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促狭地挤了挤眼, 嘿笑道:“不知你是为了谁留下来的?是为师,还是徒儿媳妇?” 盛隆和自若一笑, 眼风不扫过去:“师父是在明知故问。” 陈至微从鼻腔里出了声气:“哼,为师就知道!可笑有的人当年大言不惭, 说什么无心娶妻,转眼不过两年,就满心满眼只剩下自己媳妇……咳咳……” 觅瑜听得面庞发热,一时不知该应谁,又应什么话,含着些许羞意,轻轻唤了声:“师父,夫君……” “好好,为师不说了,不说了。”通达道人坐正,将手臂放到桌上,脸上带着未尽的笑意,看起来心情颇为愉悦,不知是因为解毒,还是与盛隆和的一番闲话。 觅瑜定定神,在青黛慕荷的帮助下,开始引血。 过程不算顺利,有两次她都以为经脉没封住,险些出了差错,幸好有盛隆和在边上陪着,不断地安抚安慰她,才让她稳定心神,坚持到了最后。 眼看着流出的血液不再发黑,泛出鲜红,觅瑜心上一松,露出一丝笑意。 盛隆和也跟着她笑,扶住她的肩膀,温声询问:“大功告成了?” 她不敢托大,向通达道人求证:“师父感觉如何?” 陈至微闭着眼,感受着,缓缓回答:“体内还有稍许余毒,想是伤及了肺腑,不过没关系,静养数日便可,至于别的……” 他翘起嘴角,捻了捻须,欣然不已地睁开眼:“大部分毒已经解了,为师的身体十分松快——徒儿媳妇当真医术高超,为师佩服,佩服!” 觅瑜彻底松了口气。 她吩咐青黛和慕荷撤下血水纱布,欢喜地看向盛隆和,流露出粲然的笑意:“夫君听见了吗?师父的毒已经解了!” “是,多亏了有你。”他含笑凝视她,眸中盈溢着欣慰和自豪,“如果不是你,这会儿我就要派人搜山,寻找不知道在哪个角落毒发的师父了。” 陈至微尴尬咳嗽:“这话说得……为师哪有这么愚蠢……” 面对师长,盛隆和的态度就不怎么委婉了。 悠悠道:“身为太乙宫医道传人,非但轻易地中了毒,还解不了毒,并且不相信别人能解毒,要寻什么闭关的借口离开——此等行径,不是愚蠢是什么?” 陈至微被他说得有些挂不住面子,磕磕绊绊地解释:“这、这个……为师不是不相信徒儿媳妇,是——” 他话音一顿,疑惑道:“不对啊,你怎么知道为师不相信徒儿媳妇的?那时你明明不在这里!” 盛隆和道:“我虽然不在,但自会有人告知一切。” 陈至微恍然:“哦,你的护卫——” 他恍然了一半:“也不对啊,你的护卫也不知道这些,他又没跟着进来!” 盛隆和慢条斯理地一笑:“他虽然没跟进来,但比师父会动脑,我也会思考,若不是师父不相信纱儿的医术,又怎会选择独自离去?” 陈至微被他挤兑得一阵局促,咕哝:“为师……为师当真不是不信任徒儿媳妇,是、是……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师父解不开的毒,纱儿能解?”盛隆和接过话,“那看来,师父还不明白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 眼看着通达道人快坐不住,觅瑜正欲打圆场,就听闻对方道:“你说得对,是为师自大了,被一叶障目……” 他郑重其事地起身,朝她行礼:“为师在这里谢过徒儿媳妇的救命之恩——” 觅瑜吓了一跳,连忙侧过身,不受他的礼:“这如何使得?师父快快请起。” “使得的,使得的——” “师父不必——” “行了,”盛隆和有些不耐烦地轻嗤,“师父体内余毒未清,还是悠着点吧,别折腾来折腾去又毒发了,到时候麻烦的还是别人。” “不麻烦,不麻烦,”陈至微笑眯眯的,不知是解毒后身体轻松,还是心情舒畅,恢复了平时的模样,不再像之前那样沉重。 “毒血既被引出,为师自己便能配置解药,不会再麻烦徒儿媳妇了,就像两年前替你配置迷香的解药一样。” “哦,对了,说起来,你——”他的笑容缓了缓,有些迟疑地询问,“你的问话,问得怎么样了?” 盛隆和带着觅瑜在桌边坐下:“师父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 陈至微跟着坐下,才松快了没有片刻的神情,又染上了愁闷:“你——你照实说吧,反正……为师心里已经有了数。” 觅瑜给盛隆和斟了一盏茶,他端起茶盏,喝下一口,道:“好,那我便实话实说,他什么都招了。” 陈至微一惊:“招了?!他——他都招了什么?” 觅瑜也是意想不到,她的眼前浮现出守明道人的模样,即使面对奇王的怒火、护卫的搜查,也依旧能维持着镇定,这样的一个人,会轻易招供吗? “怎么不会。”盛隆和语带讥诮,“他不仅把一切都招了,还想和我合作。” 陈至微愣愣重复:“合、合作?” “对,他说师父中了毒,只有他的独门秘方才能解,我不能动他。”盛隆和放下茶盏,“他还说,我和他与其斗得两败俱伤,不如联手获得好处。” 觅瑜听得一头雾水:“等等,我没有听明白,他是想用解药来换取自保吗?” 盛隆和颔首。 她不解道:“可是,他之所以会被夫君捉拿,就是因为他给师父、他行刺了夫君和师父,如果他今晚没有行刺,完全不用经历这一遭。” “他——他这不是在自寻麻烦吗?” 陈至微附和:“是啊,为师也想不通。” “这就要说到两年前了——” 两年前,盛隆和在无意间,撞破了守明道人的一个秘密。 准确点说是撞上,因为当时的他并没有意识到对方在做什么,甚至没有看清楚对方的举动。 但守明道人以为他看清了,知道了,遂起了杀心,趁着他外出时下手,想要他的性命。 觅瑜一惊:“他竟敢——他怎么有这个胆子?” 行刺太子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一旦事成,整个太乙宫都会被问罪,他自己也逃脱不了——守明道人是怎么想的?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盛隆和漫不经心道,“也许,他以为只要行事隐秘,父皇拿不到证据,便不会随意定罪。” “总不能因为没了一个太子,就血洗太乙宫吧?” 陈至微发出一声干笑。 觅瑜虽然没有什么表示,但她的心情与通达道人是一样的。 圣上会因为没了一个太子,就血洗太乙宫吗? 当然会! 而且是天子之怒,流血漂橹—— 到时,太乙宫就会和正虚观一样,观毁人亡! 哪怕它是传说中的天尊道场,道门祖庭,被誉为天下第一宫观,受过历代先皇敕封,也一样。 即便没有事成,一旦让圣上得知,太乙宫也照样讨不了好。 因为不管守明道人动手的理由是什么,都代表着对天家皇室的蔑视和挑衅,圣上不可能会容忍。 更遑论圣上颇为看重太子。 所以觅瑜想不明白,守明道人怎么会这么做。 陈至微也不明白:“他……他当真是这么想的?” 盛隆和淡淡道:“师父若是感兴趣,不妨亲自去问一问他。” 陈至微干干一笑:“还是不了,为师……为师听听便好……” “当然,”盛隆和补充,“也许还有一个缘故,他认为只要我是在宫外出的事,父皇就怪罪不到太乙宫的头上,所以选择在我外出时动手。” 陈至微瞠目结舌:“……当真吗?”不知是在询问这话的真假,还是在感叹守明道人的想法。 盛隆和发出一声轻笑:“或许,他也知道这样的想法很天真,但他太不安了,太着急了,不想暴露自己的秘密,尤其是暴露给我,所以才会忍不住动手。” “总之,他极力地想要保住自己的秘密,为此不惜一切。” 觅瑜怔怔地听着,询问:“守明道人……想要保住什么秘密?” 盛隆和好整以暇地回答:“炼丹。”
第159章 觅瑜惊讶:“炼丹?” 这就是……守明道人想保住的秘密? 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因为这里可是太乙宫, 是道场,守明道人更是一个道士。 在这样一个地方,拥有这样一重身份, 炼丹实在是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情, 有什么值得保密的, 甚至为此不惜生出杀心,犯下谋逆大罪? 还是说,太乙宫有什么她不知晓的规矩,宫中弟子不能随意炼丹? 从通达道人的表情来看, 很显然没有这样的规矩。 “为师听岔了吗?”他纳闷地歪了歪眉,“你说什么?炼丹?” 盛隆和道:“对。” 陈至微惊诧不已:“这、这算什么秘密?他炼丹有什么好瞒着的?被你撞见还想杀了你?也太荒谬了!” 盛隆和发出一声轻笑:“是啊,我也觉得奇怪, 他虽然不修习丹道, 但大小是个道士, 炼几个丹很正常,怎么就成了不能见光的秘密?” “直到前段时日, 我才想明白,重要的不是炼丹,而是炼什么丹。” 陈至微神色一凛:“他炼了什么丹?” 盛隆和不答反问:“师父觉得呢?于丹道一事,师父比弟子懂得多, 什么样的丹药,是需要避着人炼, 被发现后会带来血光之灾, 为此不惜杀人灭口的?” 陈至微的脸色慢慢变了。 他翕动两下嘴唇:“不会是……” 觅瑜等了一会儿,没有等来下文, 忍不住追问:“不会是什么?” 面对她,盛隆和没有卖关子, 直接给出了答案:“点石成金。” 点石成金! 觅瑜心神一震。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难怪守明道人视为隐秘,为此不惜痛下杀手,因为他早已犯下了死罪,一旦事发,照样会人头落地,所以不如先下手为强—— 他炼的不是什么丹,而是金! 觅瑜震撼不已。 同样感到震撼的还有通达道人,他的双眼发直,神色充满不可置信,声音都有些变了调:“你、你确定吗?莫不是——莫不是在诓骗为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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