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瑜想起来了。 她的确这么问过他,也的确是为了试探而问,并且问过之后没有放在心里,因为她不认为他说的是真的,觉得这些都是他的臆想。 她恍然大悟,咬唇轻笑着抱怨:“原来你说的是真话,我还以为……你可真是坏心眼。” 他笑着亲吻她的指尖:“说实话也算坏心眼吗?明明是你自己粗心,但凡你稍微在意一点,问问旁人,便能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她发出一声娇娇的轻哼:“谁会想到去问?毕竟太子有疾是众所周知的,谁能想到你在骗人?说到底,都是你不好,是你的错。” 他含笑回应:“是我不好,我有错,从今往后,我会一一改正,绝不再犯。” 她露出一副勉为其难的神色:“好吧,看在你这么诚恳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但是下不为例。” “是。”他噙着笑应声,“谨遵太子妃之命。” 觅瑜的颊边现出一对浅浅的酒窝,在夜明珠的华光下显得分外姣美。 她婉声询问:“既然你已经多留了一段时日,为什么不再留两天,上门来见见我呢?” “或者等在宫里也可以,圣旨下来的翌日,我便被母后传召进宫,你大可趁着这个机会来长春殿,见一见我。” 盛隆和握着她的柔荑:“我也想这么做,可是母后不允许,她觉得我逗留得太久了,不能再留,再三催促我离宫,以免打草惊蛇,生出变故。” 说到这里,他收敛了一点笑容,道:“这些年,母后助我良多,多亏了她,我才能越来越得到父皇的看重,但是……” “但是什么?”她询问。 他轻轻叹出一口气:“但是,或许是在过去遭受了太多嗟磨,或许是兄长的离世给她的打击太大,我总觉得……母后的精神有些不大对劲。” “哪里不对劲呢?”她关切道,“你同我说说,也许,我能帮得上什么忙。” 他浅笑:“帮不上忙也无妨,我就是和你说说,除了你,我也找不到能说的人了。” 他的话中隐约透露出孤独之意,让觅瑜感到一阵心疼。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纵然皇后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在复仇这条路上,也始终是他孤身一人在走,所有的风霜刀剑,都是他独自经受。 多年来,他稳坐东宫,看似花团锦簇,繁华热闹,实则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连一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不过没关系,从现在开始,她会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不弃不离。 觅瑜柔声道:“夫君但说无妨,纱儿就在这里听着。” 盛隆和含笑凝睇着她,目光溢出温柔与回忆之色:“怎么说呢……有的时候,母后会陷入恍惚之中,以为我是兄长。” 她询问:“母后以为兄长还活着?” 他垂眸沉默片刻,抬眼看向她,否认:“不,母后以为我就是兄长,当年活下来的不是十皇子,而是九皇子。” 一个念头迅速地在觅瑜心里掠过,像一颗流星,转瞬即逝,她没有抓住。 这感觉不太好,让她有些发慌,对上他的视线才平静下来,露出一个略带游离的笑容,问道:“母后……是一直这么以为的,还是偶尔这么以为?” “隔一段时间吧。”盛隆和回答,“大多数时候,母后都很清醒,只有在极少数情况下才会唤我九儿,这是属于兄长的称呼,不像瞻儿和隆儿都代表我。” “有一次,我看到她在抄写经文,最上方的落笔是‘吾儿小十’,虽然在发现我到来之后,母后立即将经文烧了,但这一举动更代表她的心中所想。” “她以为我是兄长,以为当年幸存下来的,不是幼子,而是长子。”
第120章 觅瑜愣愣地听着, 没有说话。 盛隆和唤她:“纱儿?” “哦。”她回过神,压下心底的不安,道, “母后、母后怎么会以为……以为你是兄长呢?” “可能是受到的打击太大了吧。”他低声道。 “虽然我和兄长都是母后的孩子, 但兄长自幼陪伴在母后的身边, 与母后相依为命,母后对他的感情自然比较深厚。” “母后不舍兄长离去,不愿接受这一事实,在情理之中。” 他说着, 看向她,询问:“你觉得,母后这样的症状……算是臆症吗?” “这……不能武断地下定论。”觅瑜迟疑道, “如果母后只是偶尔精神恍惚, 以为你是兄长, 那么,就算她真的产生了臆想, 也……不太好办。” “不是说母后的病无药可治。”她补充道,避免他生出误会,“而是——心病还须心药医,母后患的是心病, 寻常法子难以起效,需得对症而医。” “也许, 你可以和母后谈一谈?”她给出建议, “我觉得,母后是个……清醒、有大智慧的人, 不会沉湎于悲痛之中。” “或许,她只是太痛苦了, 又因为身处后宫,无法表露真实的情绪,一直压抑自己,才会导致精神恍惚……你多和她聊聊,能让她感觉好受许多。” “好。”盛隆和应声,“我会和母后谈谈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微微敛眸:“其实,我有时会忍不住想,如果当初是兄长活了下来,情况会变得如何,会不会与现在大不一样。” “兄长自小在宫中长大,得母后悉心教导,聪慧机敏,智勇双全,如果是他活下来,说不定早已大仇得报——” 觅瑜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夫君。”她柔声唤他,“往事已矣,你莫要再想,更莫要看轻自己,兄长优秀,你也一样优秀。” 盛隆和拉下她的手,握在掌心里,轻笑回应:“这是因为你喜欢我,在你眼里,我自然什么都好。” 她摇摇头,认真道:“不仅是我这么认为,爹爹也这么认为。” “我曾听爹爹提过,当今太子少而灵鉴,德泽远洽,堪为命世之才。” “爹爹的为人,你是知道的,刚直不阿,不会因为谁的身份尊贵,便说谁的好话。如果你做得不好,爹爹岂会有这番评价?” 盛隆和微微笑了:“也不尽然。这话是父皇在某一年的宫宴上说的,岳父许是听过之后记在心里,闲谈时随口一提罢了。” 觅瑜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这不正代表你优秀吗?连父皇都这么称赞,其他人只会觉得夫君更加厉害。” 盛隆和笑意愈深。 “多谢你,纱儿。”他抚上她的脸颊,轻触她的眉眼,“这些年,我虽然有母后从旁襄助,但更多的时候还是独自一人,看不见来路,亦望不见归途。” “直到你的出现,才让我看到了曙光,我很感激能与你相遇,也很感激你回应了我的感情,没有因为被迫嫁给我而心生怨愤。” 他凝视着她,深邃的目光似一泓清泉,溢着涓涓柔情。 觅瑜脉脉与他对视,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浸润了,化成一池春水。 她漾出一抹娇赧的微笑,轻声回应:“没有被迫,纱儿是情愿嫁给夫君的,从来没有觉得勉强过……” “自然。”盛隆和挑眉,“早在清白观那会儿,我就发现了,你会时不时瞧着我发呆,偶尔还会脸红,很明显对我芳心暗许。” “可惜你一点也不开窍,面对我的明示暗示总是懵懵懂懂,不解其意,直到成亲后才察觉自己喜欢我,真是叫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轻捏她的脸颊:“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在装傻,故意气我,想看我无能为力的模样。” “我没装傻……”觅瑜细声细气地给自己辩解,“我倒想看你无能为力的模样,可你有吗?明明一直游刃有余,把我玩弄在鼓掌之中……” “是吗?那我们要不要来算算账?看看是你气我的时候多,还是我气你的时候多?” “算就算,纱儿都这么听话了,夫君还觉得不满,我才要叫屈呢——呀!你、你别呵我痒——” 带着笑意的惊呼在床帐中响起,觅瑜左右转动着身子,躲闪盛隆和的进攻。 然而,她的面上虽然带着笑,心里却隐隐徘徊着不安。 当年废后掌权,在后宫只手遮天,戕害了不少嫔妃皇嗣,皇后能保下两个孩子的性命,并且懂得取舍,愿意用分离换取平安,可见其才智心性。 这样坚韧的一个女子,会因为痛失爱子而精神恍惚吗?若说在刺激之下骤然发疯,倒有可能,但是……在常年的清醒中偶尔失常,就很奇怪了…… 除非…… 觅瑜轻咬下唇。 盛隆和笑着凑近,含住她的唇瓣,或轻或重地亲吻,将她融化在炙热中。 “在想什么?”他在接吻的间隙里询问,声音低沉悦耳,听得人心尖滚烫。 “没什么……”她软声回应,压下心底的不安,折柔娇躯,全身心感受他的存在,“就是……在想夫君……” 低低的笑声如波澜荡开,消散在浓稠的黑夜里。 缱绻缠绵中,觅瑜告诉自己,没有关系,不必多想。 无论他是谁,他都是她的夫君,她的心上人,她的依靠。 盛瞻和也好,盛隆和也好,九皇子也好,十皇子也好,都没关系。 他始终是他—— …… 翌日。 醒来时,觅瑜感到一阵头昏脑涨,差点睁不开眼。 她浑身酸涩,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碾过,难受得她差点呻.吟出声。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她一边抬手遮住日光,一边呢喃。 “巳时一刻。”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迟缓转动着思绪,意识到这四个字代表什么后,于瞬间清醒,睁开眼,失声惊呼:“什么?怎么这么晚了!” “还行,不算太晚。”盛隆和含笑回答,“今日是你的生辰,母后特意免了你的请安,距离宴席也还有半个时辰,你完全来得及梳洗,不要慌。” “那你也不能这么晚叫醒我呀。”她急惶惶起身,见他穿戴齐整地坐在榻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不是在昨天晚上叮嘱过你,准时叫我起来的吗?你也答应得好好的,怎么——你是不是根本没打算照做?” “当然不是,我想过叫你起来。”他澄清,“但我瞧你睡得正香,就没忍心叫醒你,想让你多睡上一阵,毕竟昨夜我们闹得太晚,歇息时天都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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