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硕大的夜明珠在保和殿内熠熠生辉,木质底座还以绯色珍珠镶嵌, 着实是一份巧夺天工的贡品。 吉斯王女坐回到桌案旁, 看着一旁正位上恩爱的帝后二人, 只想着如今圣宴将军瞧不到她方才的样子, 若是沈枫眠看得清她脸上的神情, 估计都要下来剜了她的双目。 谁又能承想, 昔日战场上针锋相对的敌国将军,如今正是依偎在女帝的怀中,全然是一副娇软夫郎之感,哪里还有半点当年战场上肃杀的样子。 沈枫眠实在是有些磨不开面子,原本他腰间是有些酸软痛感的,可下根本不顾所处之地是保和殿,只手环在他身后为他一下下的揉着腰,叫他更是酸软的坐不住,只不过此番却不是疼的。 沈枫眠凤眸的眼尾隐隐带了些红,淡淡的水意还在凤尾弥漫着,一张薄唇抿着不肯出声,只是有些嗔怪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好似在谴责她今日故意当众这般折磨他。 许意安手上的力道柔和,还是怕伤着他,瞧着他这副委屈样不禁有些好笑,用气声在他的耳鬓道:“小眠莫急,揉一揉腰便不疼了不是?” 正是这般说着,保和殿外的女官缓步走来,朝着二人行了一礼道:“陛下,殿下,一切准备就绪了。” “那便邀诸位移步保和殿外吧。”许意安朝着女官道,随后只手揽上了沈枫眠的腰身。 这般样子实在是有些羞人,可许意安扶着他些腰总不会那么疼了,沈枫眠最终还是屈服于腰身上的酸痛之感,任由她揽着跟着去了保和殿前,引来身后官员们小声的议论。 习武之人听力是极好的,即使身后的官员还有所压低了声音,沈枫眠仍是听得清楚:“陛下与凤君殿下当真是恩爱至极,像陛下这般体贴夫郎的女子哪里去找。” “娘情侍意,当真是一对碧玉般的完人……”年老的官员感叹。 偏有眼尖的官员注意到了许意安的腰身,轻声问着身边的两位道:“凤君殿下同陛下是极其般配的,再者,听闻陛下腰身上挂的那块玉佩便是当年故人所赠,照例说不是该带上凤君殿下亲自绣的玉佩荷包不是?” “这,”老官员也不大晓得,低声揣测道,“想来是放不下幼时的故人,陛下最是重情重义的……” 却不知此时保和殿的金龙白玉雕柱旁,正是有一个面容暗沉的女子袖中的手缓缓成拳,一瞬不瞬的看着帝后两人离去的身影出神。 李婧冉这些时日亲手操办了沈枫眠同当今女皇的大婚,今日的生辰也是她提前多日亲手操办下来,偏她身为礼部尚书,做这些事也算是分内之事,只是想到这些有关沈枫眠,她还是愿意再更尽心一些。 不只是李婧冉心中有些难耐的情愫,沈枫眠心中亦是难言至极。 说来也是,许意安身上这块玉佩好似第一次见面之时便一直佩着。 瞧着也不像是皇家的御赐之物,倒像是寻常人家的小物件,这东西他见得多了,玉佩确实是难得的好玉,但雕来的形状却是带了几分孩子气,像是未及笄的孩童所戴之物,哪里配得上许意安这般天之娇女。 听着大臣们的话,这玉佩倒真是当年幼时的故友所赠,可他如何未曾听许意安提起过这人,沈枫眠心中隐隐有了自己的猜测,此人想来是个能叫许意安念念不忘的男子。 沈枫眠心中酸涩之感更甚,许意安便只会骗他,骗他做她的凤君之时说的千好万好,如今又凭空冒出来一位幼时的竹马,就连儿时的定情信物也是留存至今。 那他在许意安心里从始至终究竟是什么,只算是她无聊解闷的玩物吗。 这般想着,待许意安满目溢出的柔光对上他之时,沈枫眠亦是没有给她什么好脸色,甚至是越想越气不过,暗中狠掐了许意安的小臂一下。 他原本说女帝是最脏的女子,如此想来不然,可她心里却是不会只有他一人的身影,曾经有着挂念已久的男子,将来更是如此,想来还会多的数不过来。 远处听闻几声炮竹响,带着今日天边的寒意,好似还有了几分除夕夜的意味。着几声炮响仿佛像是暗语一般,身旁的一排女官听见此声便朝着身前不远处射下一排排带着火光的冷箭。 保和殿外不同往常的明亮,便是半盏照明的烛火都未燃起,昏暗的叫人瞧不清,便是他这般常年征战的夜视还是好一些,被许意安扶着不至于摔倒。 耳边是几声利物破空的声音,天边炸响了烟火的声音,待到他抬眼看向夜空之时,便见几朵秋日金丝菊般的焰火在他眼前缓缓舒展开来,紧接着又是大颗流光溢彩的蓝紫色烟火绽放开来。 稍纵即逝的璀璨点亮了今夜的星空,今日的月明星稀最是衬得出焰火的缤纷。 五彩的火光在头顶纷纷炸裂开来,叫人一时间有些目不暇接,然许意安不是今日目不暇接之人。 沈枫眠看得有些入了迷,那双凤眸中带着几分柔和之意,脸上亦是不自觉地带了几分笑,与她记忆中那个骄矜天真,最是爱打抱不平的小公子重叠在一起,甚至一时间有些想不起今夕是何年。 沈枫眠最是喜爱焰火,当年宫宴之时,沈枫眠还十分宝贝的将母皇赐给他的流光焰火拿来朝着她显摆。 为着今日沈枫眠的生辰,焰火她是准备了不少,可这东西消散的极快,像是美好的东西往往不能轻易留住一般,所以才要和心悦之人一同观赏,可每每同沈枫眠在一起站着的时候,她的目光总是忍不住的落在他的身上,最后便忘了焰火的颜色,只记着身边人的侧脸。 或许是,眼前人是焰火而不自知,她在世俗仰望应如是。 天边划过一朵最大的焰火,各色相交于一处,瞧着绚烂极了,沈枫眠脸上闪过一丝欢喜,轻扯了扯她的广袖,侧眸满是笑意的对上了许意安:“陛下,你瞧那朵真是好看极了。” “烟火好看,朕的小眠亦是好看。”许意安不计他方才的一记刀眼,拦着他腰身的手用了几分力,将人靠的更近了些。 不同于那年的宫宴,今日天边浮华褪尽,侧眸那身影还在。 在京中多年,人们还是从未见过蓝紫色的焰火,以往还是知晓有这般稀世珍品,可到底是王公贵族至年节才舍得拿出的东西,许意安实在是出手阔绰,这般的颜色是当年太凤君寿辰都没有的。 百官知晓陛下最是喜爱凤君殿下,竟将这般物件拿来在诞辰上放。 沈枫眠的眸光灼灼,直达眼底的笑意满是对着方才那场焰火的欢喜,淡色的薄唇微启正欲说些什么,就听身后使臣谄媚的开了口:“尊敬的西凉陛下,我比思国今日前来还有个物件送与陛下。” 闻言,许意安淡淡地侧眸看向她。 比思国作为西凉多年的附属小国,一直是不安分的对着西凉虎视眈眈,这使臣今日说是为着凤君的寿辰而来,实则倒像是另有图谋。比思使臣偏是个没有眼色的,要在她同小眠一起看焰火之时谈及此事。 见着许意安朝她看了来,那比思国使臣笑的眼纹都占了半张脸:“比思为凤君殿下献上多匹衣料,以月光为纱,以红蚕吐丝为线,最是轻薄柔软,而王女想来即来西凉,也定要为陛下献上小小心意,还望陛下笑纳。” 比思使臣这话说的极为有意思,忍不住叫周边人猜想究竟是什么好物件,只有许意安不大感兴趣的扫了她一眼:“比思使臣但说无妨,朕瞧着你将朕文武百官的胃口都给吊了起来。” 比思使臣笑了笑,脸上还带着几分神秘,只拍了拍手不再言语。 身后传来几声银铃的脆响,待诸位大臣朝那边看去之时,便见两位佩半面白瓷面具的男子款步从后走了来,唇角勾起得体的笑意,看向她的目光更是含情又楚楚动人。 吉斯与比思两国相邻,舞姬都是这般模样,只不过比思国今日带来的这对儿舞姬像是双生子,模样与身材都是像极了的,两人同照镜般娇柔的舞到了她的身旁。 见着这副模样,许意安还有什么不懂的,只回头便见沈枫眠脸色淡了下来,一双凤眸瞧着倒是波澜不惊,好似一点也不在意今日之事一般。 “这两位可是我比思国王女府下的双生子,今日专程带来西凉进献给陛下,还望陛下笑纳。”比思使臣朝着许意安拱了拱手,行了个汉人的礼节。 海那头的吉斯国都知晓,西凉的凤君同女帝有多恩爱,比思今日这出又是居心何在。 许意安挽着沈枫眠的那只手被不着痕迹的松了开,对此她眸色更是冷了几分,唇角的笑意却是更甚:“比思的好意朕心领了,这两位舞姬……” 不等她说完,两个比思的舞姬惊惶地跪在了她的面前,惴惴不安的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中原话祈求道:“还望陛下收留奴二人,奴不求陛下给个名分,为奴为婢定会伺候好陛下与凤君。” 这话说的如同倒豆,好似是两人提前商议好了一般,皆抬着一双碧色的眸子看着许意安。 比思王女心狠至极,若是弃了两个双生子能与西凉关系更进一步,想来她也是极为愿意的。 身旁清冽的声音淡声传来:“陛下喜欢,将两人留下便是。”
第68章 另有新欢罢 比思使臣听闻沈枫眠这般说, 脸上的笑意更是深了几分,一双淡色的眼睛里满是谄媚:“凤君殿下最是宅心仁厚,你二位定要好生伺候着陛下与凤君殿下, 莫要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这话听着像是在警告二人莫要生了同他争宠的心思,实在倒像是提醒两人莫要忘了到西凉的目的一般, 叫人不禁眉头皱了起来。 许意安眉头轻蹩了一瞬,看着旁要为她后宫纳新人的沈枫眠:“凤君这又是做何?” 她何时说过心悦这两人了,沈枫眠今日真是别扭极了,竟还自作主张为她纳进两个比思国的男子, 真不知他如今到底是怎么想的, 当初耍着赖说着不许她心悦其他男子的是沈枫眠, 如今主动为她广纳后宫的又是这人。 沈枫眠偏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叫人总有些捉摸不透:“若陛下后宫仅臣侍一人, 恐会遭人诟病, 这些时日臣侍想过为陛下扩充后宫一事, 陛下是明君, 自然会知晓臣侍的用意。” 许意安那双多情的桃花眸子紧紧攫着他,对于他这话只能暗地里死死咬牙。沈枫眠先是为她当中冠了个明君的高帽, 此刻又是这般说来,她实在是不得不将两人留在西凉。 瞧着两人脸上的惊惧交加做不得假, 想来若是她不收下两人,今日比思使臣将两人带了回去不知道还要遭到什么待遇。 她实在是琢磨不透沈枫眠, 最后只得沉声应下叫两人做宫中的掌灯侍人。掌灯侍人不得进御书房与宣政殿近身侍候, 比思王女分明是抱着让两人入宫做她许意安的夫侍, 如今这般荒唐的决断听着这才像是对比思国的藐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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