐的疼痛袭来,顾长泽低下头,看到那伤口位置的刹那,他转身,看到了洐帝手中攥着的剑。 他的剑猛地从六皇子胸口拔出,狠狠踉跄了两步,呕出一口鲜血。 他眼中先是了然,继而闪过几分疯狂,放声大笑。 最亲近的人最伤,洐帝刺的位置,是他三年前在战场上被捅剑的位置,分毫不差。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不愧是父皇!” 他仰头笑罢,阴鸷地看着洐帝,这回再没丝毫犹豫,手中的长剑势如破竹,狠狠捅进了六皇子胸膛。 “为了一个女人!你弑兄杀父!” 六皇子身子从轮椅上滚落下来。 “孤最后悔的,就是上林苑那一天没能杀了你,惹得你到了如今还对孤的太子妃念念不忘。” 顾长泽语气轻飘飘的,却骤然让六皇子瞪大了眼。 “上林苑?” “是啊,三弟是孤杀的,你的腿也是孤着人推下去的,父皇闹大废太子的流言,也是孤故意挨的打,就为了让她入宫。 孤喜欢了她三年,先是萧琝,又是你,总有这么多讨厌的人觊觎她,那孤只能杀了你们了。” 一句话落,手中长剑从六皇子心口抽出,鲜血飞溅,他反手捅向了洐帝。 “孤费尽心思,要来圣旨,从她入东宫的那一刻,就没打算再让她离开!” “啪嗒——” 乾清宫的门被推开,六皇子胸口的血飞溅了来人满面,顾长泽话落转头的刹那,对上一张惊恐的芙蓉面。 第86章 86 "阿瑶?” 他脸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换下, 手中的剑下意识抽出,鲜血飞溅到脸上。 “你怎么来了?” 咣当一声, 剑脱手而落,顾长泽一步步朝她走。 他从嘴角挤出个笑,刹那间又恢复成以往光风霁月的温润君子模样。但白袍上的满身鲜血却更衬得这副模样阴郁冷鸷,让人不寒而栗。 谢瑶身上提不起丝毫力气,手死死地扣住了门框。 “方才乾清宫入了刺客,刺杀六弟和父皇,孤正要救罢他们去找你呢。 外面这模样是不是吓着你了?也把孤吓了一跳, 你瞧瞧,孤胸口还被刺了一刀,很疼。” 他温声喃呢着, 叹息一声虚弱道。 “实在是疼,你过来,抱一抱孤,咱们去上药, 好不好?” 他朝谢瑶伸出了手,似乎压根没看到她眼中的惊惶, 一声声温柔地和她抱怨。 “这地方脏,瞧瞧都把你的裙摆弄脏了, 孤带你去换一身衣裳吧。 过来,来,瑶瑶。” 他眼中的温柔如能溺死人一般,谢瑶怔怔地看着, 竟真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 顾长泽嘴角勾起笑。 “来……” “你别信他!他是骗你的!什么入了刺客要杀我和父皇, 分明是他在上清池杀了四哥二哥,又来弑父杀弟, 谢瑶你若是信了他,那可真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六皇子尖锐的声音狠狠撕破了这一幕虚假的温馨,谢瑶眼中的恍惚顿时消散,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弑兄杀父……逼宫?” “是!是他逼宫,从头到尾都是他在骗你,连你当时入宫的圣旨都是他亲自求来……啊!” 六皇子的嘶吼声没落下,顾长泽猛地转头大步往后,狠狠一脚踹在了六皇子心口,手中的剑捡起,抬手刺向了他喉咙。 “这么不会说话,那还开口做什……” “顾长泽!” 谢瑶颤着声喊了一句,顾长泽的动作骤然僵住。 他猩红着眼回过头,看见谢瑶颤着身子,一步步后退。 “上林苑三皇子之死……是你?”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神色更是恍惚。 “我嫁入皇宫……也是你?” 咚的一声,六皇子的身子狠狠摔在了地上,皂靴上的血浸在地上,顾长泽张了张口。 “我……” “今晚上清池……你早就知道?” 她的声音几乎哽咽的说不出话,触目所及全是猩红的血,唯独他一身衣袍白的刺眼,这红与白的交织刺激的她脑中发涨,连走路都不会了。 “四皇子死在谁手?宫中的……乱象……到底是……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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