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尚书房的时候御辇停在偏僻的墙角,他耐心叮嘱: “如果觉得不适,不要隐忍,红菱守在窗外,你瞧她一眼,她就会带你回来,知道吗?” 宋妧乖乖点头,也学着关心他:“哥哥,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我午膳回来陪你用,晚上也要陪你。” 谢煊觉得窝心,替她整理好衣襟,拍拍她的腰臀,“去吧。” 等人下了御辇,他掀开身侧的帘子,看到小姑娘和顾浩打打闹闹的进了院子,这才收回目光,冷声吩咐: “回御书房。” ---- 宋正德满面沧桑的跪在御书房的偏殿里,秋日艳阳透过门的缝隙洒了进来,他盯着那束光,怔然出神。 他有多久没有见到白日的光亮了? 仿佛很久,他不记得了。 出事那一日与往常并无不同。 他只记得当时收到了秀水巷韦双儿的传信,说是刘兄的儿子阿勇病发,情况不容乐观,想见他最后一面。 他和上官告了假便急匆匆的去往秀水大街。 阿勇的确又病了,但情况也没那么严重,他有些不悦,留下银子就准备离开。 韦双儿哭哭啼啼抓住他的袖子,支支吾吾半天,说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宋大人,你可知道秦家出事了,秦家的二姑娘和您的小女儿是同窗,她们好似在宫里起了争执。” “秦家的二姑娘已经死了,据说死的很惨,秦侯爷病了,侯夫人疯了,这事我也是听我那位远房表姨母说的,应该都是真的。” 他是知道韦双儿有个远亲在秦家做工,因此他一听便信了。 “此话当真?” 韦双儿拭泪,委屈道:“妾身怎敢欺骗宋大人,您学富五车,为官数载,远见卓识,妾身仰慕不已,万不敢让旁人坏了大人的仕途。” 听闻此言,他心潮澎湃间,更是信服了几分。 他是个极为守信义的人,对于秦家的衰败,总有几分愧疚,自认为如果不是他教女无方,事态也不至于闹成现在这般境地。 越想越是生怒,和韦氏交代了几句,便直奔秦家而去。 老侯爷得了半瘫的毛病,无法开口说话,两人相见时,只拿满是恨意的眼珠子紧紧的盯着他。 他羞愧下,连忙保证:“秦兄,是我对不住你,我这就去将两个孽女押过来给侄女给你给秦家赔罪。” 彼时他满腔愤恨,一甩袖子便疾步离去,恍惚间似看到老侯爷目露惊恐的伸出手.... 那是? 想要阻止他! 宋正德此时再回想这些事,他混沌的思绪,突然有了顿悟,后背冒出层层冷汗,正惴惴不安的时候,他听到了催命符咒一般的声音。 “宋正德,陛下召见。”
第123章 机会 两个男人唯恐累坏了宋妧的嗓子,尚书房的早课,由朗读改为习字。 练字讲究的是沉心静气,老师们不会过多干预,因此早间的课堂上,写与不写,全靠自觉。 右边临窗的位置空气好视野好,宋妧认认真真的写完了五篇大字,放下手里的笔,收拾好桌面,这才转过身去看顾浩。 这半大的男孩子真讨厌,从方才开始就在戳她的后背,勾她的椅子,动来动去,半刻也不停歇。 “阿浩,你为什么不好好练字?”她蹙眉,嫩白的小脸十分严肃。 她这种装大人的小样,顾浩看了就想笑,他吊儿郎当的勾勾手,点头示意。 “你转过来,咱俩说说话。” 宋妧虽然不懂得怎么做姐姐,但其实很疼他,闻言,十分配合的转了下椅子,随后胳膊肘杵在顾浩的桌子上,撑着下巴询问: “干嘛?你有什么事?” 顾浩趴在桌子上,凑近她的脸,上下左右的仔细看了好几遍,他笃定道:“你吃仙丹了!” “你变了,以前像个小姑娘,现在像个女人了。” 宋妧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瞬间红了脸,她都可以做娘亲了,眼前的小男孩能懂什么。 骗骗他,糊弄过去就是了。 “我昨晚睡得好,所以精气足,阿浩,你还小,别胡说八道。” 顾浩一脸怀疑的模样,实在看不出异常,又问起别的:“那你登台阶的时候为何腿软,你昨晚干嘛了?” “你有没有受伤?哪里不适要说出来。” 感受到他的关怀,宋妧虽然隐秘之处有些不舒服,但她红着否认:“没有,你别担心我,我真的没事。” 顾浩又细致的观察了一番,勉强信了,随后问:“你绣的荷包都送出去了吗?” 宋妧猛然惊醒,懊恼的轻拍了下桌子。 她这一早上忙活了半天,结果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 那件宝蓝色的荷包还躺在匣子里.... 这是她的定情信物,相当重要,没能送出去,这怎么行。 顾浩见她魂不守舍,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他小声审问:“你为什么要绣两个?” 说完,又谨慎的扫了眼周围,往前凑得更近,声如蚊蝇: “阿妧,我告诉你,你既然和陛下有了瓜葛,千万不能再想着别的男人!” “你就算绣了俩个,也要赶紧把另外一个烧了,如果被陛下发现你三心二意心里想着别的男人,你就完了!” 他想到昨晚偷看的话本子,夸大其词的吓唬她:“轻则让你每晚尖叫不止,重则把你关在秘密之地之后再让你继续尖叫。” 顾浩不太能理解,书里写的那些话总是隐约其词,一到关键时刻,就会出现几个莫名其妙的成语,随后就是一连串黑点点。 所以,这大晚上的一男一女凑一块,那女的究竟在瞎叫唤什么? 在他的想法里,男人不能打女人。 他是足够正直,但万一陛下凶残霸道,就宋阿妧这样的小娇娇,打一巴掌,能痛的叫唤一宿。 “你听到没有!”顾浩越想越急,声音不免大了些。 宋妧被他吓得回了神,她已经想好了,今日她不想上课了,要回去陪阿煊哥哥一整日。 她小声交代:“我没事,我现在要回去,如果别人问起,你就说我不舒服,回去歇着了。” 说完,她就转头看向窗外,红菱收到指示,立刻找到今日的先生,没一会,课堂来了人宣布休息,趁着混乱,宋妧偷偷离开了尚书房。 走在路上,她小声和红菱说:“你别提前告诉他,我想悄悄回去。” 红菱自然答应:“是,奴婢明白。” ---- 御书房内。 谢煊瞧着御阶下战战兢兢的窝囊废,眸光微转。 他运气好,和废帝虽是亲生父子,但完全不相像,阿妧的性情不像宋正德,只是不知样貌能有几分相似。 万一从他身上能找到阿妧的影子,那他下手的时候,只怕会瞻前顾后。 “抬起头来。” 宋正德被拖至御书房时,整个人都是懵的,从他跪下开始,头顶那道冷冰冰的视线就一直在打量他。 他究竟何德何能,不仅来了御书房且还要面圣。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他会落到现如今这番境地? 他胡思乱想个没完,此时听到这句辩不出喜怒的口谕,身体比脑子反应快,几乎是瞬间就抬起了头。 至此,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清了圣颜,也看清了那双幽深晦暗的眼睛。 他紧张恐惧下,语无伦次:“陛下....陛下,臣....” 谢煊看清这张脸之后,眼底划过一丝了然。 阿妧不像宋正德,一点都不像,有三分像顾氏,余下的随了谁,还真是说不清。 他很忙,没时间和一个蠢货绕弯子,问的直接:“十年前,你对阿妧做了什么?她为何会被人拐卖?” 宋正德心中大骇。 阿妧?陛下为何唤的如此亲近? 十年前?陛下又是如何得知这件事? 他恍惚的神情恢复了几分理智,吓得连忙垂下头,紧张道: “陛下,可是臣的小女儿她在宫中犯了错,臣早有耳闻,都是臣教女无方....” “宋正德。” 龙椅上的天子打断了他的话,紧接着他又听到了一句堪称天方夜谭的‘戏言’。 “宫里尚书房重启,就是为了阿妧,至于那些半大孩子,都是朕特意为她挑选的人。” “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开口说话的机会,人的机会也不是一直都有。” 前面那句‘尚书房’‘阿妧’宋正德听得云里雾里,后面这些话的弦外之音又极有深意。 额角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衣领,他擦汗的手一顿,思绪渐渐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雨日.... 他双目放空,喃喃道:“十年前,十年前我不是有意的....” 一帧帧画面袭来,他仿若回到了十年前出事的那一日.... “快走快走,把她抱到车上,今日天色不佳,早去早回,免得路上下雨,误了时辰。” 说话的男子二十多岁的年纪,温文秀气的面容上满是不耐,此人正是十年前的宋正德。
第124章 往事 宋家的侧门处停放着一辆租来的小马车,宋正德先一步进了车厢,掀开车帘,蹙眉催促: “宋海,把她放上来,你来驾车。” 宋海是侯府家生子,他爹患了病,由他顶替前来二爷身边做了小厮,他才十七岁,面嫩心善胆小,但却是个忠心的仆从。 他想到和善的二夫人,下意识抱紧怀里的小女孩,扑通跪地,哀求: “老爷,夫人回了娘家,但她傍晚就会回府,这事瞒不住她的。” “二姑娘不哭也不闹,就是个乖巧的孩童,您不能听信他人谗言,二姑娘还小,您把她送走,她根本说不清自己的家在哪,以后如何还能回得来?” “奴才求您了,长房侯爷如果知晓这件事,也不会同意的。” “放肆!”宋正德大怒,这辈子最厌恶旁人忤逆他,眼下听到这些话,他怒不可遏。 “那田道士活了一百年,却还是鹤发童颜,这样的得道高人何至于哄骗我一个凡尘俗子?” “他都说了,阿妧魂魄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此乃异数,是怪胎是灾星,虽说此女出现福祸难辨,但她身世如此离奇,怎么可能为宋家带来福气?” “还不如趁此机会,将她送走,我又不是要她的命,只不过是把她送给一个好人家罢了。” “那户人家是游商,会带着她离开京城,我给他抚养的金银且与他定下十年之约,十年后我会派人去查探,只不过是让她换个地方活着,有何不妥?” “我读书二十载,见识难道还比不得你一个卑贱的奴仆?” “你走不走?如果不听我的,那你就去古婆子那里,等着被发卖,我身边可留不得你这样不忠不义的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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