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来了,在肃州最危难的时候,竖起一面帝王纛,带领将士转败为胜。 有什么理由不给他卖命。 “杀!” 长矛柝出,碧血横洒。 面对数倍于几的敌人,董寂杀红了眼。 没力气了,手臂依然机械地挥舞。 汗水搅着血水浇在他面颊眼眶,董寂大口大口喘气。 终于,蒙兀大营北面升起一片浓烟,紧接着有火光窜入夜空。 成了! 三郡王这边眼看快要将董寂打跪下,忽然后方粮营火光腾起,三郡王心头猛跳,气得一阵跺脚。 好他个裴浚,原来是声东击西,计中套计。 偷袭粮营是假的,正面强攻是假的,利用他摸不准头脑时,悄悄遣了少许将士,绕至蒙兀后方,火烧粮营才是真的。 早在裴浚抵达肃州,便遣了黑龙卫探营。 黑龙卫佯装蒙兀伤兵入营,目的在于探得蒙兀粮营所在,可惜三郡王早防备这一处,将粮营就安在中军之后,蒙兀军营背山临水,是一处绝佳的扎营之地,后面山坡乃天然的屏障,又有中军主力坐镇,无人料想裴浚会烧粮营。 裴浚只遣了三百人,就是这三百视死如归的将士,悄悄伪装成蒙兀人,绕去敌营后方,趁着大军与董寂交战的空档,悄悄杀了哨兵,利用火矢烧了蒙兀粮营。 等发觉时,粮食损失一半以上,蒙兀人顾着灭火救粮,哪还有心思跟董寂周旋。 三百将士虽有来无回,却扭转了战局,让蒙兀从主动陷入被动。 偷袭成功后,燕承带兵反扑,与董寂齐亮等人,猛攻蒙兀大营,足足杀了对方上万人方回营。 又打了一场胜仗,将士们气势高涨,扬言乘胜追击,干脆一举拿下蒙兀大营。 这一回裴浚却没下令。 因为只够一日粮食了。 就在将士们忙着清点伤亡,载册军功时,伺候裴浚的小内使忽然领着一人,兴高采烈奔入中军主帐, “陛下,您快瞧谁来了?” 帘帐被掀开,迈进来一道纤弱的身影。 只见她浑身裹着一件灰扑扑的厚袄子,头巾束发蒙住她大半张脸,唯露出一双发红的眼眸,及鼻翼两侧一小块肌肤,哪怕是这片肌肤也沾满了污垢,活像戏台上唱戏的小丑。 裴浚却是一眼认出来她,三步当两步上前握住她双肩, “凤宁,你怎么来了?” “怎么整成这副模样?” 裴浚上下打量她,以为她受了什么罪,脸色难看得发青,一副要寻彭瑜兴师问罪的狠样。 凤宁这一路风餐露宿吃了不少苦,一开口喉咙跟黏了灰尘似的,止不住咳嗽,她一面解去头巾,一面咳。 一旁的小内使见她顾不上说话,心疼说道, “回陛下,凤姑娘与彭指挥使连夜运了粮食来呢,足足三千担粮食,够将士们吃上十来日。” “不仅如此,还带了不少马匹来,齐大人正忙着点数,高兴得不得了呢。” 解了燃眉之急。 裴浚闻言整个人怔住了,双目吃惊地盯着凤宁,喉结在皮肉下剧烈地翻滚,浓睫颤颤说不出话。 凤宁不管他,接过内侍递来的湿帕子痛快洗了一把脸,将身上的灰尘扑落。 裴浚看着慢慢露出的那张脸,原先白嫩的面颊被箍出印子,嘴唇裂出几道口子,翻出一层僵硬的皮,那双眼也熬得不成样子... 无论何时见着这位姑娘,她总是美得动人,像是不败岁月的娇花。 这还是头一回见凤宁如此邋遢,邋遢得叫人发狂。 他突然凶她,“你犯什么事要整这些!你从哪儿弄来的粮食。” 裴浚眼眶渐渐发紧,那双沉湛的眸蓄成一片血色,险些要蓬勃出来, 凤宁被他的模样吓到,吸了吸了泛酸的鼻尖,委屈巴巴道, “我过去识得一位商户,他家里囤了不少粮.....就在陈连山下的陈家谷,我跟彭大人跑了一趟,说服他将粮食运了过来....恰巧撞上先生着人送马匹,便用马匹运了来...” 凤宁这两日又是骑马又是催粮,沿途还要躲避蒙兀的哨兵,已是心力交瘁,连站着都费劲,再看那个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姿跟座山峰似的杵在她面前,眼神厉如锋刃,看样子气狠了, “你别瞪我。”凤宁委屈上了,绰绰灯芒下那双杏眼覆着一层水光,绵绵地勾人。 裴浚布满猩红的眼忽然被酸刺给刺中,疼得他猛吸了几口凉气,终于忍不住了,揪着她的肩,“你不知道这一路多危险?” “万一遇见蒙兀的探哨,他们悄悄夺粮,你就没命了。” “李凤宁,是不是朕太惯着你了,惯的你不知天高地厚,什么事都敢做!” 他眼眶布满潮气,眉心皱的死死的,模样照旧阴沉凶狠,凤宁却惊奇地发现他眼里有什么在晃。 箍着她的那双手臂,紧得令人生疼,却是在颤抖。 凤宁后知后觉裴浚在害怕,害怕她出事,害怕到忍不住犯狠,失态.... 委屈悄然而散,心一瞬间软了, “三郎....”她又这般轻轻地唤他。 音调软绵绵的,眼神如蛛丝,简直能要人命。 裴浚猛地一咬牙,将人往怀里一搂,一圈又一圈搂紧,恨不得将人摁入骨髓里,眼神挑向帐顶,一行泪悄然而落,裴浚往她发梢一擦,湿气渗入她绵密的乌发,慢慢洒落在她头皮。 他从来将眼泪视为懦弱,他不可能有,他也嫌恶之至。 但今日李凤宁千里迢迢送军粮马匹,猝不及防往他软肋一击,令他生出后怕,不知不觉,这个女人已是他生命永恒的一部分,他难以想象一旦她出了事,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失去一个人。 明明是十八名女官中最柔弱的那个,却总能干出惊天动地的事来。 他忽然发现,李凤宁骨子里与他一样。 执着,敢拼。 他舍不得她拼。 “你可以将马匹粮食交给彭瑜,让侍卫护送你回肃州。” 凤宁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只能踮着脚从他桎梏中拱出一片肩,双手绕至他颈后,将人搂住, “三郎,我不想离开你,我看不着你,摸不着你,我担心呀....” 酸气再度袭来,裴浚弯腰使一把力,将人打横抱起,搁在屏风后的软塌,对着那干裂的唇便吻了过去。 凤宁挂在他身上,见他倾身而下,连忙侧脸一躲,“别,我脏着呢...” 他才不管。 脸躲开,将耳珠送到他眼前,像是无比美好的珍宝,他一下又一下轻轻的舔舐,脖颈,面颊,眉心至鼻翼,每一处他都不放过,每一处均要烙下痕迹。 凤宁嫌自己身上风尘仆仆,哪有心思跟他闹,不住地推他, “你放开我,叫我收拾收拾....” 裴浚无动于衷。 凤宁腿被架在榻侧的高几,脚一蹬,将鞋给踢落,脚尖犹在打颤,连着嗓音也抖如筛糠, 这会儿被他亲的浑身乏力,已决定缴械投降, “好歹叫我喝一口水,我口干....” 身侧的男人动作一顿,抬手在一侧矮几擒来杯盏往嘴里一倒,再度捉住她的唇来喂她。 温温凉凉的水液,湿热的气息,胡乱搅在她嘴里,她猛地咽了几下,他舌尖顺势捣进来,含着她摆弄吸吮,手上动作也很利落,嫌那身厚袄子碍眼,胡乱拨开扣子将之扔开,这件袄子实在是厚,跟被褥似的,这一丢开,露出的便是花蕊般娇弱婀娜的人儿。 他解开自己的外衫,将人彻底裹入怀里,用滚烫的胸膛去暖她, 粗粝的下颚去戳她, 放任自己去弄她。 电石火光窜遍周身,凤宁身子一阵蜷缩,忍不住往他怀里拱,忽然意识到,他在惩罚她。 “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她额心往他脸蹭,试图将人蹭开。 沉铁般的目光逡巡她面颊,钉在那双眼,恶狠狠道,“再有下次,朕...”下意识要说要了她的命,临到嘴改口,“朕把命给你!” 凤宁听出他语气里的无奈,像是纸老虎般一戳就破,忽然就不怕了,玉足轻轻往他腰间蹭,整个人躲在他怀里取暖,眼神柔柔望着他, “三郎别气了,凤宁不敢了。” 被他吻过亲过,那双眼洗亮似的,晶莹闪耀。 “凤儿....” 他已不记得她有多久不曾与他撒娇,不曾在他面前娇滴滴地哭。曾几何时,他逼着她成为独当一面的女官,逼着她自力更生,后来在宫外瞧见她艰辛经营一家铺子,追到西域,看到她与使臣谈笑风生,有那么一瞬,他很后悔,后悔又祈盼,祈盼有朝一日李凤宁能再度依赖他。 他的凤宁回来了。 毫不犹豫朝他奔赴。 吻依旧炙热,如同燎原的火一遍遍烧过她周身,她像是被烧成了水汽,慢慢零落成水,泥泞不堪。 “凤宁,嫁给我,不许迟疑,不许拒绝。” 听着像是无比强势,骨子里其实很柔软,害怕她拒绝。 凤宁冥冥中感觉到,她成了裴浚的软肋。 捧着他的脸回敬一吻,抚慰他兵荒马乱的心,轻轻诶了一声。 裴浚将凤宁留在了营帐。 全军上下均知道是这位李姑娘送了军需来,保证接下来几日的口粮,更知道,这位李姑娘是陛下心尖人。 三郡王粮草被烧了大半,赔了夫人又折兵,损失惨重,接下来自然是想方设法调粮。 凤宁坐在一侧听得裴浚提起蒙兀筹粮之事,脑海灵光闪现, “陛下,我想起来,我去居延城时,有一些商户做的就是粮食生意。” 裴浚闻言神色顿亮, 居延城就是蒙兀大军的后方,一定是蒙兀军需来源。 裴浚随后让凤宁给了名录,画了图纸,交予锦衣卫的密探去行事,想方设法阻止蒙兀筹粮。 三日后,京城十万援军抵达,新型炮火就位,来的主帅正是右都督蒋文鑫。 裴浚开始主动出击。 三郡王知道大晋来了援军,反而不应战了,只派出游击战将,与大晋周旋。 三郡王很聪明,已近隆冬,大晋将士受不住北地苦寒,指不定撑不住,于是他打消耗。 裴浚呢,也不疾不徐。 让将士们轮流休息,凤宁给裴浚提供的情报非常准确,三郡王筹粮不顺,他也看三郡王能撑到几时。 大晋将士虽有些不适应严寒,但还能撑。为什么能撑,这得益于裴浚此前修整吏治,去年冬日兵部与户部迟了将士的冬衣,他将兵部尚书发配边境,今年新任兵部尚书长了教训,早早在盛夏就把冬衣准备好,初秋送来了前线,今年将士们有新棉袄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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