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船,他就要同兰殊作别。 “你回哪里?”秦陌问道。 兰殊想到自己还没见过兰姈的第二个娃娃,温言回答:“这阵子应该会先在赵府住。” 秦陌低低嗯了一声,远远看见王府接他的马车已经辘辘驶来,想也未想道:“正好顺路,我送你。” “顺路?”兰殊歪着头,左手指了指赵府的方向,右手指了指洛川王府的方向,正好是一南一北,天差地别。 秦陌面不改色地噎了一下,尚在搜肠刮肚出其他托辞。 琉璃王走至他身旁,噙笑道:“正好本王要去驿馆,倒是与王爷同路,不如王爷送送我?” 秦陌睨了他一眼,“您一个大男人,用得着人送?” 琉璃王轻啧了声,“上回本王来使大周,你还特意派人送我回国,怎么这会儿这么放心我的安危了?我好歹是你们皇后娘娘的娘家呢。” 不得不说,这些年琉璃王的中原话真是长进了不少,连“娘家”都能脱口而出了。 秦陌只道:“有这回事?” 琉璃王不服气了,“哎,你忘了上回给我践行,我请你去平康坊,那晚你玩得花嘞,叫那一群小娘子女扮......” 秦陌的背脊一僵,连声打断,“你记错人了。” 饶是长大成人,为人处世看似和气不少,秦陌冰冷警告的视线一戳过来,琉璃王脚下犹如扫过了一阵凉风,嗓子眼呼之欲出的辩驳,一瞬间受到了生命威胁的冻结。 到底没敢再戳穿他。 兰殊却看热闹不嫌事大,迟疑了声,“记错了?” 这俩可是在平康坊互相逮过对方的。 秦陌望着她唇角如常一抹戏谑的笑意,不由走上前,示意了眼彼此身后的下属,凑近她的脸,于她耳旁轻声道:“我俩就不必相互揭短了吧?” 叫别人听去,岂不是颜面扫地。 兰殊促狭地抿了抿樱唇,识相闭嘴,看向他熟悉的眉眼。 秦陌并没有后退,仍是近在咫尺,凝向她的芙蓉面,温声问道:“你捎我回了长安,我送你回去?” 他的声线素来冷硬,便是软话,落在旁人耳中,也只是寻常不过的交谈。 偏偏兰殊同他处得久,不知怎得,竟听出了一点莫名的摇尾乞怜。 兰殊一顿,未置可否。 这时,邵文祁拱手走上前来:“师叔不必担忧,我刚好要去南边,会送小师妹回去的。” 自秦陌上船以来,邵文祁便一直尊称他是师叔。 虽是礼貌,说不出什么错处,可每回兰殊在旁一壁笑得合不拢嘴,一壁起哄跟着他喊,总叫秦陌心里有种乱了辈分的感觉。 这会儿兰殊听了又是一笑,跟着邵文祁喊了句,秦陌忍无可忍,双手交叠,睨了她一眼,“谁是你叔?” “当初叫你喊我名字你不肯,学这个倒是很快。”秦陌道。 这话听得兰殊一下不服气了,“邵师兄喊你就可以,我就不行?” 秦陌:“他比你大六岁你喊他师兄,我比你大一岁你喊我师叔?” 兰殊:“那辈分本来就是这么算的......” 秦陌:“你几时这么守规矩了?” 兰殊:“我哪有不守规矩,你别平白无故污蔑人......” 眼看他俩又因为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掐了起来,众人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前夫前妻。 这两人也就刚见面那会还有点儿客套。 后来,一路伴行,低头不见抬头见,慢慢找回了以前的相处方式,很快就熟络了不少。 当真是兰殊口中共过患难的好朋友。 有时候说话,别人甚至都插不进嘴。 眼下,邵文祁明明站在他们中间,就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感觉。 兰殊正同秦陌就规矩一事据理力争,转眼,邵师兄系在腰间的玉佩却忽而掉在了地上。 清脆一声响,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两人闻声下意识看了他一眼,回过神来,似是也才发觉彼此不由自主,又陷入了一场无聊的交谈中。 以前,秦陌总是有足够的时间,同她因为各种无聊的事情吵嘴。 他们可以一路说回家,说到餐桌前,说到床榻上。 现下,她被别人提醒该走了。 邵文祁拾起了完好无损的玉佩,连叹了几句幸好,趁着兰殊直言他这玉买的真不亏,他衔笑跃入了他们中间,温言道:“天色已然不早,小师妹不是说要回去吃团圆饭的吗?” 兰殊哎呀了声,点了点头,连忙与众人欠身作别。她刚随着邵文祁转过身,只听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唤,“崔兰殊。” 兰殊回过首,秦陌望着她的目光露着一丝忧思关切,欲语还休。 兰殊反应了会,当即笑了笑,“不用送的。” “明明是顺路捎你们一程,若是还求回报,岂不是显得我太小气了。”兰殊道。 而后,她挥了挥手,转身离去,“走了。” 秦陌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在嗓子眼绕了一圈,失声半晌,站在了原地,望向她的背影,蓦然想起两人上回离别之时,还是他出征那日。 她当时一路从家里送到了城门口,最后,还不由跟着他走了几步。 再度重逢,她却已不再跟他同路。 秦陌还是悄悄骑马,跟在了她的车厢后头。直到看见她安全进了赵府,他才调转了马头,直奔皇城去复命。 兰殊迈进门槛前,若有所感地回头望了一眼。 只见一道熟悉的颀长背影,策马转而消失在了巷口转角处。 兰殊愣怔了会,门内传来了热闹的人声。 一晃三年,兰姈的姿容仍不减分毫,正带着两个孩子,疾步朝她迎来。 -- 秦陌刚回京没多久。 李乾就收到了内阁递来了一封长长的奏折,也不知是防着谁,针对谁,通篇写着倘若增强边防,招兵买马,只会增加国家的赋税,不利于当下国朝的经济形势,严重影响商业的发展。 今日一下朝,李乾召秦陌入御书房,把折子递给他观摩了下。 秦陌一目十行扫过,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可笑!” 李乾还召了赵桓晋,三人一同就此事商议目前的对策。 就在秦陌认同暂时按兵不动的策略后,李乾见刘公公迈着小碎步进门,似是后宫有要事禀报,便叫他俩先行散了去。 赵桓晋走在出宫回家的驰道上,回头,却发现秦陌漫不经心地跟上了他。 一路走来,都没有要和他分道扬镳的意思。 赵桓晋不禁蹙眉停下了脚步,“王爷还有事?” 秦陌扯了下嘴角,说不出的敷衍,“最近陛下有意给我说亲,对方一副势在必得的样,总在门口堵我......赵大人能否让我蹭个饭?” 赵桓晋讪笑了声,“还有您怕的人?” 秦陌默然不语,一脸当真有点发愁的样。 而待赵桓晋将他领回了家,两人坐上饭桌的时候,秦陌四下环顾了好一会,可直到午膳全部上齐,除他俩以外,竟不见旁人过来。 赵桓晋见他双眸不由朝着门外张望,问道:“怎么了?” 秦陌礼貌询问:“嫂夫人呢?” “同殊妹妹回崔家看两个小舅子了,要吃完晚饭回来。” 秦陌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闻的失望。 饭毕。 秦陌坐下喝了会茶,在赵桓晋以为他吃饱喝足,差不多可以回去之时,又主动递出邀约,道是想与他切磋一下棋艺。 “陛下总夸赵大人的棋艺精绝,我还从未有幸讨教过。”秦陌道。 赵桓晋看了他一眼,沉吟了会,忍不住道:“那要与你说亲的对象,当真这般难缠?” 竟叫他一个从来不得空的人,现下为了避难,躲到他府邸同他虚度光阴起来。 须知洛川王和离之后,足足拦了四五份差事到身上,就没叫自个闲下来过。 整天到晚不是在外面奔波劳累,就是埋在堆山码海的案牍前不得抬头。 秦陌摸了摸鼻尖,干咳了声,“是有点。” 赵桓晋颔首,起身引他入了书房。 两人围着棋盘坐了下来,侍奉的小厮端来了茶水,抬起手臂,为他们斟茶。 赵桓晋让秦陌先手,秦陌却之不恭,拿起了茶水,抿一口,落下一子。 两人无言对弈,一盘接着一盘。 其间赵桓晋见他眉宇隐有愁色,不由关切询问了几句陛下给他说的是哪家亲,竟叫他如此为难。秦陌回答的十分含糊,似是连对方是谁都说不上来。 直到日头逐渐垂落,赵桓晋见秦陌愈发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朝着窗外看去,灵光一闪,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 “你不是来蹭饭的吧?” “你是不是,想见什么人?” 秦陌一顿,手上敲着的黑子,无意间掉落在了盘上。
第078章 第 78 章 窗外, 天色渐暗,夕阳垂落到了树梢上。 书房内。 赵桓晋也不管他刚刚落的子是不是他想下的,紧跟着下了一子, 幽幽道:“那您可得抓紧了,最近高句丽的琉璃王,可比您跑我这勤快多了。” 秦陌头皮一时间麻了半边天, 面上除去皱了一瞬眉头, 没有一点多余的变化, 只道:“别胡说。” 赵桓晋道:“我胡说什么了?” 秦陌低头看着棋盘,面不改色道:“琉璃王风流成性,提他不宜沾上内院的女眷,对清誉不好。” 赵桓晋鼻尖逸出了一丝轻笑,再按下一子,屋外, 远远传来了女子们的语笑宴宴。 秦陌一听见其间一道清甜的嗓音,就知道她回来了。他不动声色地落子, 靠近窗户的耳尖,动了一下。 姐妹俩说说笑笑了一路。 兰姈道:“那琉璃王今日见你不在家, 竟还特意追到小院来送东西, 是真要让全京城都知道他的心思吗?” 伴随着一阵泠泠的轻笑, 兰殊温言道:“他就是这样的性子, 只是一时兴起,阿姐不用太当真。” 兰姈蹙起眉间,“你觉得他只是在玩闹吗?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 你对他并无意向?” 兰殊掺着兰姈的手肘, 撒娇似的倚上她肩头,“高句丽那么远, 我怎么可能舍得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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