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雯歌先发现的男人。 在泡水眯眼享受的漂亮“小猫”后听到的动静,她惊得火速坐直。 小脸上舒缓的笑意消失了,转而是寻常总见到的冷淡,黛眉甚至凝蹙了起来。 几日不见,见到他,方氏很不开心么?他的归来令她不适? 她都不笑了。 喻凛也皱了眉。 方幼眠连忙站起来,因为起身的动作过急过快,小木桶里的水溅了出来,她的小脚乍然踩到地上,因为脚底还疼呢,没有憋住声音,忍不住嘶了一声,险些没有站住跌倒在地上。 不过她很快周全过来,端正了姿态,赶在喻凛下意识要过去扶她之前,低声道,“给夫君请安。” 喻凛止住欲上前的动作,他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自然也就往下看去了。 视线所及之内,只见一双小巧的玉足,生得白嫩宛若玉笋,莹而润亮,脚趾踩实到了地上,足尖以及边沿透着一圈淡淡的粉。 男人的眸光几不可查深了一些,“......” 好看之余,喻凛留意到她纤细的脚踝肿了一圈,看着很是触目惊心。 方幼眠简直尴尬,她没有想到,喻凛居然回来了。 适才她让雯歌遣走了守夜的人,所以没有人进来通传,喻凛归家。 她眼神示意雯歌拿帕子擦干净脚上的水珠,把靴袜给穿上。 雯歌会意,手上的动作倒是很快,拿了帕子给方幼眠擦脚,动作之间,喻凛又注意到,方氏不仅仅是脚踝肿了,她踩到地上的脚板更是肿胀,甚至有些青紫。 难怪她适才站都站不稳,要往旁边倒下去了。 “你的脚怎么了?”他问。 方幼眠已经穿上靴袜站好,低垂的眉眼依旧可寻到疼痛不适的痕迹。 她白日里做了些什么,竟然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莫不是猜到了他今日归家,不想与他一处,又把自己给折腾“病”了?因为怕被发现,还弄得特别真实。 方幼眠不欲告知喻凛,刚要说没事,就是在院子里走了许久,故而脚踝肿胀了一些。 谁知道雯歌嘴快,一下子就把今日崔氏叫她过去“看牌”不给坐,生生站了两个时辰的事情说了一遍。 她不单单把这件事情给说了,还跟喻凛告状说,大人不知道,夫人又叫少夫人伺候客人饭菜,方才坐下休息没有多久,又忙活来去,晚膳都没有吃上几口。 眼看着就要说到崔氏把秋玲塞进来的事情,方幼眠不得不出声制止,“雯歌!” 他安静柔顺的妻子少见的拔高了声音,小脸神色凝重,低声斥责告状的贴身丫鬟,“不许多嘴议论婆母的是非。” 喻凛的眉头已经拧了起来,他还没有张口,方氏已经道,“夫君不要听雯歌乱说,没有的事。” “果真没有?”喻凛反问。 方幼眠正要应没有,把她想好的借口给说出来,可男人的眉头紧皱,眸色沉沉,仿佛无声威压在问:你果真要隐瞒? 不知道回些什么,方幼眠索性不说话了。 雯歌已经倒豆子地说了个干净,她纵然周全的再好,瞒过了今夜,明日喻凛找个人问便知道实情了。 “母亲刻意刁难,你为何不辩驳?”他沉声问道。 方幼眠闻言,只觉得不解,她微微扬起头看向喻凛,她要如何说?这怎么辩驳?与崔氏反抗么... 当着那么多客人的面下了崔氏的排场,丢了喻家的脸不说,过后崔氏更会变本加厉找她的错处,说不定还会动手打人,甚至让她跪在廊下淋雨,这些喻凛不在家前都是有过的。 “婆母教导,是媳妇该受的。”方幼眠捡了一句中规中矩的话回。 她总不能跟着雯歌一样,向喻凛告崔氏的状,那毕竟是他的生母。 喻凛居高临下看了她素白的小脸许久,介于她的沉默,他恼怒也无用,只无言喟叹了一声。 而后喻凛动手叫雯歌挪动圆凳到她的后面。 “你坐下罢。” 方幼眠不解他说这话的用意,最后还是坐下了。 喻凛吩咐雯歌,“木桶里的水洒了,重新换一桶来。” 雯歌哎了一声,迅速将打湿的地给收拾干净,端着木桶出去换水。 跟在喻凛后面的千岭十分有眼力见,也悄声退了出去。 一时之间,就只剩下两人在室内,窗外还在落着雨,似乎比方才还要大一些。 方幼眠很不习惯她坐着,喻凛在她跟前站着,被他打量着,说不上来的不自在。 本不想站起来,这样坐着挺好,可...方幼眠想了想,还是要站起来,“夫君可饿...” 她的问候还没有说完呢,喻凛径直打断,“你好生坐着,我无需伺候。” 男人把她的话都给噎了回去。 他既然这样讲,方幼眠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两人相顾无言。 喻凛看着她低眉顺眼,两只小手交叠于并拢的膝上,整个人安静至极。 上一次,他有话与她讲,她也是这样一副“女学生”听训的模样乖乖坐着。 多日不见,她似乎没什么变化。 多日不见了,她也不看看他,也不张口问问,就一直沉默。 喻凛说不上来为什么,总觉得瞧着眼皮子底下安静的方氏,心口莫名的堵。 倒不是厌倦瞧她,是因为她的沉默。 跟别人有话讲,口若悬河,活泼灵动,一到他面前便沉默寡言,一派老成,惜字如金。 处理完官中的事情,回程的路上,喻凛想到了之前的事,他原本想,既然这件事情回想起来不是滋味,不如就摊开了说明白。 让她往后有什么便说什么,既然不想同他出去上神节,那便不去,直言就好了,不用这样耍心计糊弄人。 一方面,他也想看看,方氏若是晓得他已经知道了一切,她会如何?惊慌失措亦或是坦然解释? 他有些好奇,她要怎么跟他说。 可今日见到她面对下人的坦然,见到他时的疏远,喻凛忽而就不想说了。 摊开讲了问清楚又能如何,她与他这样客套疏远,想来日后真要出去,也不会跟他说的,或许她再也不会出去了。 在这个家里,她柔顺乖巧惯了,遭遇了母亲的刁难,也不与他讲,若不是今日他归家发现,贴身的丫鬟快嘴说出真相,她或许都不会告知他。 为了阻止她的丫鬟说出实情,从来不露颜色的方氏,甚至急言斥止了她的丫鬟。 他还从没有见过她凶人呢。 从来不露痕迹叫人捕捉她的喜怒哀乐,情急之下倒露出一些,真是有趣。 喻凛思忖期间,雯歌已经端了新的热水上来,里面放了药材浸泡,她起先犹豫,当着他的面似乎还不想除靴袜,偷偷窥伺他的神色。 被喻凛察觉到后,他看过去,短暂的对视上了一息,她收回了目光,把肿胀泛红的小脚放到热水当中,雯歌给她捏着。 想来是因为他在,方氏再也没有露出适才舒坦的神情。 他坐到了不远处,静静看着远处的雨。 方幼眠泡到了一半,千岭命人拿了热水进来,喻凛瞧了她一眼,随后起身去沐浴,等他出来之时,方幼眠已经泡好了,她在收拾床铺,适才空荡的外院廊下也叫回来了几个小丫鬟。 转头见到喻凛,问他要不要用一些夜宵小食。 喻凛摇头,“我没有夜半进食的习惯。” 方幼眠点头,示意她知道记下了。 等他绞干了头发,方幼眠的被褥已经整理好了,她站在床榻边沿伫立。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为防止雨飘打进来,窗桕已经关上了。 本以为要歇息了,不防喻凛从袖子里拿出,给她递来了一个青玉绿瓷小瓶。 方幼眠不解,只双手接了过来。 男人启唇道,“这药性温冰凉,能舒缓疼痛消解肿胀,你且用罢。” 方幼眠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毕竟明日还有事要忙,脚疼的话走来走去很是不方便,折磨的是她自己。 “多谢夫君。”她真心实意道。 喻凛淡淡点头,端了一盏宁神茶在慢慢地品着,茶水是千岭新泡来的,刚端上来的时辰不久,还冒着热气。 他的指腹轻点着茶盏的杯面,看着茶水,淡声与方幼眠说话,“日后母亲再叫你去站规矩,你不要听她的话。” “我...”方幼眠犹豫,“会不会不大好。” 她自然是千百万个愿意不要听崔氏的,毕竟崔氏脱口而出,可没有几句好话,不是暗里辱骂就是明面贬责,总之难听。 他没有答应好不好。 只道,“母亲是否真心要教导你礼仪规矩,想来你脾性聪慧,在家也理了不少事,应当能够自己辨别明了母亲的用意。” 方幼眠默默听着,喻凛这话听着,是在夸她么?若不是夸,倒听不出来旁的深意。 “若是母亲真心教导还好,你学了就是,她要存心刁难,你便不必理会。” 这次借着打牌的名义来找方氏的麻烦,无非是想出口被禁足的闲气。 喻凛自然明白。 崔氏不敢冲着他来,也不敢找老太太的麻烦,唯一能拿捏的就只有方氏了。 何况,她是做小辈的,就算是刻意为难,只要名头找得对,方氏温吞孝顺,也不会与她作对。 “夫君嘱咐,我记下了。”喻凛是帮她,方幼眠也领了他的情分。 “嗯。” 他斜睨着旁边柔顺的妻子,适才她回话的第一句犹犹豫豫,还以为她会不愿意接他的好意,要多费一番口舌。 看来,也是受够了母亲的为难,有些怕的,恨不能早些脱身,想必往日他不在家时,母亲没少借着“教导”的名义,给她立规矩处罚。 是,朝廷的公事千头万绪,喻凛几乎把上次的事情给忘了,初初回家时,明明见过了方氏被家里人当下人丫鬟驱使,可想而知,她的处境。 当着他的面,家里的人都敢如此作践她,可想而知... 也怪他上次没有处理干净,几房的婶婶叔叔经过查账一事,吸取了教训,应当也不敢再找方氏的麻烦了,不论做什么,只要方氏不过分让步软弱,总会忌惮一二分。 可是,还有母亲呢。 想到崔氏那个性子,喻凛也是有些头疼,他捏了捏眉心,“你放心,母亲那边我会与她沟通一二。” 方幼眠既领了他的维护之情,也不佯装推脱了,干脆点头,“谢过夫君好意。” 她的顺从乖巧令他烦躁的心头稍稍缓和舒坦。 “嗯。”喻凛点头。 说了会话,两人之间可算是松缓了一些,茶水晾凉了,喻凛边喝茶,边抬手示意她擦药。 方幼眠没有叫雯歌进来,只自己脱了靴袜,拧开瓷瓶的小盖子,用食指抠出一些,弯腰轻轻摸到她的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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