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去心神,若锦跟上去。 静静守在虞听晚身边。 陪着她漫无目的地在皇宫中素日人少的地方沉默走着。 直到天边的夕阳西下。 直到夜幕降临,月上柳梢。 望着朦胧的夜色,若锦借着旁边宫盏的光亮,走到虞听晚旁边,劝道: “公主,天色晚了,我们回去吧。” 荷花池旁,虞听晚转过身。 正要往回走,余光中,不经意间瞥见侧前方的鹅卵石小路尽头,一个黑色的人影一闪而过。 虞听晚站在原地,漠然地看着那个方向。 入夜后的荷花池,人非常少。 今天风又大,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再无其他声响。 若锦静等着自家公主回阳淮殿。 可几秒后,没等到主子动身,却等来了一句: “若锦,你说逃出皇宫的成功几率有多大?” 逃出皇宫? 若锦被这几个字惊出一身冷汗。 皇宫是何等森严的地方,她们如何逃得出去? “公主!”她声音压的很低,下意识往四周看,去瞧周围有没有谢临珩的心腹。 “就算要逃出去,我们也要从长计议,这种话,不可直接宣之于口,以免打草惊蛇。” 若锦这话刚说完,就见正前方,墨十朝着这边走来。 他停在几步之外,恭恭敬敬地行礼,随后侧身做出“请”的姿势,对虞听晚说: “公主,天色已晚,太子殿下让属下劝您回宫。” 虞听晚没动,问道: “你们主子呢?” 墨十隐去了实情,扯了个慌:“主子在东宫。” 虞听晚没再问别的。 和若锦一道回了阳淮殿。 见宁舒公主终于肯回去,身后的墨十总算长松一口气,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在心里吐槽着: ——以后这种苦差事,他决不能和墨九那玩意儿抢着来了。 不仅容易挨训不说,还容易被未来的主母记恨。 典型一个——吃力不讨好,里外不是人。 …… 一刻钟后。 虞听晚回到阳淮殿。 刚一进殿,就觉察到不对劲。 整个阳淮殿上下,处处弥漫着绷滞氛围。 她宫中的侍女不知道都去了哪里。 大殿门口,只剩墨九大咧咧地站在那儿。 见她回来,墨九当即推开了殿门。 示意她进去。 “公主,您回来了?” “太子殿下已等候您多时了。” 虞听晚脚步像灌了水泥,一步都迈不动。 那种逼仄到令人窒息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第49章 当众求赐婚,你就那么喜欢他? 见她不动,墨九有些束手无策。 最后犹豫着,悄悄瞅了眼虞听晚,硬着头皮又提醒了一遍: “公主,殿下在等您,您……” 虞听晚咬紧牙关。 好几秒,才慢慢踏上台阶。 寝殿内。 谢临珩手中握着一瓶白玉酒,正大光明地坐在她床上,似笑非笑地看着终于出现在视线中的女子。 “天都黑透了,终于舍得回来了?” 虞听晚心跳如鼓。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险感,瞬间席卷心头。 她几乎凭借本能,在谢临珩看过来时,下意识地转身就往外跑。 瞥着她的动作,谢临珩眼底那点仅存在于表面的零星冷笑化为烟烬。 手中的白玉瓶“啪”地摔在地上。 瓷片崩裂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紧绷的深夜中,异常清晰。 虞听晚脚步动作不减反快。 片刻都不敢停,径直朝着殿门跑去。 可就在指尖即将接触门框的那一瞬间,身后一股强硬的力道蓦地袭来。 裹着灼热怒色的大掌,毫不怜惜地掐住女子纤细盈软的腰肢,扳着她肩膀将她转过身,随之将人抵在了殿门上。 谢临珩箍起她下颌。 迫使她抬头。 盛怒的黑眸,逼视着女子带着慌乱惊惶的清眸。 “还想跑,是吗?” 他动作带着怒气,用力碾着她唇角,笑得冷肆。 然而声音还算冷静。 “跑出去大半天还不够,这才刚见到孤,又想去哪?” 虞听晚垂下眼皮,紧抿着唇,不去看他。 似乎被她这种态度激怒。 谢临珩没了和她好好说话的耐心, 长指掼住她下颌,冷冷欺身逼近,低头便要吻下来。 虞听晚猛地偏头。 堪堪避开他的吻。 纤细盈白的指尖倏地攥紧,嗓音发紧,哪怕强行压抑,都遮不住尾音的轻颤。 “谢临珩!” 他冷冷扯唇,抵着她腰身的另一只手,狠狠掐了一把她腰肢,将人牢牢囚禁在怀里。 “躲什么?”他眸子凉薄。 “虞听晚。”他强迫让她转头看他,直到在她瞳仁中看到自己小小的影子才甘心。 “你不是答应我,要试着接受我吗?” “你不是答应我,要留在我身边吗?”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对宋今砚没有感情吗?” “孤问了你多少次,喜不喜欢他?每一次,你都告诉孤,你对他无意,可今天,大殿之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宁舒,你又在干什么?嗯?” 他语速并不快。 相反,有种钝刀磨肉的悚然感。 听在耳边里,不自觉的,让人汗毛直竖。 虞听晚艰涩吞咽一下。 眼睫颤得厉害。 红唇细微地颤,无声张了张,最后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 谢临珩将她所有的神色尽收眼底。 诡谲阴翳的瞳仁中,透出讥讽和冷寒。 “所以——” “都是骗我的,是吗?” 谢临珩其实一直都知道,她从一开始就是在骗他, 可尽管如此,当在大殿上看到她不顾一切请旨赐婚的那一刻,他的心脏依旧疼得近乎痉挛。 她演的戏太逼真。 逼真到,他真的奢望,她对他说的那些话,能有只言片语是真心的。 他所求不多,只言片语即可。 可现实呢,她为了离开,为了嫁给宋今砚,处心积虑的用甜言蜜语哄骗他,麻痹他。 虞听晚看不到谢临珩眼底的痛色和翻滚的妒忌,她只知道,他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 殿内的窒息感也越来越强。 “众目睽睽之下,当众求赐婚。”他敛眸平视她,语中讽刺难掩,“宁舒,你就这么喜欢他是吗?” 他下颌紧绷:“甚至喜欢到非他不可?” 或许是脑海深处的那根神经被压迫到了极致,虞听晚再也没有心力同他周旋。 某一个瞬间,她甚至在自暴自弃地想—— 撕破脸吧。 早就该撕破脸了。 她哄不了他了,也没有心力再哄他。 她也……哄不好他。 殿内久久沉默后,虞听晚阖下眼帘,任由理智被怨恨取代,一字一顿地说: “对,我非他不可。” 短短几个字,像是打开了一道阀门。 虞听晚不愿再掩饰,不愿在粉饰太平。 她猛地推开他,甚至不顾自己狠狠撞在身后殿门上的脊背,对上他视线。 将一切伪装太平的薄膜狠狠撕开。 “我就是不愿意待在宫里,我就是想离开这里,我就是喜欢宋今砚!” “谢临珩,你凭什么阻止我?” “你有什么资格阻止我?” “他才是我名正言顺的未婚夫,他才是我真正爱的人,是我原本就要嫁的人!” “你凭什么阻拦我!” 虞听晚将这些天压抑的情绪尽数宣泄,就像被压抑逼迫到极致的一个人,崩溃的那一瞬间,是顾不上后果的。 她盯着他质问,口吻冷极,“你父皇囚禁我母亲还不够吗?谢临珩,你又凭什么囚禁我?” “你们谢家的天下我不稀罕,你们谢家的皇宫我也不屑踏足,你凭什么不放我离开!凭什么毁我的婚约?!” 谢临珩看着她眼底的泪花,看着她因为愤怒和恨意而洇红的眼尾,喉中短促地挤出一丝讽笑。 “这才是真心话,对吧?” “虞听晚。” 他慢慢唤着她的名字,强自压下针扎般刺痛的心脏,迎着她警惕的眼神,往前逼近一步。 在她想侧身躲开的时候,反手拽住了她手腕,不让她逃。 “你恨我,是吗?” 他指尖轻轻抵住她心口,低眸盯着她的眼睛,“从什么时候开始?” “宫变那日吗?” “如此看来,”他话中是说不出的讥诮:“这三年,还真是委屈宁舒公主了,对着我这个仇人笑脸相迎。” 虞听晚努力压抑着紊乱的心绪。 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没办法回答谢临珩的问题。 正如同她做不到全心感激他或是全心恨他。 她的命是他救的,没有他,她或许早就死在了奸臣丞相的剑下,又或许生不如死地沦为北境权贵的玩物。 正如先前所说,他对她有恩,她也确实该感激他的,只是……将她困在这深宫里,阻她离开的,偏偏也是他。
第50章 谢临珩,你别发疯! 良久。 她深吸一口气,控制住情绪。 让自己维持声音的平静。 同他商量: “谢临珩,放我离开吧。” 她喉咙动了动,接着说: “我身为前朝的公主,无心国事,又没有哥哥或弟弟,我的存在,根本威胁不到你的地位。” “东陵国也好,现在的皇宫也罢,我都不要,我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后半生过平凡的生活。” “你强留着我,没有什么意义,我对你的帝位起不到半点帮助,我的存在,也给不了你任何加持。” “我们就当——” 她话音停了停,终于缓缓抬睫看向他。 “从来不曾有过这些恩怨纠缠,把交集定格在三年前你救下我的那一日,这份恩情,我铭记一生,好吗?” 谢临珩心脏疼到麻木。 他面上不显,只眸色平静地看她。 冷静地问:“然后呢?” “宁舒,我放你离开,然后呢?” “你打算去哪?” “找宋今砚?嫁给他,履行你们当时的婚约吗?” “可是宁舒,”他骤然逼近,掌心扣着她后颈,嗓音发狠,“他有能力护住你吗?” 虞听晚望着他沉怒的眼眸,掐紧掌心。 “这是我自己的事,不劳太子殿下费心。” “只求殿下高抬贵手,放过我们。” 我们? 谢临珩从未有哪一刻,觉得这两个字这么刺耳。 他冷笑,“我若不放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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