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隐约知道前后会不同,毕竟见过人体图,也看过禁图,但至于有多么夸张的不同…她哪里晓得?人体图上半耷拉着拇指大一丁点,禁图上也不过是食指,且图中有的男子仍穿着衣物时,瞧着没有如何异样。——可见辛朝的图多么缺乏严谨。 市面上涵盖此类严肃知识的书籍匮乏,所以她也没有途径钻研。 因此,饶是她能想到衣摆垂坠下来看见裤子,也决计不能立刻就联想到,虞斯那么严实且宽大的裤子遮掩着,自己究竟还能瞧见什么雄伟风景。她心里更是自然而然地认为,虞斯不过也就是一根食指。 此刻见虞斯激动地强调,她一时想不出他浑身都在抗拒的原因,讪讪地摸了摸鼻尖,才找了个“他的确十分羞耻于此”的理由,心觉失言,她实在不应该仗着话本、春图比他看得多、看得荒淫而反过来逗他,报前几日被他撩拨之仇。 她便轻飘飘地打了句圆场,“看来侯爷还没有要到倒立的地步,如此,我对你的定力和人品,甚是放心。” 眨眼功夫,那么高一个虞斯直接消失在眼前,焦侃云定睛看去,发现他不过是矮了一截,单膝跪地,把脸尽数埋到了一侧肩臂,高尾翻翘,炸毛一般凌乱,一手扶桌,另一手还颤颤巍巍地把绒边厚衣递给她,“快穿上…” 他对自己的定力,现在可并不是很放心。 焦侃云挑眉,她好像掌握了某种规律,当她处于下风位时,他会试探性地得寸进尺,以一种撩拨姿态与她拉扯,让她素来坚定的心如弓上韧弦般动摇,是为松弦,以此徐徐图之; 但只要她从容自信地反将回去,尤其点出他最为羞耻隐秘的难以启齿之事,他就根本经不起一句语逗,溃不成军。 不过焦侃云此刻因病胡乱猜想一通,完全忽视了,这羞耻隐秘之事,自己也没多懂,恐怕说着说着,将来也是挖坑把松过弦的自己给绕陷了去,彼时气氛就会很尴尬,此刻压下不提。 她放下碗接过厚衣,抖开一看,是一件绯红色金丝绣木樨纹的锦袄,裙开百褶,姑且不用穿,她只穿好上衣,把自己的脖颈也严严实实地捂起来,低声道谢。 她蹙着眉,微偏低起头,拨弄埋进厚衣里的湿哒哒的秀发,长发一经搂出,她又下意识仰起头随意抖了一抖,将其散开,脖颈才彻底摆脱黏腻的不适感。 虞斯刚站起身抬眸,看见的就是她摇头抖发的模样,她的凤眸微微眯起,如缕如丝,红唇轻张,眉心略蹙,海藻一般的秀发抖落一晕清香,水珠飞溅,全都朝他扑来。 虞斯险些又要跪下去,气血上下乱窜,已然乱作一团,他慌乱地移开视线,背过身去又给她添了一碗粥,“再喝一碗吧。” 没等焦侃云的手碰到他,他立刻把碗放在桌上,然后翻窗出去透气。 等再回来时,气息明显平稳不少,只是脸颊边缘多了层水渍。 他拿了已装好净水的煎药罐子来,走到墙角,点燃炉子,架上药罐,他在药坊拿的是已浸泡好的药物,大大缩短了煎药的时间,不过也要等个小半时辰。弄好炉子,他又去端了一盆银丝炭来,加进熏笼里燃上,又在隔层上烧起宁神香,最后在笼罩上随手放了些橘子和梨。 焦侃云仍然坐在桌边绞发,头发太长太多的坏处就在于此,半天弄不好,见雕花熏笼里有炭烧起来,她就搬着凳子离火近了些。 虞斯就坐在旁边,刚把温茶摆上去,打算给她热一热,见她过来,低头不敢看,只沉吟片刻,红着脸说:“要不我直接用内力给你烘干吧?我自己洗完头发就这样。” “还能这样?”焦侃云诧异,“那来吧。”每次绞发她都可烦,虽说往来都是画彩动手,但湿水濡着衣裳,难受极了,若是往后都有一个人可以用内力给她烘干就好了……不如多出一份工钱,雇一个专司内力烘发的人吧。 她乱七八糟地想着,虞斯已抬手运气,在她的脑袋边停下。他屏住呼吸,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病?在作甚,挑战极限? 被烘干的几缕发丝轻翻飞,会缠绕他的手指,她的脸和身体都近在掌心咫尺;她的清香和温度一阵阵地涌来,将他整个人都裹紧了。他颤抖着手,已经起了极致强硬的反应,不得不多匀出一份心力去压。 温热的暖流在挠焦侃云的发丝,发丝又挠着她的耳梢和侧颊,暖流拂过头皮,不论怎么她都觉得有点痒,轻笑了下,下意识偏头夹弄痒处,便将他的手掌夹在了肩膀和脑袋之间。她一愣,僵住了。 虞斯亦僵住,猛地抽回手握紧拳,周身气流顿时犹如竖起防御墙一般。 焦侃云凝视着他周身运转的浑厚气流,大觉诧奇,习武之人有内力是平常之事,但如此显化,直白可观,她委实第一次见。 “破得了吗?”她已忘了方才的尴尬,或者说,她想转移话题,便轻声问道。 虞斯一愣,瞳孔骤缩,低头见她已经好奇地伸出纤细的指尖去触碰那层气流了,他着意放松了些许,任由周身气流散发着温软和煦之意,她的手指便徜徉在他肩臂之上,隔着一指宽的一层气流,划开气浪。 他浑身上下都异常机敏,哪怕并未抚触,亦有所感,只觉臂膀处已经酥麻软烂了一片,他悄悄地低喘着,目光随着她的指尖在他的身体外层游弋,一股刺激的快感聚集在丹田上,使他不由自主地流泪。 焦侃云见气流奔走如河川,仿若要汇聚于海,便问道:“它们会跑到哪里?” 仿佛被偷抓到了私心龌龊一般,虞斯慌乱地喃喃说:“…丹田。” “你们习武之人的罩门在哪?” “不一样…我的在…”他梭了下喉结,没能说出口。 “要怎么破呢?”焦侃云以为他不便透露,想到今夜的危机,便换了个问题,“有没有一击制破的招数?能把侯爷都破掉的那种强悍秘术。” 虞斯怔然看着她,好半晌没说话。 焦侃云抬眸,“…也不方便说吗?还是很难学?亦或是压根没有?” 虞斯摇头,认真说,“别人没有,你有。” 将她凝视须臾,他别开眼,轻声续接,“…我已经破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风寒的缘故,焦侃云只觉侧颊微微发热发胀,心口有奇异的酸甜滋味盘桓而上,聚于喉口,她触火似的收回手指,反复看他,别眼,看他,再别眼。 砰的一声,窗扇再次被风拉得合上,她吓一跳,顺势错开对视,“对别人又没用…” 虞斯运气喘息,兀自平复,“等你风寒大好了,我教你用匕首吧,三招。” 焦侃云欣然,“好啊。”恐怕樊京城没有比他更厉害的老师了,“礼尚往来,那我便送你一把新的匕首。” 虞斯牵唇,背过身去笑了下,墙角的药罐和他的心一样,咕噜冒泡。他走过去看了看火候,“还要一会,你困吗?” “头昏,倒是不困。我能坚持到药熬好的。”鼻息传来风寒药苦涩的味道,焦侃云蹙眉,自幼她就很不喜欢喝药。 虞斯看见她皱眉,立刻走过来,从怀中摸出一个小油纸包,“有糖。” 焦侃云好像近来与他聊天已经完全不顾及圆滑面貌、虚伪客气了,只是略微不好意思地道:“我不喜欢太甜腻的东西。”她确实是不好伺候,这么些年画彩着实辛苦了。 虞斯拆开纸包,“我知道。这糖是清甜的,我尝过了,不腻。” 焦侃云在脑海搜寻一圈,没有告诉过他,讶然问,“你怎么知道?” “你之前让我喝一品堂的鸡汤,说他们家糕点做得一般,方才买粥的时候我着意尝了尝如何一般,甜蜜蜜的,就猜你不喜欢吃太甜了。” “随口一说你也记得啊…”焦侃云道谢正要接过来。 他微微抬手挡住,又摸出一方素白的丝绸巾帕,垫在她掌心,才将有一丁点粘稠的油纸放上去,“才洗完的。” 焦侃云的视线落在丝绢上,低头嗅了嗅,办事好就得挨她的夸,“巾帕?你洗的?确实洗得干净清爽,散发着令人神往的幽香呢。” 虞斯一愣,“我说的是你才洗完,不要弄脏…”他哑然,“倒也和巾帕没区别。” 焦侃云脑子混乱,默默跟了句嘴,“那还是有区别…”她是自己洗的。 虞斯虎躯震颤,立即退后两步,任由她摊着手拿糖凝滞半空中,周身气流和空气对撞,都快擦出火星子了,“你坐着,我去看看药如何了。” “不是刚看了吗?” “那我去看看宅院大门落栓没有。” 往来一趟,带回一只白瓷花瓶,“我这就把凤仙花插上了。” 在簸箩里找来剪刀,“修一下枝更好看…” 风又把门关上了半扇,他迅速打开,“我再出去装点净水。” 回来时带了抹布,“你的窗台有点脏。” 擦完出去洗帕子和手,给她倒了热茶,剥了橘子,“吃点水果好受些。” 焦侃云坐在熏笼边,支颐膝上,看他好一阵忙活,都是些琐碎小事,但他生得俊美高大,做起来赏心悦目,她笑了下,“侯爷,你的眼里一直这么有活儿吗?” 着意的忙上忙下,他已忙无可忙,站在窗边佯装看风景,闻言才转过身,一霎羞涩,“我自然是第一次伺候人。因为我要当你的对手里最殷勤的男人。”顿了顿,他挑眉,“我是吗?” 焦侃云摇头,“我也不知道。”因为她好像没有留意过旁人有多殷勤。 虞斯抿了抿唇,朝她走过去,蹲踞在她身前,刚好与她的视线齐平,“思晏在侯府不能出门,实在无聊,我打算搬回去陪她,以后你找我就到侯府…你要不要去侯府做客?我会十分殷勤。” 这是他第三次邀请,无论是环境还是神情,都比前两次更郑重,焦侃云无法再避谈,干脆地道:“不要。侯爷没听到堂下如何议论的?说我们当街搂搂抱抱…” “那不是事实吗?你为了躲你爹,先出手抱我的。”虞斯眨眼笑道:“怎么你只对我复述一个搂搂抱抱?不是还说我俩亲上了吗?…你不敢说?还是不好意思说?你害羞呀?” 此刻已经掌握规律的焦侃云根本无惧如此撩拨,她觉得只要自己从容点破他羞耻在意之事,局势就会反转,当即冷呵一声,悠然笑道:“侯爷,你又大好了?”她反客为主,微微倾身凑上前,“我是怕‘亲’这个字,刺激到你,有意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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