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在流血。”她挣开喻凛的手,随后要接着给他上药。 但还是没有扯开喻凛身上的衣襟,因为喻凛身上的血太多了,多数有他自己的,也有来自他杀掉的那些人。 “我没事。”他异常固执,不让她上药。 松开她手腕的同时,将她手中的药取走。 方幼眠从他没有起伏的三个字当中听出了他隐隐约约怒意,她也不敢说话了。 喻凛又重新仔细检查了她的身上,她身上的伤的确不严重,多是一些擦伤,是她在避开那些人往逼仄处钻的时候弄出来的。 手腕和腰上都有一些,后背后颈也有,喻凛一直在给她上药。 最严重的一处,是脚踝,想必是她在假山躲避的时候擦到的,破了一大块皮肉,血冒了很多,看起来也是血淋淋的,触目惊心。 但方幼眠适才紧张害怕,根本没留意到她的脚踝。 喻凛把她的脚踝给拉过来的时候,小心翼翼褪去她的靴袜。 因为袜沿被擦破了,有边角黏在她的肉上。 喻凛在小心翼翼给她处理。 难免感觉到刺痛,尤其是他从伤口当中捡起碎屑的时候,方幼眠蹙眉,她一直在忍,所以没发出声音,只是黛眉触动明显。 奇怪的是,喻凛分明没有在看她,但还是察觉到了她的疼痛,他顿了一会,手上的动作放缓和,甚至低头给她吹了一吹。 凉风扫到脚踝处,辛辣散了不少,上金疮药的时候,他也一直给她吹吹。 男人低着头,他的脸和她的脚踝离得很近,他垂眸下去,方幼眠清晰见到他浓密纤长的睫落到眼睑处的影子。 适才无坚不摧,无所不能的都督大人身上,忽而让人察觉到了一丝脆弱感。 方幼眠都不知道她是不是傻了,居然会在喻凛的身上察觉到了脆弱,或许是因为他身上有伤的缘故吧,总之她觉得喻凛现在心绪很不好,不,是很糟糕。 很快她的伤势就已经处理好了,全都包扎起来,方幼眠又要说他的伤势,他冷着脸说无碍。 再想开口的时候,疾驰的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入了皇宫大内,太子早已经带着人匆匆赶来,身后跟着太医,千岭告知方幼眠方时缇已经送去宫殿了,太医也赶去了她的情况很不好。 方幼眠自然得往那边走,然后她就与喻凛分开了。 太子也看到了喻凛身上的伤势,急得不行,让他快进入内殿,三两个太医紧随其后。 分开的时候,她朝着喻凛看过去,发现喻凛也正在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了伤,他脸色苍白,神色凝重...还是不太好看。 那边的太医在催促,这边的人也在催促。 方幼眠只能避开了喻凛的视线,跟着这边的人离开。 喻凛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宫殿的转角。 他心里的郁气不散,顿了一会,才往前面走。 方时缇的情况的确很不好。 她本来身子就弱,加上孩子的月份大了,落胎药的剂量下得特别猛。 开那张方子的人似乎只想要打下孩子,没有考虑过这张方子是否会给怀有身孕的女子带来多大的伤害。 方时缇听到太医回话的时候,简直心如死灰。 “夫人...下官已经尽力了。” 犹豫落胎之后没有及时的就医看护,流了那么血,能拖到现在已经算是一个奇迹。 方幼眠不可置信摇头,“不...”她祈求太医,“再看看,找找别的办法?” “若是夫人不信,不如找别的大夫看看?”且不说方时缇根本就撑不到找人来,就说天底下的大夫,哪里能够敌过大内的太医。 “阿姐...”闻讯赶来的方闻洲,叫住了她。 他的眼眶也红了,却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殿内一阵悲戚,小宫女和太监,太医们谁都不敢说话。 “长姐...哥哥...”帐内传来一阵虚弱的喊声。 方幼眠扑簌掉着眼泪往里面看去,她虽然还在迫使自己冷静,挺俏的鼻头已经憋得特别红了。 方闻洲示意太医先下去吧,随后小太监和小宫女们也退远了一些。 想要维持脸色好一些坐到方时缇的身边安慰她两句,但对上她奄奄一息的脸色,方幼眠实在忍不住了,眼泪掉得特别厉害。 “......” 方时缇看着她,自己也忍不住掉眼泪,“阿姐...对不起,我又惹你哭了。” 之前她就总是因为不吃药惹了方幼眠哭。 尤其是当她把方幼眠辛苦一个多月赚钱买来,守了一个晚上熬的药倒掉的时候,方幼眠看着被她发现的药渣一直掉眼泪。 她没有训斥方时缇,反而又去熬了一副,亲自守着她喝了下去。 这件事情被方闻洲知道,他自然是忍不住大骂了方时缇。 她抽抽噎噎说药苦,又说自己拖累了他和方幼眠,让两人不要再管她了,就让她死了算了,她什么都做不好,只是一个拖油瓶。 尽管长姐和哥哥都没有说过她是拖油瓶,可她就是知道,她是一个什么都不会做的小拖油瓶。 方幼眠当时也听到了这句话,她当时眼眶红红的,自己鼻音浓郁,反过来安慰她,说缇儿不是小拖油瓶,是她最喜欢的妹妹。 方闻洲忍不住争执起来,他和方时缇争宠,闹得有些孩子气,忙着安抚方闻洲,这个茬才揭过去。 “缇儿,你会好起来的。”方幼眠攥着她的手道。 “对不起...”方时缇还是那么一句,她想说的话有好多,但是她实在没有力气了。 她做了那么多错事,在濒死的关头,阿姐还是不顾安危去营救她,在关键的时候为她挡剑。 “哥哥...不要生缇儿的气了,不值得的。”她看向方闻洲,看着他也红了的眼眶。 方闻洲哼了一声,看得出来还是有气,但是他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阿姐...把我的骨灰送回蜀地吧,我想和姨娘葬在一处。” “别胡说,你会好起来的,阿姐会给你找郎中,找天底下最好的郎中,药也不用吃太苦...” 方幼眠絮絮叨叨念着,方时缇迷迷蒙蒙闭上了眼睛,唇边挂着笑,“...嗯。” 她彻底阖上眼睛的时候,眼角的泪水滑落脸侧,失去力气的手从方幼眠的掌中垂落。 “缇儿!”方幼眠捂着脸哭得不能自己。 方闻洲把她拢到怀里,拍着她的肩骨安慰。 看着床榻之上再没有呼吸的与他相似无比的面庞,默默无声掉了眼泪。 后面的三日,方闻洲也住在了宫里,一直安抚方幼眠的情绪,除却第一日哭得厉害,眼睛都肿了起来,其余的时候还好,虽然没有哭了,但众人还是能够察觉到方幼眠心绪的低落。 方时缇的骨灰暂且不能送回蜀地,寄存在了宫外,方闻洲的府邸,当初留给她的房间里,房间的格局是她曾经念叨念叨说想要的样子。 只可惜,不能亲眼看到了。 第四日方幼眠去了尚衣局,她从消沉当中恢复过来了,人渐渐有了生气,看起来比之前好太多了。 方闻洲手上还有很多堆积的公务,他也不能在宫内久待,便离开了。 那日方幼眠在尚衣局盯着人,太子身边的小黄门过来请她。 “殿下可有说是因为什么事情?”方幼眠询问。 “奴才不知。”小黄门走得很快。 到了东宫之后,方幼眠刚要给太子行礼请安,却被他匆忙的脸色给吓到了,他让方幼眠跟他去内殿。 “怎么了?”方幼眠怔愣住。 “师母,老师快要死掉了。”太子道。“你快点随我去看他最后一面。” “什么?!”闻此消息,方幼眠犹如晴天霹雳,心里有一处莫名的地方出现坍塌,往下掉落。 坍塌的那块地方形成一个空洞,她形容不上来是什么乖觉,总之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促使她失态出口一句什么之后,就傻定在原地。 “师母快一些来。”太子也顾不上别的,拉着方幼眠往内殿走。 他把她给推进去。 然后就使眼神给旁边的内侍关上了殿门。 方幼眠心中还沉浸在太子说的那句话,没有留意到不对劲。 前三日的噩梦卷土重来,想到喻凛也会如同妹妹一般逝去,她不敢上前。 方幼眠在原地站定许久,她最终还是上前了。 不过走得很缓慢。 短短的距离,方幼眠走了好一会才到达,她抵达榻边的时候,便见到了阖上双眸的男人。 他的面色苍白,看起来好像真的... 方幼眠再往前,她的目光一动,许是因为视线过于浓郁,静静躺在床榻之上的男人竟然睁开了眼睛。 她愣住,“......” 喻凛也愣住了。 “你...” “你...”两人竟然同时开口。 “你没死?”方幼眠打破的僵局。 她虽说打破了僵局,可喻凛还是随着她这句话僵了,苍白的面色变得不太好看,“你盼着我死?” “不、不是。”方幼眠摆手解释。 她的心绪正在回稳,方才坍塌的地方正在慢慢修复愈合。 “没死就好。”虽然话里有能够让人听出的庆幸。 听到一个死字,喻凛的脸色还是十分的不好看。 方幼眠也察觉到了他情绪的不好,想到前些时候两人刚分开之前的短暂相处,他也是冷着一张脸。 她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她忽然就公布了和离书,又或者她去救妹妹,给他惹了很大的麻烦。 身在大内,方幼眠自然听到了不少朝廷的风向,宁王带头弹劾喻凛以下犯上,藐视皇亲,这些时日闹得沸沸扬扬。 至于喻凛,他有好些时日没上朝了。 她忙着妹妹的后事,便没有过来。 说实话,她也不敢过来。 她亏欠喻凛的实在太多了,从前还能数一数,如今数不清了。 那天要是没有喻凛,她和妹妹必然会死在那。 窥见身侧的姑娘低眉顺眼不说话,喻凛忍不住反思,是不是他方才的话说得太难听了,如果她忽然抬脚走人,那他要怎么办? 好在,方幼眠还是开口了。 赶在他按捺不住,预备开口之前,她开口了,询问他的伤势,“你好些了没有?” “没有。”喻凛回得很快。 方幼眠意想不到的拧了拧眉,她朝着喻凛的心口看去。 下意识也觉得自己这句话问得不对劲,毕竟这才过去几日,他的伤势怎么会好。 她拉开被褥,想要看一看他的伤势。 喻凛也起身了,让她看。 “你不要动,万一牵扯到伤口怎么办?”方幼眠不是很赞同他坐起来。 见到她面色布满担忧,还跟从前一样,拖抱着他的腰腹帮助他坐起来,又在他的背后塞了一个软枕,喻凛的心里慰贴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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