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目了然的事,没什么好隐瞒的。 原来如此! 郁承和沈长泽很是意外,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漠北四王子竟是大昭与漠北的混血子。 “听闻大昭人喜爱品茶,殿下尝尝这茶如何。”格图说话间,端起茶盏轻吹,末了缓缓饮尽,举动十分优雅,大昭话也说流利娴熟。 想必他的母亲,定是出身富贵,非寻常女子。 郁承伸手去端茶盏,还未触碰上,便被沈长泽阻止了。 “茶解药性,殿下不久前才喝了汤药,不宜饮茶,不如由我代尝。”沈长泽抢先一步端起郁承面前的茶盏,直接仰头喝尽,并对格图示以敬礼。 联手可以,会面可以,但敌人给的东西,还是不能随意入口。 郁承的身份,容不得半点风险和闪失。 格图抬眼瞧了沈长泽一眼,提起茶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末了还问:“将军可要再来一杯?” “恭敬不如从命。”沈长泽将杯子放下。 格图也不在意,亲自给他又斟了一杯。 郁承明白沈长泽的心思,加之他的确喝过药,便没有多说什么,任由沈长泽替他。 两杯热茶下肚,沈长泽只觉通身都暖和了些。不得不说,格图思虑的很周到。 他不敢入城,在这荒野雪地会面,桌椅热茶准备齐全,深谙大昭待客之道。 “咳咳……”出城骑马吹了寒风,郁承有些咳嗽。 后方的杨权听后下意识摸了摸腰间,却空空如也。 方才出来的急,没有备润喉热汤。 沈长泽察觉到了,拧眉出声道:“大昭有句话叫快人快语。四王子既诚心结盟,有话不妨直说。殿下身子不适,不宜受冻太久。” 格图留意到了,当下不再磨叽,直入主题道:“不知殿下对漠北王庭中事可有听闻?” 这是在试探。 郁承不动声色道:“略有耳闻,不知详尽。” 格图一笑,心知对方有所了解,便爽快直言道:“殿下既有耳闻,当知我的处境。我想与殿下结盟,共同对付扎泰。” 他虽是漠北四王子,深得漠北王偏宠,但身上毕竟流淌着一半大昭血脉,有失正统,使得漠北臣民对他存有微词防备。 这些年他全心全意治理十二部,倾尽所能终渐渐赢得十二部信任臣服。但十二部之外的其他部族,仍对他心有排斥,更偏向扎泰。 不得不说,血统当真是个好东西。扎泰便是毫无作为,有着漠北王室正统出身,就立于不败之地。 当然,格图也并非一定要做漠北王。只是身在王室,又得偏宠,身不由己。 他不争,也被扎泰视为劲敌,一心除之。为了活命,他只能拼尽全力往前走。 同为皇室出身,不必细问,郁承便明白格图的境况,他直问道:“王子有何计划?” 这是愿意与结盟了。 也是,若是不愿,也不可能冒这般大的风险出城。 格图知机会难得,没绕任何弯子,道出一有力消息:“扎泰昨夜遇刺,身受重伤。” 什么? 郁承和沈长泽闻言心中大惊。 格图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道:“行刺之人是南延五公主,被扎泰当场杀死。同时遇刺的,还有大将巴鲁,直接身亡。” “我安插在军中的人,救出了五公主一贴身婢女,已护送她前往南延。待南延得知此事,两国同盟必定土崩瓦解。” “原来是四王子的手笔。”郁承恍然,心中疑惑全解。 格图轻晃着茶盏,嗅着茶香道:“眼下巴鲁身死,扎泰重伤,是绝好时机。我与殿下两相配合,定能一举击败扎泰。” “我继位,大昭战事可解。” “哦?”郁承挑眉凝视格图道:“王子愿与大昭和平共处?” 漠北人悍猛善战,几乎全民皆兵,不论是扎泰还是格图继位,若野心不敛盯着大昭不放,都是劲敌。 大昭就算缓过元气后不惧,却也奈何不了漠北,只能无休止的持战防守。 这并不是上上之策。 格图喝了一口茶,缓声开口道:“我身上流着一半大昭血脉,大昭和漠北都是我的家乡。以我之意,自是不愿兵戈相见。只是不知,殿下意愿如何?” 郁承信奉仁贤之道,最是不喜战争。格图的话,说进了他心坎里。 郁承长叹一声道:“战争劳民伤财,实无益处。若能相安无事,于两国都好。” “大昭百姓生长于山河之间,不适应草原生活。漠北牧民习惯了草原的恣意无拘,无法困缚于山河……” 郁承此话是在告诉格图,大昭对漠北从无侵占之心。 格图听后笑道:“殿下说的不错,深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很难改变的,就如我既喜漠北的酒,也爱大昭的茶。” “当然,我生长于漠北,习惯了漠北的一切,若让我回大昭,怕是浑身不自在。” 这便是说,他决意扎根漠北,于大昭无意。 郁承了然道:“既如此,便祝王子得偿所愿。” “多谢。”格图举了举茶盏,一口喝尽。 互相试探结束达成共识后,两人敛神正色,商讨起合作计划。 “趁扎泰重伤,我带军入王庭,迅势掌控王庭,他必方寸大乱,会率军急赶回王庭与我相争。殿下便在此时大军进攻,必能一举得胜。” 扎泰手握的二十五万大军,皆忠于他,留下太多于格图是莫大威胁。但格图身为漠北王子,无法亲自铲除,只能借郁承的手。 “勤王救驾,王子名正言顺。”郁承总结。 格图坦然道:“还得殿下相助。” 第461章 书盟 有需于人,格图姿态放的极低。 能屈能伸,是个成大事的人。 郁承缓笑道:“王子客气,各取所需罢了。” “只是口说无凭,还请王子立纸书盟。” 依格图的计划,他必能登上王位。但漠北进犯大昭多年,对大昭的野心一直未消,难保格图迫于臣民压力,不会继续进犯。 纵使格图身上流着一半大昭血脉,郁承也没忘记他的身份。 他是漠北王子,漠北才是他真正的家乡。 留有书盟,才握有把柄。 格图早有预料,招手唤人送上笔墨,当场立盟。 深夜雪地,一灯如豆。 在郁承和沈长泽的注视下,格图一字一语写好盟约,落上他的印信,交于郁承。 郁承接过仔细瞧了瞧,小心收好道:“君子大道,众望所归,王子是天佑之人。” 格图目光微动,朗应道:“承殿下吉言,祝殿下凯旋大捷而归。” 两人心知肚明,郁承本就是太子,此次大胜归京,必将登位。 郁承笑了笑,不置可否。 结盟谈妥,荒野冷寒,无久留必要,两人起身准备离去。 郁承脚步刚动,忽又顿住,望向格图道:“我有一惑不解。” “殿下请说。”格图接话。 郁承紧盯着格图道:“好端端的,大王子为何突然软禁漠北王?” 大王子出身正统,只要循规蹈矩,必定是下任漠北王,可他为何要铤而走险,选一条艰难途径? 若只是漠北王偏宠格图,扎泰与漠北王最多失和,远不到软禁地步。 毕竟弑父夺位,终究会受人诟病指摘。 轻飘飘的一句话,令格图一直淡然无波的面色微变。 咬了咬牙,格图攥着拳头面色恼怒道:“扎泰他借醉酒轻薄我母亲,被我父王撞见,要褫夺他的王子身份。” 依漠北规制习俗,继位者可继承父亲的一切,包括妻妾。 但格图的母亲是大昭人,所受的教养让她无法忍受这样的屈辱。而漠北王之所以愤怒,是他还没死扎泰便在肖想他的妃子,忍无可忍。 在格图母亲的控诉和眼泪下,漠北王勃然大怒,欲废黜扎泰,传位于格图。 扎泰自是不肯,在他看来,他并没有错,不过是早一步行使自己的权利罢了。 再者,他并没有得手,不该受此重罚。 扎泰觉得漠北王处事不公,积怨已久怒而反抗,直接软禁了漠北王。 然后,他当着漠北王的面,侮辱了格图的母亲,将漠北王气的当场昏厥,一病不起。 远离王庭的格图得知此事后,愤恨的当即便要杀回王庭,被手下谋臣拼死劝阻。 冷静下来后,格图明白硬碰硬他斗不过扎泰,且在漠北臣民眼里,扎泰不过是酒后失性,早一步行使权利,算不得大错。 至于软禁漠北王,只要漠北王死了,谁能证明他是被扎泰软禁的? 史书是由胜者书写,对错皆可改变,真相根本不重要。 虽事已过去多月,但格图愤恨未减,拢在袖中的手捏的‘咯吱’作响。 “我与扎泰,不共戴天!” 格图说这话时,神色阴冷狠戾,令人不寒而栗。 郁承沉默须臾,愧声道:“抱歉,我并非有意冒犯。” 格图闻声回过神来,缓了面色道:“与殿下无关。” 说与不说,事实都无法改变。身边都是漠北人,无人能体会格图心中的愤怒和仇恨,能得郁承体谅,于格图而言也是一种纾解。 望着格图那张与大昭人相差无几的脸,郁承道:“他日两国友睦,王子可带令母回乡探亲。” 格图的母亲既出身富贵,家中必还有亲眷。大昭人讲究叶落归根,孤身离乡多年,又受此折辱,格图的母亲定然思乡。 果不其然,格图听后拱手道:“谢殿下宽容。” 待两国稳定,格图虽可以自行乔装回大昭,但能得郁承此话,心中不胜慰藉。 尤其是格图的母亲,自觉背叛了大昭负罪于心,多年来思乡如狂却不敢踏足大昭半步。 若她得知大昭太子相邀,定感激不已,或能解除心中郁结,有勇气回到大昭。 毕竟流淌着一半大昭血脉,又自小受其母熏陶,格图很重孝道。 “王子一路顺遂。”郁承拱手告别。 格图回礼道:“殿下珍重。” 郁承身体不好,这是对他最好的祝福。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一笑,各自转身离开。 一刻钟后,山丘归于沉寂黑暗,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郁承同沈长泽回到将帅府时,已近子时。 同行回院的路上,沈长泽问郁承:“殿下觉得四王子可信吗?” 郁承道:“有书盟在手,自当可信。” 他并非轻信格图,而是此次重创后,漠北也需休生养息,且格图血统不正,想要牢掌漠北也需时间。 而郁承手握带有格图印信的亲笔书盟,等同于扼住了格图的命脉。 若格图不守承诺,便将此书盟公诸于漠北,揭露格图为争王位残害漠北将士。如此罪行,漠北臣民必无法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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