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此话,本一头雾水的李楹忽想起,琵琶姬说突厥公主喜欢崔珣,不会就是眼前这个突厥女子吧? 她说两年的折磨,莫非崔珣满身的伤痕,是她所为? 崔珣皱眉,他很少直白表露出自己情绪,但面对阿史那迦,他却嫌恶的不想掩藏,他倒退两步,冰冷道:“惠妃若无其他事,臣就先告退了。” “走吧。”阿史那迦凉凉道:“反正那个老妇也不会有多少时日了,她若死了,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走去哪。” 崔珣眸中划过一丝恼怒,他抿唇不言,阿史那迦恶意笑道:“到时候,你还是我的,莲花奴。” 莲花奴三字一出,崔珣脸色更是煞白,这三个字,似乎让他想起了一段极为屈辱的往事,李楹更加确定,崔珣的一身伤痕,的确和阿史那迦脱不了关系。 见崔珣脸色惨白,阿史那迦笑的更加快意了,她似乎很享受这种折磨崔珣的感觉,她走近两步,抚摸着自己脸上的莲花纹身,说道:“说起来,我这莲花纹身,还是拜你所赐,你说,等你靠山死后,我该怎么惩罚你呢?是用铁荆棘的锁链穿过你的骨头,将你吊起来,还是给你扒光衣服,塞到狗笼子里,让来来往往的人,都看一看你莲花奴的风采?” 崔珣牙齿咬的咯吱响,他攥紧拳头,眼睛喷火的瞪着阿史那迦,阿史那迦挑眉道:“怎么?你要杀了我?哼,我如今是大周的惠妃,你若敢动我一根手指,你也不用等那老妇死了,大理寺的监狱,可等你很久了呢!” 崔珣的指节已经攥的发白,他指甲深深掐到手心,钻心的疼,他咬着牙,却最终决定忍下屈辱,转身离去。 只是正在此时,崔珣却看到李楹蹲了下来,很认真捡起地上一根梅枝。 阿史那迦忽觉手臂被人抽了一下,她回头望去,却什么都没有望到。 但她后脑勺又突然挨了一下,阿史那迦大怒,但左看右看,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李楹拿着那根梅枝,打在她的手臂上,肩膀上,嘴里碎碎念着:“还不走?还不走?” 阿史那迦终于变了神色,她慌道:“这梅园…… 有鬼!有鬼!” 她慌慌张张的头也不回的就逃了,李楹长吁一声:“终于走了。” 她扔了梅花枝,转身去看崔珣,她想安慰两句崔珣,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崔珣脸色依旧是比皑皑白雪还要惨白,眼神之中,竟然有一丝不知所措的茫然,他看了眼李楹,也没有道谢,而是转身,拢紧身上鹤氅,垂首一步步离去。 李楹看着他的孑然背影,咬了咬唇,她叹了一口气:“算了。” 从崔珣昨夜硬撑着不在众人面前晕倒,她便知道崔珣此人,并非像天下人说的那般不知廉耻,反而自尊心极强,所以今日被她窥见最不堪的往事,想必崔珣的心中,已是极为羞辱了。 李楹从袖中取出香薰手炉上放着的那朵从崔珣肩上掉落的梅花,她轻轻放在鼻尖嗅着,芳香浓郁,她第一次有些好奇,这位众人口中投降突厥的佞臣,到底经历过些什么呢? 她嗅着那朵红梅,心中暗自猜测着,忽然之间,她听到一阵杂乱脚步声:“惠妃不是来梅林了吗?怎么不见人?” 几个打扮华贵的贵妇人匆匆而来,其中一人,竟然就是李楹一直寻觅的王燃犀。
第12章 原来这些贵妇人都是陪同阿史那迦到西明寺礼佛之人,阿史那迦来梅园寻崔珣,故意将她们全部支开,但却迟迟不归,几人都急了,圣人极宠这位突厥公主,若她出了事,只怕她们丈夫的前程都会化为乌有。 王燃犀精明强干,她指挥其他命妇:“这梅园不大,我们分开找,定能找到惠妃。” 众人点头,携着自己的仆婢分开去寻阿史那迦,王燃犀带着仆婢,匆匆寻找着,忽然仆婢似乎听到什么声响,于是回头,往那响声处张望,但却什么都没看到,等转过头时,王燃犀也不见了。 王燃犀也听到了声响,只是那声响与仆婢听到的是不同方向,她以为是阿史那迦,所以快步走向声响处,但走进一片梅林,四周有红梅、白梅、绿梅,花开成海,却偏偏没有阿史那迦的身影。 王燃犀汗流浃背,她是太原王氏嫡女,是天下顶级的门阀世家,自幼就心高气傲,掐尖要强,凡事都要与人争出个长短,虽受太昌血案牵累,嫁了一个寒门小吏,但婚后她积极钻营,丈夫如今也是三品大员,自己也被封为金城郡夫人,照理来说人生已经圆满,但王燃犀还是有一件心事,那便是独子科举屡试不中,整日只会喝酒狎妓,让她在长安命妇间丢尽了脸,丈夫裴观岳也不喜欢这个儿子,不愿为他谋求官职,王燃犀无奈之下,便想着自己去巴结惠妃,求其在圣人面前美言几句,给其子一个千牛卫的差事,千牛卫在圣人跟前护卫,较其他官职以后更容易升迁。 所以王燃犀才会上元节一大早就陪伴惠妃出来礼佛,可没想到,惠妃却不见了。 王燃犀忽又听到一株梅树后传来一声声响,她大喜过望,心想莫非惠妃在梅树后么,她箭步绕到梅树后,结果没看到惠妃,反而看到地上放着一盏长明灯。 王燃犀疑惑的拾起长明灯,她念着长明灯上灯座上刻着的字:“永安公主~李楹。” 这是永安公主的长明灯。 王燃犀瞬间跟触到蛇蝎一般,吓得将长明灯扔到一边,整个人跌倒在地,她额上冷汗直下,嘴中慌乱喊着仆婢名字:“春桃,春桃!” 仆婢匆匆赶来将她扶起:“娘子这是怎么了?” “谁将这长明灯扔这的?”王燃犀指着长明灯,厉声问道。 仆婢疑惑的看着地上:“娘子,这地上什么都没有啊。” 王燃犀愣了愣,她看着地上长明灯:“你说,什么都没有?” 仆婢点头:“什么都没有。” 王燃犀连嘴唇都开始哆嗦起来:“有鬼!有鬼!” 她吓得主动攀上她向来不屑的卑贱仆婢胳膊:“快回府!回府!” “娘子,我们不是还要找惠妃吗?” “不找了!不找了!快回府!” 王燃犀由仆婢连搀带扶,逃也似的离开了梅园。 梅树后,李楹缓缓走出。 她手掌荧光微闪,地上那盏长明灯慢慢不见了。 王燃犀的反应,让李楹更加确定她的死与王燃犀有关,否则,王燃犀不会这般害怕。 她望着王燃犀的背影,她不能出现在人前,此刻她应该去找崔珣,让他去审问王燃犀,可是,崔珣如今的状况,她实在不忍心去找他。 李楹抿了抿唇,还是快步跟上了王燃犀。 王燃犀飞快奔出了西明寺,坐上马车之时,她还心有余悸。 她用手指握着小叶紫檀念珠,脸色惨白,闭着眼睛,嘴里不断喃喃念着唵嘛呢叭咪吽六字大明咒,忽然她又听到一声声响,她睁开眼,发现马车上,居然又放着一盏长明灯。 她一眼就认出,这是方才供奉李楹的那盏长明灯。 王燃犀吓得尖叫起来,她将手中念珠砸向长明灯,想用念珠之力驱逐这邪魔,但是念珠居然穿过了长明灯,落在了马车地上。 王燃犀呆了呆,她尖叫道:“春桃,春桃!” 但是这次在马车外近在咫尺的春桃却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连赶车的车夫也无动于衷,而是继续赶着马车。 王燃犀绝望的叫着:“顿轭!顿轭!” 可车夫依旧悠悠赶着车,王燃犀忽听到一清脆少女声音:“没用的,他们听不见。” 马车里,燃起绿色鬼火,王燃犀眼前,慢慢出现一个身披雪白狐裘,梳着双环望仙髻的娇柔少女,少女唇若丹霞,皓齿青蛾,秀美如画,王燃犀牙齿都开始打战起来:“鬼!鬼!” 李楹静静看着王燃犀:“你为什么这么怕我?” 王燃犀只是缩在马车一角,声竭力嘶喊道:“鬼呀!有鬼!” “看来你认识我。”李楹道:“那我应该唤你一声,金城郡夫人,还是唤你一声,郑筠表妹?” “郑筠……”这个久远未听到的名字忽然点醒了王燃犀:“对,是郑筠杀了你!你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真的是郑筠吗?那件事,和你没有关系吗?” “没有!没有!”王燃犀看都不敢看李楹,她发髻散乱,胡乱挥舞着双手,全无世家贵女的风度:“我没有杀你!” “你既没有杀我,为何不敢看我?” 王燃犀不敢回答,只是缩在一角,绝望的喊着:“我没有!我没有!” 马车的绿色鬼火慢慢暗了下来,李楹喉咙处也一阵腥甜,她的念力全部来源于阿娘在佛前为她供奉的长明灯,这些佛法的威神之力能让她留在人间,能让她在白日行走,也能让她变些如长明灯这种小戏法,但这并不代表着她可以用这念力强行现出形貌,变出幻境,惊吓凡世之人,为祸人间。 若她再强行催动念力,继续困住王燃犀,那她必遭佛法反噬。 李楹只觉五脏如同焚烧般疼痛,她眉头紧蹙,眼前一阵阵发黑,再不逼问出王燃犀,就来不及了。 她瞪着王燃犀:“既然你口口声声说你没有杀我,那你敢发誓吗?你敢发誓,若你和此事有一分一毫的关系,你就永坠阿鼻地狱,生生世世,不得轮回吗?” 王燃犀不敢发誓,她突然跪下,拼命叩首:“公主,求求你放过我吧,三十年前,是我一时迷了心窍,才会……才会……” “才会什么?” 王燃犀忽然不说了,她只是拼命叩首:“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我会为公主在佛前供奉长明灯的,我也会日夜为公主祈祷,求公主放过我吧……” 李楹喉中愈发腥甜,马车中绿色鬼火终于完全熄灭,王燃犀忽觉没了动静,她战战兢兢抬头,却发现马车里已空无一人。 上元节这日天清气朗,日丽 风和,到了傍晚时分却又飘起了鹅毛大雪,崔珣府邸前,一个察事厅小吏匆匆前来。 哑仆正在扫雪,小吏问道:“敢问老翁,少卿所在何处?” 哑仆指了指紧闭的房门,小吏会意:“可否通传一声,某有要事求见少卿。” 哑仆摇了摇头,小吏无奈,只好快步走上前去,敲了敲紧闭的门,但屋内依旧鸦雀无声,小吏又不敢硬闯,只好在门外高声道:“少卿,某是刘九,日前少卿让某盯着裴府动静,今日裴府便有件怪事。” 屋内还是静悄悄的,也不知道崔珣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小吏硬着头皮继续道:“金城郡夫人今早去西明寺礼佛,但回来路上遇了鬼,白日遇鬼,给金城郡夫人吓的疯疯癫癫,胡言乱语,如今已病卧在床。” 小吏说罢,顿了顿,侧耳倾听,但却依然听不到任何动静,他只好失望的拱手行礼,慢慢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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