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倒是清净,方幼眠处理着家里的事情,过了午后,又睡了一会。 她醒过来没有多久,外面的雨小了,传来请安的声音。 方幼眠探身一看连忙起来,崔氏竟然带着人过来了。 气势汹汹,还冷着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讨债的呢。 事实也的确有些如此,因为崔氏进来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质问的语气,“你真是金贵啊,三催四请都叫不动你。” 喻凛的人跟着进来了,显然是要拦着崔氏,可惜没有拦住。 崔氏身边的人好说,崔氏到底是家里的主子,即便是喻凛,作为她的儿子都不能跟着她硬来,他手底下的人如何能够管得住崔氏,方幼眠也不欲叫她们留在这里为难了,挥挥手示意人下去。 她叫雯歌上茶,伺候着崔氏坐下,“不知婆母过来有何吩咐?您的身子不好,外面又落着雨,很不该出来走动,该多多保养才是。” 崔氏冷笑,“如今要见你的金面可不是难了,若非我亲自过来,哪里见得到你。” 方幼眠抿唇,“婆母这话媳妇担待不起。” “如今有凛哥儿给你撑着,你的腰板是硬了,有什么不能担待的。” 一想到这些时日,静谷庭冷冷清清。 喻初出阁了,为着祝家的事情,喻凛也不上静谷庭的门了,喻将军也冷待,别说是喻凛和喻将军了,就连着方幼眠都不过去,她几次派人来请,都不成。 谁都不把她给放到眼里,若是在之前崔氏必定要发好大的火气,狠狠训斥她,再发配到廊下罚站,站她几个时辰。 可眼下,就是因为方家女的事情,才叫喻凛和她离了心,再处置惩罚开罪她,指不定又要闹成什么样子。 上次喻凛说了,若是她再蓄意为难挑衅,给他的内宅找事情,就搬出去。 生生把她给气得险些撅过去。 那是喻凛回来之后,崔氏第一次骂他,“你如今娶了妻子,又做了高官,果真是了不得了!” 喻凛却也没有退步,冷眼看着她的怒容,“母亲一再挑事逼迫,就不要怪儿子不孝顺。” 真真是把她给气得不轻,砸了东西都消不了气。 最后叫郎中来吃了几盏安神的汤药,才冷静下来,崔氏凝神回想想还是有些后怕的。 喻凛和喻将军是她的依仗,喻初婚嫁在即,怎么可以闹得如此不开交? 传出去名声不好听,耽误了喻初的婚事,影响她在婆家的地位,除此之外,要是喻凛果真是搬出去了,那她在家里面对着几房,怎么立足? 又不好低头,崔氏便装了一场病,谁知她“卧病在床”,喻凛也不去探望,不止是喻凛,就连方家女都敢不来伺候汤水了。 正要问问方幼眠是个什么态度,好方便她发作,可回话的小丫头说,到了玉棠阁还没有跨进去一只脚,就被外院的人给揽下了,说是大公子的授意,既然她的身子不好,就留在静谷庭好生养着。 既然是喻凛的吩咐,谁还敢多说什么。 时日过去了那么久,喻初嫁出去就要回门了,喻凛都没有带着方家女过来一次。 崔氏坐不住了,亲事办完之后,真的头疼起来。 前几日一直装病,眼下真的头疼,说出去反而没有人相信。 “婆母言重了,儿媳绝没有不尊婆母的意思。”方幼眠解释道。 雯歌的茶端上来之后,崔氏慢悠悠吃了一口茶,倒是压下来气了,她冷眼看了方幼眠一会子,搁下茶盏之后,竟然没有让她站着。 方幼眠垂着眼坐到她的身侧,“......” 崔氏果然先问了孩子的事,她虽然足不出户,家里的事情倒是打听得一清二楚,知道方幼眠去看郎中。 方幼眠重复了一遍应付人的措辞应付崔氏。 她听完之后皱着眉问,“你既然身子没有问题,郎中为何要叫你吃药?” 不会是方家女有什么问题,故意骗人的罢? “说是调经养血,更有利于助孕,不吃也没有什么大碍。” 崔氏摆摆手,“既然是郎中的嘱托,那就按时吃着。” 长房冷冷清清,喻凛不收姨娘,再没个孩子,还有什么盼头? “我听下人说,凛哥儿又出公差去了?” 方幼眠点头,“是,夫君身边的千岭侍卫说近日大雨连连,瀛京周围州郡的堤坝被洪水给冲垮了,百姓流离失所,陛下临时派了夫君外出去料理。” “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崔氏问。 方幼眠摇头,“媳妇问过,说是还不能具体得知,要依州郡的灾情而定。” 朝廷上的事情,崔氏也不好抱怨,只叹气道,“后日初儿就要回门,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事出去。” 原来崔氏是为这个事情过来,方幼眠垂眼,没有废口舌安慰她。 崔氏看了她一眼,“既然凛哥儿朝廷有事,后日初儿回门,你需得起早一些过去,别叫人看了我们长房的笑话。” 她是怕到时候方幼眠推诿不去,喻将军那边还没有哄呢,若是再出个什么问题,就她一个人,怎么撑得起长房的脸面,总不好去找老太太罢? 崔氏没有留下用晚膳,略坐坐就走了。 雯歌领着小丫鬟们给方幼眠摆膳,笑着低声道,“奴婢看着夫人有些忌惮姑娘您了呢。” 方幼眠拿了瓷碗,没有吭声,忌惮什么的,她并不觉得。 不过崔氏倒是没有之前那么刁难刻薄了,但出口的话依旧难听。 “天长日久,等姑娘您有了身孕,生下了孩子,这日子定然越过越好。” 方幼眠只是笑,把碗盏递给她,“今天早上的鱼汤做得不错,你给我盛一碗来。” “好。” 转眼就到了喻初回门的日子。 虽说没有下雨,天色还是阴沉沉的。 喻初和她的夫郎守着时辰带了不少的礼过来,到了之后先去碧波斋见老太太,随后到正厅。 喻将军自然也出来了,与崔氏并列坐在正厅的主位上。 方幼眠和二房婶婶,两人一左一右。 喻初和她的夫郎容九鹤先给主位的喻将军还有崔氏敬了茶水,又听了训话收下敬礼,随后转向两侧,敬二房,最后敬方幼眠。 方幼眠端着模样吃了敬茶之后,先向两人解释喻凛为何不在的缘由,再简略祝贺了一两句,随后拿出提前从喻凛库房当中挑选出来的礼递了过去。 喻初道,“谢过嫂嫂。” 她身侧的容九鹤也是同样的话,只不过转回身朝主位那会,又多看了方幼眠一眼。 “......” 早膳用得算是久违的热闹了。 能够看得出来,喻初还是很满意她这位郎君的,两人浓情蜜意,有说有笑,喻初要吃什么不自己夹,单是给容九鹤使眼色,后者任劳任怨给她夹菜,她还会挑剔嫌弃容九鹤夹得太多了,她吃不完。 二房婶婶见状,时不时打趣一两句,喻将军却训斥喻初作怪,让容九鹤不要太惯着她,免得助养了她的性子,崔氏不满说喻将军,女儿不过就是让人夹个菜,能有什么的。 顾及着场面,喻将军只说了一句你总是护着她,随后就没有下言了。 全场唯独方幼眠安静,埋着头慢慢吃饭,一句话都不吭。 用过了早膳,方幼眠和二房婶婶去清点返回侯府的礼。 容九鹤与喻初送崔氏和喻将军过去静谷庭,主要是容九鹤推着喻将军到四合院,崔氏又叫了喻初去说新妇的私房话。 等了大概半个时辰,崔氏带着两人折返。 喻初许是方才哭过,即便是补了一下胭脂,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眼眶红红的。 她辞别崔氏,喊着母亲说舍不得。 崔氏拍着她的手背,“姑爷待你好,我也放心了,出嫁之后不比在闺阁家中,要懂事听话些,母亲方才与你说的话,你可都要记住了。” “母亲放心,女儿..”她吸了吸鼻子,“女儿都记住了。” 方幼眠站在不远处静声看着喻初和崔氏,心里忍不住想,若是姨娘还在,她嫁人之时,姨娘必定也是这样拉住她宽慰罢? 只可惜姨娘早已不在了,这些该有的东西,她都没有,羡慕不来的。 “好了,回去罢,别耽误了时辰。”崔氏恋恋不舍。 送走喻初之后,崔氏眼睛也红了。 方幼眠站在旁边没说话,二房婶婶宽慰她。 “哎哟我的大嫂嫂,女儿嫁得良婿,这是好事,你可别偷偷抹泪了,日后还会回来的,哭得像是出啥事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初姐儿在外面受委屈了呢。” 崔氏瞪了她一眼,“二弟妹胡说些什么?!” 方幼眠,“......” 回侯府的路上,上了马车,喻初还是忍不住掉眼泪了,容九鹤揽她到怀里,“娘子这是哭上瘾了?泪水一掉,染晕了你的胭脂,都哭成小花猫了。” 喻初人埋在他的怀里,手却伸过去捏了他的腰。 用力一掐,容九鹤嘶了一声,“娘子饶命,我再也不胡说八道了。” 两人在马车里闹了一会,才勉强停止,喻初拿出她的小方菱铜镜补着胭脂,容九鹤倚靠在马车框上,看着她擦胭脂,想到方才见到方幼眠的事。 他道,“没有想到嫂嫂的年岁居然这样小?” 这是比他的年岁还要小罢?年岁小便罢了,生得竟如此貌美。 之前便听说大都督喻凛娶了一个蜀地来的美人。 因为没打过照面,听到这句话的京城公子们都不信,蜀地那地方出来的姑娘,能有多美,能够美过瀛京这块人杰地灵出来的姑娘? 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喻初皱眉,转脸过去,用力踢了踢他的腿脚,“成亲那日你没有见到么?” 那日还真没有见到。 容九鹤一听她的语气便知道她心里不爽快了,连忙上前抱着哄道,“我这不是随口一说么,这放眼整个瀛京,谁能美得过我家娘子。” 喻初哼了一声,“日后还是管好你自己的眼睛罢,这句话若是叫我大哥哥听去,我便是不吃醋与你开罪,我大哥哥就要第一个收拾你了。” “大哥竟然这样严苛?” 早听家里两位兄长说过喻凛的威名,接亲那日也见到了,说句实话,喻凛不苟言笑,周身气势不威自怒,容九鹤是有些害怕的。 “不是大哥哥严苛,而是他看方...看嫂嫂看得跟眼珠子一样,你若是不听我劝告,你就试试罢。” 容九鹤哈哈一乐,“我这不过是说笑说笑,多谢娘子提醒,日后为夫必定注意。” 喻凛这一次出门,约莫是最久的一次了。 听京城里面的人说,州郡洪灾特别的严重,死伤无数,被洪水冲走下落不明的人,还有埋在泥沙里等着救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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