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静而不动,一步步看着她自己走向那个绝境。 可有时候,又觉得,他什么都不知情。 前几天在他屡次试探她学泅水的意图时,虞听晚是真的以为,他一早便看穿了一切。 然而这两日,他又给她一种什么都不知情,并且全然相信她的错觉。 这种交替出现的情绪,让虞听晚的心越绷越紧。 甚至到了,她自己都开始怀疑,成功出宫的概率,和出逃失败的概率哪一个更大的地步。 — 端午当天,宫里一片沉静,宫外却热闹非凡。 朱雀街后,打扮瞩目的公子小姐早早便来到插花宴,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和心上人一起插花对诗。 沈知樾一身月白锦缎,手中摇着玉骨扇,慢悠悠地从私宅出来,往楚家走去。 他来的时间早,楚时鸢还没从后院过来。 来到楚府后,他倒是不避讳,直接让门前小童去里面递信,堂而皇之地登门拜访。 当消息传到廊下楚父耳中时,楚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诧然地问: “你说谁?哪位沈大人?” 下人恭声重复:“是沈知樾沈大人。” “?”楚父一脸问号,连忙抬步往门口走去。 直到在拱形门下,见到往这边走来的沈知樾。 “原来是沈大人。”楚父缓了缓神,走过来,拱手行了个虚礼,才纳闷地问:“大人今日不用进宫?” 沈知樾随意摆了摆手,“今日端午,宫中并未传出举办宫宴的消息,今日无需进宫。” 他往里面看了眼,继而解释缘由。 “先前受楚姑娘邀约,今日沈某特来赴约。” 楚父听得一头雾水,“赴、赴约?” 沈知樾含笑点头。 正要细细解释前因后果,还未开口,楚时鸢的声音从后来传来。 “父亲!” 她拎着裙摆,快步过来。 楚父回头,瞧着自家这个不省心的漏风棉袄,很是意外:“时鸢,你还有沈大人有约?” 楚时鸢停在楚父身旁, 瞧了眼温笑注视她的沈知樾。 “啊对,先前多亏沈大人屡次相助,正好今日得空,便借着插花宴答谢一二。” “插花宴?”楚父瞬间头疼。 他这个虎二吧唧的小棉袄,什么都敢应,插花宴那是什么地方,能随随便便去那儿相约吗? 楚时鸢悄悄瞅了眼自家老爹。 没敢再吭声。 说实话,她现在也是骑虎难下。 上次帮宋今砚送信那天,她急着进宫,在沈知樾答应帮忙后,一个心直口快,不过脑地说了插花宴这几个字。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沈知樾已经应下了。 她反悔也晚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沈知樾脸上的笑意一如既往。 对着楚时鸢说:“既然楚姑娘已经收拾妥当,不如现在就去?” 楚父深吸了口气。 想拦又没法拦。 最后不着痕迹地给自家这个漏风棉袄使了个眼色。 可还不等她看过来,对面的沈知樾倒是先开口: “楚大人眼睛不舒服?” 楚父连抬手,揉了揉眼,干笑两声:“无碍无碍,就是被风吹了一下,不打紧。” 说着,他看向沈知樾,面上不显山不露水。 “既然小女与沈大人有约,那老夫便不与沈大人多聊了,屡次相助之恩,老夫在这儿先替小女谢过。” 沈知樾谦逊有礼地抬抬手,态度比在朝中还要和煦。 “楚大人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 片刻后,楚父僵着笑,目送自家闺女和沈知樾离开。 在看不到他们身影后,他甩了甩袖,快步回了后院,头疼地对着自家夫人牢骚: “就咱家这个闺女,早晚把天给捅下来!你说这进东宫的事还没彻底安生下来,她又跟沈大人整了一出插花宴。” 楚母:“……” 楚父头都大了两圈,“前是当朝储君,后是当今陛下的义子,她倒是专挑老虎头上拔毛!” 想劝却无从劝起的楚母:“……” 另一边。 朱雀后街,插花宴上,沈知樾折了支牡丹递给楚时鸢,想到方才楚父的反应,他随口问: “楚姑娘近来可有在议亲?” 楚时鸢接过花,指尖拨了拨花瓣,对于他突然问的这个问题有些意外。 “没有啊。” “那楚姑娘有心仪的人了吗?” 楚时鸢依旧摇头,“没有,我现在只盼着听晚早日从皇宫出来,婚嫁之事不急,反正家中也不催,日后再说。” 插花宴到了一半,好端端的天气突然狂风大作,接着几道轰隆隆的雷声乍响,半晴不晴的天转瞬阴了下去。 骤急的风吹过,空中闷热焦躁的空气被吹散。 没多久,豆大的雨滴,从半空中噼里啪啦砸下来。 原本热热闹闹的插花宴,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中途划上了句号。 跟在沈知樾和楚时鸢身后的小厮,立刻将出门前有备无患带来的伞送过来。 沈知樾撑开伞,第一时间给了楚时鸢,为她挡住不断砸下的雨水,才再次打开第二把油纸伞,带着她暂时去了就近的酒楼避雨。 这场雨来得急,放眼望去,街上全是步履匆忙躲雨的行人。 来到酒楼,沈知樾将伞合上,弹了弹衣袖上沾染的水滴,正要吩咐店小二备热茶,一抬头,却看楚时鸢满脸紧张地解下腰间的香囊,用袖子擦拭。 沈知樾定睛看了看,笑问: “楚姑娘这香囊,是从何处来的?” “这个啊?”楚时鸢举了举香囊,眉眼灼亮,语气自豪又欣悦,“是宁舒公主送我的。” 昔年,建成帝还在时,因伴读的情谊,楚时鸢和虞听晚关系很好,那个时候楚时鸢进宫也比现在自由很多。 虞听晚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因此格外珍惜与楚时鸢的这份情谊。 加之建成帝和司沅宠女儿,有什么好东西,都往宝贝女儿的殿里送。 楚时鸢去找虞听晚时,虞听晚经常送楚时鸢她新得的珍奇古玩。 当时整个东陵,就这么一位嫡公主,还被帝后捧在心尖,出身尊贵,地位尊崇。 更是无数贵女争抢着想巴结的对象。 那个时候楚时鸢和虞听晚关系好,连带着那些贵女对楚时鸢也很是恭维。 只是后来皇权更迭,昔日金尊玉贵的嫡公主一夕间成为被困皇宫没有自由的前朝公主。 那些贵女们唏嘘之余,连带着看待楚时鸢的目光都变得微妙。 只是楚时鸢从来不在意这些。 昔年虞听晚受尽恩宠时,别人问及虞听晚送她的小礼物,她向来是自豪又骄傲地回复她们“是宁舒公主送的”。 如今虞听晚被困皇宫,身份大不如前,当别人再问及身上佩戴的这枚香囊时,她仍旧和从前那样,同样自豪、同样欣悦地说“是宁舒公主送的”。 她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只在乎自己真心相交的朋友。 曾经被所有人羡煞娇宠的宁舒公主是她最好的闺友,如今被困深宫的虞听晚仍然是她最好的闺友。 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用楚时鸢的原话说便是: ——以真心换真心得来的真挚友谊,从不需要身份的加持。
第92章 泠妃娘娘可有明示,想在何处举办宫宴? 沈知樾瞧着看着她宝贝疙瘩似的将手中的香囊一点点擦干,再小心翼翼地收好,甚至最后系香囊时,特别多打了一个结,防止香囊丢失。 见状,他眸色动了动。 状不经意地提醒: “楚姑娘,在宫中,尽量不要拿出这枚香囊,也不要提及宁舒公主。” 楚时鸢抬头,看向沈知樾。 有些不解。 “好是好,只是……为什么呢?” 沈知樾瞅着那香囊,一时没找到合适的话回她这句话。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怕她在宫里大咧咧炫耀这枚香囊,以致它保不住啊! 但这话,他要怎么跟她说? 这边沈知樾还没想好说辞,就见楚时鸢轻“啊”一声,恍然大悟道: “是因为听晚现在身份尴尬是不是?” 沈知樾:“……?” 她回了回眸,像是自己想通了般: “听晚现在处境尴尬,宫里又人多眼杂,肆意提到她,确实容易给她带来困扰。” 说罢,她朝他看过来,弯了弯眸,笑容明媚。 “多谢沈大人,我记下了。” 沈知樾轻咳了声,顺着她的话音说:“……记下就好,就是你想的这个意思。” — 同一时刻。 东宫。 墨九冒着雨进入大殿。 对上首殿座上的谢临珩禀道: “殿下,陛下让您去承华殿。” 谢临珩放下手中密信。 抬了抬眼皮。 扫向外面如雨幕般的暴雨。 问:“有说是何事吗?” 墨九低头,“并未,陛下只说,让您空了过去。” 谢临珩走向门口,清冷的空气中,落下一句:“把信收起来。” 墨九应声,快步走到殿座旁,将密信一一收好。 大殿门口,墨十撑开伞,随着谢临珩走进雨幕。 夏季水汽重,这场雨,又是盛夏的第一场雨,风驰雨骤,雷电交加,看不出几时停歇。 天空黑云翻滚,四周变得昏暗。 除了时不时惊起的粗壮雷电,划过天际,再无其他亮色。 宫道青石路上,豆大的水珠砸在地上,声音又闷又急,溅起无数水花。 墨十稳稳撑着伞。 直到金碧辉煌的承华殿出现在眼前。 踏上台阶,他将伞收起。 承华殿外值守的太监行礼后迅速打开殿门,让谢临珩进去。 墨十拿着还在滴水的伞,候在殿外廊柱下等着。 谢临珩踏进大殿。 一眼便看到了里面殿座上手捻佛珠的谢绥。 自从上一次父子二人因为太子妃册封典礼的事再次谈崩之后,两人这是第一次见面。 朝中大权不在谢绥手中,他又和亲儿子生了隔阂,谢绥便懒得再去上朝,直接明面将所有政务全扔给了谢临珩。 对于朝中那些琐事一概不再管,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之前谢绥身体未愈的那段时间,不管多忙,谢临珩都日日来承华殿在床前侍奉。 如今谢绥身体大好,加上他竭力反对虞听晚嫁进东宫,父子俩见了面也无法心平气和说话,谢临珩便很少再主动过来。 除非谢绥传人召他。 “父皇让儿臣过来何事?”他走上前,率先问。 谢绥看向自己儿子,指了指旁边的座椅,让他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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