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的人是王家的? 秦陌心想,五姓氏族之间盘根错节,相互结缔姻亲,来往无数,要说她喜欢的是五姓其中某个世家子弟,他也不算意外。 后来,他发现他想太多。 兰殊顺着那个王字,在纸上画了只栩栩如生的老虎。 十分地威武,气宇非凡。 秦陌似如遭了戏耍,嘴角狠狠抽了抽。 昌宁看着咯咯地笑,指着老虎头称赞道:“好看,这个确实好看!” 傅廉看了半晌,也笑,却交叠起双臂,将秦陌掠了眼,“世子妃画的就是爷吧。” 兰殊落笔的霎那,僵硬了下。 昌宁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跟着抚掌惊呼,“不说我都忘了,表哥是属虎的!” 傅廉与她相视一笑。昌宁望着他唇角深陷的酒窝,恍了会神,后知后觉回想起自己方才喜欢酒窝的豪言壮语,一时间红了脸。 傅廉并未注意到她的赧然,越看画像,笑得越深,直指着那老虎的眼睛道:“这双眼睛尤其传神,狭长的,睥睨的,可不就是爷平日瞥我的样子。” 兰殊只得干咳了声,“傅小侯爷不愧是文昌侯独子,这张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文昌侯曾是大周朝著名的前线谈判使臣,巧舌如簧。 傅廉无辜地摸了摸鼻尖,仍然笑着强调:“可是真的很传神啊!” 兰殊不过是信手涂鸦,头皮一时间被他说的有些发麻,也不想去看秦陌此时的目光,伸手想将那画藏入袖口。 昌宁将她这一小动作看了出来,却不顺她的意,先她一步,将画纸高高举起,笑闹着跑出了门,逃到了院里的雪地上。 兰殊不得不跟上了她的步伐,同她在院子里追赶起来。 昌宁撒丫子跑得欢,一下没注意雪地路滑,险些摔了出去。 好在李乾刚好路过,及时扶住了她。 李乾见她差点儿摔了一跤,还嘿嘿地笑,蹙眉不解:“你们在干什么?” 傅廉冲了过来,急忙朝着昌宁身上先打量了眼,见她没事,悄然松了口气,指着昌宁手上的画纸道:“太子殿下,您来评评理,这只老虎像不像世子爷?” 李乾皱着眉头一看,目露惊奇,不由也笑了起来,“别说,被你这么一提,还真有点像。” 得了李乾的认可,傅廉腰杆都挺直了起来,“我就说嘛。” 秦陌沉吟了半晌,乜了傅廉一眼,终于开口给了评价:“你才像只畜生。” 继而他一道风般刮过,直接将画从昌宁手中夺回,递还给了兰殊。 就在这时,天空蓦然又下起雪来。 瑞雪兆丰年,昌宁抚掌欢呼,站在院子里,仰天摊手转了个圈,往地上的积雪一捞,与傅廉在雪中打起雪仗来。 兰殊本只是端庄地站在旁边看着笑着,忽而,昌宁猝不及防,朝她丢了个雪球过来。 兰殊被砸了一身的雪花飞溅,鼓了鼓腮帮子,不甘示弱,俯身捞起地上的雪,攒了个大大的球扔了回去。 昌宁笑着躲闪不及,霎那间,傅廉却往前一揽,直楞楞帮她挡了下来。 兰殊见状,不得不轻哼了声,“不公平,你有两个人。” 昌宁躲在傅廉身后,笑嘻嘻地朝秦陌那厢扬了下下巴,“嫂嫂也可以喊表哥啊。” 兰殊怎敢劳秦陌大驾。 秦陌却径直从长廊跃了下来,弯下腰同昌宁冷笑道:“这可是你说的。” 眼看他捞雪就要动真格,昌宁边笑边躲,拉起傅廉的手,“还不快跑!” 他们几个从小就爱围在一起打雪仗,秦陌十分厉害,总是赢的那个。 这会一下勾起了回忆,几个少年在大雪中,闹作了一团。 兰殊一边喘气一边笑,昌宁玩不过了,直接滚到地上同秦陌耍赖,“你专门挑我打,不公平不公平!” 秦陌将雪球攥在手中,“因为就你喜欢搞偷袭。” 昌宁冷哼了声,理直气壮道:“不搞偷袭哪里打得到你?” 秦陌鄙夷:“你就会躲傅廉身后你还有脸了?” 昌宁不服气道:“嫂嫂也躲你后面啊。” 秦陌回头一瞥,还真看到了崔兰殊极为识相的身影。 兰殊干干咳了声,只得横迈一脚站了出来,有理有据道:“主要站你身后不容易挨打。” 秦陌可会打仗了,打个雪仗都是立于不败之地的。 兰殊当然要站他那边,躲他身后,准能活得久一点。 傅廉露出了一副颇为心动的样子,“不然我也跟着世子妃站爷后面吧。” 他为了帮昌宁挡,都快被打成一个雪人了。 “啊,你敢!”昌宁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气呼呼地拽着他的胳膊不放。 兰殊吃吃笑了起来,昌宁扯住了傅廉,笑着同他们约定起来,“要不以后每年冬天,我们都在这儿打一次雪仗吧。” 傅廉见她高兴,无奈扫了扫一身的雪渍,和颜应声说好。 李乾一直在一旁看着,闻言笑了声:“整天到晚就知道霸着我的东宫不放,你们是没府邸吗?” 秦陌不由也露出了一点吝啬的笑意,睨他一眼,扬眉道:“以后整个大周都是你的,占用一下东宫怎么了?” 话音一圃,秦陌转过眸眼,却见崔兰殊盯着昌宁,不由愣起了神。 只见兰殊望向昌宁的双眸中,闪过了一丝怆然之色,恍若穿透经年岁月而来。 昌宁浑然不知,笑得天真烂漫:“嫂嫂怎么不说话,是不敢应战了吗?” 兰殊被她问得勾回了心神,摇了摇头,牵了下唇角,刚想说不是。 长廊之上,刘公公躬身迈着碎步,捧着一封信函,朝李乾走了过来。 “殿下,礼部递来了高句丽使臣送来的贺函,高句丽君王提前恭贺殿下明年继承大典,并有意来使大周,与国朝结盟!” 李乾接过了信函,挑起眉稍,秦陌与傅廉同时朝他围了过去,三个儿郎一并看向了那封结盟邀约。 兰殊却再度望向了昌宁。 明年三月,太子登基大典,高句丽的储君赭禾将携重礼亲自来使恭贺,主动提出与大周签订盟约。 求娶昌宁公主。 -- 入夜,华灯初上。 每逢冬日,东宫的每个院子都在雪光映照下,烧起了暖暖的银丝碳笼。 唯独秦陌的屋里除外。 他一点儿都不怕冷,一个冬天,整个人就是一个行走的小火炉。 烧炭反而会将他闷出一身汗。 可在这夜入睡,他却梦见自己的屋内,为了她,日日都烧着碳火。 大雪纷飞。 他待在中书省忙碌了好几个日夜,今日终于得了空,回了趟家。 一入院,就看见朱红斗篷下,女儿家探出一张欺霜赛雪的莹润脸蛋,正在地上,独个玩起了堆雪人。 远远见他从长廊过来,她偷偷攥了个雪球,在他靠近的瞬间,笑盈盈朝他丢了过去。 雪球在他胸前炸开,溅了一地的雪沫子,他蹙了眉,一下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轻拍了她的臀.部一下。 继而一个打横,就将她抱回了屋。 她勾住他的脖子,顺势用她冰凉的双手往他后颈里钻,感觉到他不可避免地打了个激灵,她低低笑了笑,目光透着怀念,“我以前看你和昌宁傅廉打雪仗的时候,心里可羡慕了。” 他抱她进屋避寒,“羡慕怎么不和我们一块玩?” 她指控道:“你那会都怎么不理我。” 他没得反驳,将她抱到了碳笼前的美人榻上,捂着她的双手搓了搓,让她坐在炭火前,暖了暖身子。 她带着些艳羡续道:“你那会还捏过拳头大的雪人送给昌宁玩,我当时也很想要。” 她的眼睛又清又灵,饱含了对于他过往不待见她的苛责。 这世上就没有哪个男人能应付得了女子翻旧账。他短促的沉默了会,战术性撤退,先走出了门,不过多时,捧着一只雪白的雪球小兔子回了来。 她双眸盈盈发亮,十分欢喜,正想接过。 男人却一抬手,拉开她的斗篷领子,就像她刚刚往他后颈里探冰手般,把小白兔往她雪颈上贴了一下。 那雪人贴近温暖的肌肤,一下融化出了一点雪水,顺势滑入了她的衣襟内。她打了个激灵,大叫一声,嗔怒道:“冷——” 他眼底漾起了温柔的笑意,整个人倾了过来,“那我帮你擦一下。” 他话还没说完,修长的手指已经挑开了她衣襟口的蝴蝶结。 他一把抹去那滑过雪肌的冰水,女儿家却起了另一阵激灵,脸色不由红了两分。 他左右揉捏个不停,眼看着她的眼波变得迷离,眼底的抗拒一点点在他的反复折磨下消失殆尽。 屋子里,炭火烧得正旺。 榻上的温度,却比周围,还要高上几分。 那雪做的小白兔被男人放在了碳笼边,随着热度的不断侵袭,逐渐融化,化成了一滩雪水。 地上,男人女人的衣服乱作了一团,一地旖旎。 -- 鸡鸣声起,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少年蓦然睁开了眼,盯着床顶上的幔帐呆了好一片刻,转过头,仍是他一人独居的屋子,仍是一如既往的冷冷清清。 并没有烧得正旺的碳笼,也没有雪做的小白兔。 更没有藏在他身下,被他欺负得,哭成了小白兔子眼的女儿家。 雪光映照着窗台,窗外下了一夜的大雪,将整个院子堆砌得一片苍茫。
第033章 第 33 章 年关一过, 开春,朝廷首当其中的一件要事,便是新帝的登基大典。 六部九寺已经忙到鸡飞狗跳, 尤其是礼部,全员上下,个个都是刮风而过的陀螺。 偏偏这会儿高句丽即将来使拜谒, 接待外邦一事, 按理也由礼部统筹安排, 可他们实在是分身乏术,没有三头六臂。 李乾同中枢商议过后,决定由枢密院统筹一应事宜。 枢密院本就具有军事与外交之责,只不过这回顺带将外邦来使的吃喝拉撒一应安排了。 秦陌作为枢密院的供奉郎,名门之后,又擅骑射, 时常被选作伴使之臣。待高句丽使者入京,不论是射弓还是打毬, 少不了要他出场一较高下。 这会,秦陌正陪同枢密院正使, 一同监工梨园球场的修葺施工。 国朝正值繁忙之际, 秦陌脚不沾地, 也有好几日不曾回家了。 兰殊作为世子妃, 便是充个样子,理当前来慰问一二。不然长公主与太子表哥非得旁敲侧击地训她,不懂体恤夫君, 不会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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