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少年进了最后一球,朝台上扬起月仗示威之时,台上人潮沸腾涌动。 兰殊不小心被人推搡了一下,手中的帕子不甚掉落,一阵春风拂过,竟飞到了他的怀中。 少年探手一抓,并不知是谁的,下意识蹙眉抬头,朝着观赛台看了眼,却正好对上了她的视线。 那个时候的她啊。 就像彻底掉进情网的猎物,从此,脱不了身了。 卢梓暮见兰殊眼底闪过一丝追忆,笑嘻嘻地摇了摇她的胳膊,道:“得偿所愿嫁给了心上人,阿殊开不开心?” 兰殊被她晃回了心神,心绪百转千回许久,唇角露出了一点怆然笑意,诚然道:“开心。” 得知要嫁给他的那时候,兰殊是真的很开心的。 这两辈子的那段日子,都是难得开心的。 毕竟,兰殊是成婚那日重生的。 而他,早已经不记得她是谁了。 -- 卢梓暮难得回京,一有空闲就缠着兰殊不放。 她小时候便是这样,明明比兰殊大了两岁,个子比兰殊娇小,性子又比同龄人单纯,倒像是兰殊的小跟屁虫。 秦陌见她们亲如姐妹,不知哪儿冒出了一些给兰殊体面的想法,梨园监工之事完毕,他便派人递帖,邀请薛长昭携妻入府吃宴。 便当是弥补他们当初未能参加兰殊婚礼的遗憾。 少年愿意在她朋友面前给足她面子,兰殊意外之余,感激涕零,主动跑到书房与他商议了一下席面的安排,笑眯眯同他道:“这下太子殿下绝对寻不着您什么错处了。” 兰殊以为他是得了李乾的暗示,才专门给她充一下夫妻和睦的样子的。 秦陌愣了愣,并没有借机在李乾面前装模做样的心思。 但转念一想,如果不是为了装样子,他好像也没理由这么做。 秦陌沉吟了好一会,低低嗯了声,没有反驳。 -- 暮色渐合,薛长昭拉着卢梓暮,身携厚礼迈入了朱漆大门。 李乾听闻小夫妻请客吃饭,特地命宫人将席面摆在了东宫的正厅之内,以示隆重。 昌宁最是喜欢凑热闹,一听闻宴请的是刚从罗马回来的游使,席面还没开始,就已经黏在了兰殊身边等待。 卢梓暮以前只远远见过昌宁小公主,恭恭敬敬作揖行完礼,两人一说话,却有些相见恨晚的投契。 都是直爽的性格,小姑娘们朗朗的笑声一下绕上了房梁,余音不绝。 席面还未开始,兰殊与昌宁坐在一旁的瑶席上,兴致勃勃听着卢梓暮说起她在罗马那边的所见所闻。 薛长昭特地送了一张十分珍稀的大周外诸国疆土地图给兰殊,她从小就很向往自由,让她一睹天下之大,她定然会十分欢喜。 卢梓暮迫不及待拆出了这份礼物,拿着地图,一壁指着图,一壁同她们描述着那些红红绿绿的标记点各地的风土人情。 卢梓暮指向了罗马中心的一处,“这个地方的医药非常发达,他们的医术,连天麻都治的了。” 话音一圃,昌宁的双眸便亮了起来,“当真有这般高明?” 卢梓暮点头如捣蒜,“他们的医术与我朝的迥然不同,具体我形容不出,但真的十分神奇!” 昌宁满目的憧憬,怔怔盯着那处发呆,“真想去看看啊。” 卢梓暮望着昌宁目光中的向往,同她承诺道:“小公主要是好奇,下回我与朝朝再去的时候,我把他们的药品带一些回来送您如何?” 昌宁一下笑开了花,拉着卢梓暮的手不放,连连称赞了好几句好姐姐。 卢梓暮又惊又喜,眯缝着眼笑着,转过眸,却见兰殊望着昌宁发起呆来。 卢梓暮朝着兰殊眼前猛地晃了晃手,“阿殊在想什么?” 兰殊勾回了心神,轻摇了摇头,眼底却闪过了一丝恻然。 过不了多久,高句丽的使臣就要入京,昌宁即将远赴他乡......此时的承诺,也不知有没有实现的那天。 开宴入席。 兰殊特地拿出了菜单,迎合着每个人的口味,叫他们选择自己爱吃的开胃小吃。 卢梓暮望着菜单上那一手娟秀的熟悉字迹,笑着回忆起兰殊小时候其实极其不爱读书写字,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全。 “每回女子私塾交课业,她次次只写半边,殊写成朱,后来被我们一群人笑着追喊兰朱,兰朱!” 秦陌坐在一旁喝茶,闻言忍不住嗤了一声。 兰殊双靥绯红,哀怨地瞪了他一眼。 她的双眸清澈,瞪起人来,不显凶,只显俏。 秦陌心口滞了下,冷不丁讥道:“所以外头传闻的什么五岁识琴,七岁知画,都是假的?” 卢梓暮愣了愣,下意识抓住了薛长昭的胳膊,睁大眼看向兰殊,“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兰殊毫不慌乱地同秦陌对视了眼,唇边浮出一抹无畏的笑意道:“无碍的,毕竟我什么德行,世子爷心里早就清楚了。” 这话任谁听了,不得欣慰于小夫妻早已坦诚相待,情投意合? 薛长昭望着兰殊看向秦陌的视线,却不见半分甜蜜。 昌宁忍不住托腮好奇道:“那嫂嫂后来是怎么克服的,你现儿确实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呀?” 卢梓暮回忆道:“后来好像是有次弘儿不甚落了水,把她吓得不轻。打那天后,她就跟开了窍般,认认真真读起书来,一骑绝尘,把我们所有人都比了下去,一跃成了崔氏女儿第一。” 昌宁听到“崔氏女儿第一”,忍不住竖起拇指赞叹兰殊其实天赋极高,只是前期不努力。 秦陌蹙起眉稍,扭头问向兰殊道:“为什么会落水?” 兰殊短促的沉默了会,简单扯了扯唇角道:“意外。” 秦陌将她眼底的晦暗尽数收入了眼底,还想开口,就在这时,掌膳带人将晚膳端上了桌。 闲聊遭了打断,大伙儿的注意力也都转移到了桌上,兰殊款款站起身,薄露笑意,张罗着倒起酒来。 前前后后把菜都尝了一遍,几轮酒水下腹,待酒足饭饱,少年们的话匣子才又打了开来。 昌宁好奇地询问起兰殊与薛卢二人小时候的渊源。 薛长昭只叹道是缘分,卢梓暮笑了起来,“他俩不打不相识!” “嫂嫂小时候还会打架?”昌宁惊疑不定地看向兰殊。 卢梓暮笑吟吟道:“阿殊十一岁就有现在的个头了,和男孩子一样高呢。” 秦陌把玩了一下手上的白瓷酒杯,讥诮道:“敢情这几年一点没长?” 兰殊抽了抽唇角,睨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秦陌发现崔兰殊喝了酒之后,微醺的神色竟清傲任性了不少,都敢对他翻白眼了。 果然是酒壮怂人胆? 少年心里冷不丁嗤了声。 卢梓暮连连笑着续道:“阿殊小时候仗着自己个头高,经常女扮男装溜出去玩,她那会还没现在的身段,雌雄难辨的很,最开始,可把朝朝骗得不轻呢。” 薛长昭摇头叹笑,捏了捏卢梓暮的脸,“你不也被骗了?” 卢梓暮噎了下,似是想起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干干笑了笑,径直挽上兰殊的手肘,对着她努嘴,“记得有一次,她为了躲避尊长的视线溜出去玩,还叫我把家中兄长的衣服借过她,她顶着我们卢家的家徽图腾,在外头招摇撞骗!” “连卢四......” 卢梓暮一高兴就爱逮着兰殊的家底抄,类似的场面也不是头一回了,兰殊基本知道她要说什么,这会却一下捂了她的嘴,心惊胆颤地想,接下来这话可说不得! 跟谁说,都不能跟秦陌说她以前得罪过卢四郎的事! 凭这小子对卢四郎那股子痴情劲,指不准顺势就替他伸张正义,趁着某个月黑风高夜,直接就把她料理了! 卢梓暮睁着大大的眸子,不懂兰殊为什么堵她的嘴。 兰殊冲她笑眯眯了下,夹起一个鸡腿朝她嘴里塞:“尝尝东宫的荷叶鸡。” 卢梓暮乖乖咬了口,鼓着腮帮子埋汰道:“上回不是吃过吗?” 兰殊一拍脑袋,貌似才想起来,笑吟吟的,把这个话题神不知鬼不觉地掠了过去。 秦陌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倒有些好奇,她扮成男孩子,会是个什么样。 转念一想,少年又觉得自己的好奇心好没道理。 还能是什么样? 就她这阴柔小白脸的样子,铁定是个实打实的娘娘腔。
第034章 第 34 章 一直续旧到了深夜, 薛长昭背着醉倒的卢梓暮回家。 三月的晚风仍透着瑟瑟的凉意,兰殊追着上前,给他俩披了件斗篷。 再回到正厅, 只见昌宁拿着一本画本子,拽着秦陌要他读。 那是卢梓暮从西域捎回来的,注释写的都是外邦语, 昌宁看不懂。 秦陌年仅十六升任枢密院六品供奉郎, 凭的就是精通骑射与诸国外语。 可他素来没什么耐心, 睨了她一眼,“我又不是傅廉,还给你讲睡前故事?” 昌宁冷冷哼了声,不知想到什么,眼底闪过了一丝怆然。 说来,有阵子没见到傅小侯爷了。 兰殊顺口问了问, 从秦陌三言两语的回答中,听出傅廉的表妹有意在登基大典之后的夜宴上献舞, 傅廉擅音律,这阵子几乎每日一下值, 就去陪她奏乐练习。 昌宁在一旁缄默不语, 隐隐有些失落。 兰殊拿过了她手上的画本子, 彩色斑斓的封册, 画得十分好看,但是写的什么,她也看不懂。 兰殊只好莲步轻移, 走到了秦陌身旁, 用胳膊肘轻推了推他的手臂,目光瞬向了安静的昌宁。 “您就给她读一下吧。” 兰殊忽闪着睫羽, 隐隐透着两分难得的恳求。 秦陌轻啧了声,回眸迎上她如山似水的莹莹眉眼,清眸不染半点尘埃,满含期待地将他看着,竟一时之间,说不出拒绝的话。 再对上昌宁小丫头垂头丧气的样子,少年默了默,彻底败下阵来。 兰殊见他接过画本子,朝着昌宁旁边懒洋洋坐下,连忙笑着把桌上剩下的果盘点心给他们端了过去。 昌宁见他打开了画本子,目光发亮起来,身子往前一倾,急急问道:“画的什么?” 秦陌打起眼梢,大概看了看,“一只仙鹤的故事。” 昌宁侧耳倾听,秦陌见兰殊也搬来个紫花墩,坐在了瑶席旁。 兰殊眼眸澄澈,双肘支在了案几上,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好学生样。 少年忍不住咳了声,仔细朝着那画本子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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