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晏恼得咬牙,“你说得简单!皇上凭什么要给一个丫鬟这样的特恩?” 云毓静静抬眸,“既然对皇上有所求,自然就要对皇上先有所贡献——所以只要我能为朝廷立一个大功,那自然就可以因功求赏。” 云晏紧抿唇角,指尖攥紧。 不得不承认,云毓说的果然是可行的办法。 可是他随即却又蔑然轻笑:“二哥这般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自然是容易。可是二哥也没想想,你用什么给朝廷建功?难道就凭为太后讲经?” “要求特恩,必须得立下特殊的功勋;给太后讲经,可算不上!” 云毓淡淡垂眼,静静听着,指尖从腕上长长垂下的檀珠上轻轻滑过。 “阿晏,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他缓缓抬眸对上云晏那黑云翻卷的眼,“不过不管我能不能建成这个功业,却都不妨碍我现在跟你要她的身契。” “路要一步一步地走,阿晏你现在就是我的第一步。”云毓向云晏伸手,“阿晏,把春芽的身契给我。” 云毓一身清雅,完全没有半点咄咄逼人。可是云晏却还是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他忽然冷声笑起,“不过是个丫鬟的身契,我难道还能每日随身带着不成?早不知道丢哪儿了,二哥且等等,让我回去慢慢儿找找。” 云毓倒也点头,甚至忽然向云晏一揖到地。 云晏也吓了一跳,向旁边跳了下,避开云毓这个礼。 “二哥这是做什么?” 云毓淡淡一笑,“你我兄弟,这么多年我从未求过你什么事。但是今日,我拜托你快点帮我找到。” 云晏忍不住咬牙,“二哥找的这么急,难道想娶她就这么着急?” 他故意眯眼打量云毓,“怎么说二哥?难道她已经怀了二哥的孩子?” “可我怎么听说,她的身子有病,是极难坐胎的?要不晋王妃也不会这么急着又赏给二哥一个通房丫鬟。” 云毓却笑了,“阿晏,我本以为你是最懂我心情的人,怎么你倒问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问题来?” 云晏眉头紧皱,“二哥的心思那么高深,我怎么敢懂二哥?” 云毓摇头,“你与阮姑娘自幼青梅竹马,如今终于结成眷属,这样的情分叫人感动。而我对春芽的心,是一样的。” “便如你这些年盼着迎娶阮姑娘一样,我既确定了我的心动,那我便自然盼着能与她早相厮守。所以我急着要身契,这与她身子是否容易坐胎,半点关系都没有。” 云毓说着,露出梦幻般的微笑,“我只是希望,能尽快每日晨起醒来,睁开眼就能看见她在我身旁。” 云晏禁不住又是寒声冷笑:“二哥原本早就能做到了啊!她是你的通房,难道还不能在你身边过夜是怎的!” 云毓摇头,“不一样。我想要她,却愿意等到洞房花烛那晚。” “我要她以我妻子的身份,陪我朝朝暮暮。” 云晏听见呼呼的风声紧贴着他双耳呼啸而过。他霍地转身,“那二哥等着吧!”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 云晏心下烦乱,索性出府,直奔「合欢楼」。 珠儿瞧出他不对劲,便屏退了歌舞,也不叫旁人进来送酒菜,只有他们两个关起门来,单独相对。 在珠儿的循循善诱之下,云晏还是将今日的事情说了一遍。 珠儿便也惊讶地扬眸,“堂堂云家二郎,不但为了她放弃青灯古佛;甚至还肯不顾身份门第之见,想要娶她为妻?” 云晏捏着酒盅森森笑开,“很可笑,是不是?” 他眯眼凝住珠儿,“笑啊。你怎么不笑?” 珠儿却垂下头,“对不住了三爷,奴家可不觉得可笑。奴家反倒觉得二爷可敬。” “奴家还羡慕死春芽姑娘了……我们这样身份的人,谁敢奢望在这世上能遇到这样的男子呢?可她偏偏就遇上了,她可真是被上天偏爱之人。” 云晏眼神一冷,忽地将手里的酒盅丢在桌上,“真没意思!” “原本想着你跟别人不同,才来找你说说话,没想到你说的都是这些没意思的!” 珠儿轻叹口气,静静抬眸,“三爷发这么大的脾气,难道还不明白,您是吃醋了么?” 云晏一怔,警告地眯眼紧紧盯了珠儿半晌,然后缓缓笑开。 “吃醋?你尽是胡说,爷怎么会吃醋!” “爷吃谁的醋?爷又为谁吃醋?这世上有什么是爷得不到的,爷想要什么自己去拿就是了,还用得着吃醋?” 珠儿静静垂下眼帘,“三爷平素风流倜傥,引得天下女子都为三爷倾心。三爷也凡事都胜券在握,仿佛将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这天下也没事能难住三爷。” “可是却唯独只有一个例外。”
第131章 没想到三爷也会为情所困 云晏眯眼望向珠儿。 这若是往日,他不会让她说,他会厉声喝止;可是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反倒想听她说说。 他便坐下来,重新又捏起酒盅,眯着眼盯着那青瓷釉上流光溢彩的灯影。 珠儿缓缓抬眸,“三年前开始,奴家只要提到‘扬州’,三爷便会走神。时而发呆,时而微笑,那时三爷明明是近在奴家眼前,可是分明魂魄早已远远地飞到了扬州。” “一年前开始,奴家在三爷面前便不敢提起老侯爷,甚至姑娘们唱曲儿时若唱到‘一树梨花压海棠’,三爷当场就能掀了桌子。” “半年前,有位老官员想要买楼里年轻的姑娘回去当妾,身家给足了一千两银子,可是三爷却叫护院将人家连银子全都给丢到了大街上去。” 珠儿说到这儿微微一顿,“从前奴家还以为三爷做这些事儿,都是有各自的缘由;可是如今回头再看啊,这些事儿背后却其实都是与一个人有关。” 珠儿抬眸看云晏,“……三爷都是因为春芽姑娘吧?” 云晏仰头喝了一口酒,竟也没否认。 珠儿含笑在矮几旁跪坐下来,捧过酒壶为云晏斟酒,“还有上次那肚兜。” 云晏眯起了眼。 珠儿便苦笑着轻轻摇头:“这些年三爷也曾赏给我不少好东西,但却绝没有肚兜这类女人家体己的物件儿。” “可是上次三爷冷不丁就拿了那么个肚兜来,当真吓我一跳。可是转念一想,我便也明白三爷要送的是旁人,只不过临时拿我当个过桥的罢了。” 云晏皱了皱眉头,“就那么件小事,爷早忘了,你却还记着。” 珠儿轻叹一声,“三爷说得轻描淡写,可我却觉着那事儿一点都不小。” “那肚兜从料子到手工,虽说是个小件儿,却也是精心绣制的。能叫三爷如此用心的,至少从我认识三爷以来,便从来都没见过。” 云晏长眉轻展:“胡说。” “那是你没见过爷给软软做的那几十箱的新衣裳!从料子到手工,哪样不是爷亲自挑的?” 珠儿摇头:“那可不一样。外衣是外衣,跟里衣是没法比的。因为,衣裙好解释,肚兜难说清啊。” “三爷要跟库房要整匹的料子,说给人做外穿的衣裳,做多少身都正常,这话一点都不难出口;可若是三爷说想单要一块布头,只做一件肚兜,这便要引人遐思了。” 云晏挑眉。 珠儿抿唇一笑:“现在想想,三爷那肚兜想送的人,也是春芽姑娘吧?” “三爷当日不过是借着给阮姑娘做那么多衣裳的借口,就为了裁出一块儿来给另外做这一件肚兜。” “三爷是不想叫外人知道有这样一件肚兜,更不想叫春芽姑娘察觉三爷的用心……三爷对春芽姑娘这般的处心积虑,小心隐藏自己的心意,奴家认识三爷这么多年了,却还是头一回见。” 珠儿似满意,又似惆怅地叹口气:“终于能亲眼见三爷为情所困的模样,奴家也不算白等。” 云晏说不出话来,只好仰头喝酒。 然后捏着空了的酒盅又递到珠儿面前。珠儿含笑再斟满杯。 这是他们两人之间无言的默契:他不否认,就是默认了。 珠儿轻笑:“我虽然还没见过春芽姑娘,可是从那肚兜的尺寸,我就瞧得出她身段儿生得极好,想来必定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也难怪叫三爷如此费尽思量。” 云晏呛了一下。 珠儿瞟着他,“可是三爷既如此用心,春芽姑娘却为何不肯收这肚兜……我猜,是那姑娘误会了三爷的心意,以为三爷给阮姑娘做了一整身儿衣裳,然后才额外施舍了一块布头给她。” “那姑娘也是个心性儿高的,以为三爷是不在乎她,她这便恼了三爷。” 云晏垂了垂眼,也不意外。能做到青楼花魁的女子,自然都有洞察人心的眼。 夜色灯火下,珠儿静静打量云晏。 “三爷近来像是变了个人。从前的三爷啊,泰山崩于眼前,都不影响三爷酌酒观花;可是这些日子,三爷的脾气却一天比一天大。” 云晏眼尾扫过来。 珠儿垂下眼:“奴家记着,三年前三爷来我这儿,兴冲冲说起在江南看中了一班扬州瘦马。说来日能为三爷所用。” “奴家知道,三爷要办大事了。奴家还主动请缨,说三爷不如将那般孩子送到奴家这儿来,奴家亲自替三爷调校就是。” “可是三爷却拒绝了。三爷说,青楼里教出来的孩子会难免有风尘味儿,三爷要她们保留良家气质。” “两年前,三爷开始频繁下江南。从起初的半年一去,缩短到了三个月就要去一次。” “到最近这一年来,三爷就去得更频繁了。” 珠儿用眼帘遮住眼睛:“三年前一眼挑中,三年来牵肠挂肚,三年后费尽思量……”珠儿努力笑笑:“可真叫奴家羡慕。” 珠儿惆怅地抬眸凝视着云晏。 “只是命运弄人,三爷本来当做工具的人,三爷却对她动了情。便如同那肚兜,三爷当日将她送给了老侯爷,是不是当时就后悔了?” “可那是三爷培养了多年的人,是三爷那盘大棋上缺不了的棋子,三爷又是个如此骄傲的人,纵然后悔却也不会承认,更不能悔棋。于是三爷只能拼命将对她的情意压在心底,不想让她知道,甚至都不想对自己承认。” “所以三爷才会变得如此狂躁易怒。三爷是气她,却也更是气自己吧?” 云晏没说话,只仰头将杯中酒喝尽,然后一抬手便将酒盅从后窗丢了出去。 楼后是一泊湖水,此时正是明月高悬,波光潋滟。 酒盅跌入波心,将那轮明月砸碎,晃荡出波波涟漪。 像是谁的心。 珠儿垂下眼帘,“奴家劝三爷一句:工具有的是,没了这个尽可换成另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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