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景昭却看起来很冷静:“是啊,大夫,您可以再查看看。” 那大夫也算是名医了,听这俩人共同质疑他,也忍不住有了火气:“断然不会出错,老夫可不是那起子庸医,为了让你们高兴骗你们。你们若是不信,假孕一般都两三个月左右,等过了这两三个月,你们就知道了?” 颜景昭连忙说好话:“大夫,您的医术自然是高明,我们也并非不信,只是,我们夫妻成婚快两年才这般,也不得不小心啊。” 大夫听颜景昭这般说,也道:“颜翰林说的是,那老夫再诊断一次。” 这一次关氏更不耐烦了,大夫也不多说,把完脉问完症状,还是坚持是假孕。颜景昭让人送大夫出门,又给了厚赏,大夫也知道不能乱说。 “不如我再拿爹的帖子,请太医院擅长妇科的王御医来看看?”颜景昭对关氏道。 关氏还没来得及答应,颜景昭又去请人了,这次王御医依旧说的一样的说辞:“尊夫人并非真的有妊。这只不过是经闭乃至于气郁痰阻,冲任气血不畅引起。痰滞则脉滑,气郁则腹胀,故而似孕,实则郁证耳。” 如果第一个大夫这般说关氏不信,但第二个还是御医,关氏开始将信将疑起来,再听颜景昭让大夫有什么药只管开,关氏突然怀疑,这是不是颜景昭的阴谋? 故意请很多人制造自己假孕的现象,把自己真的孩子做掉来报复自己。 颜景昭当然没有这么无聊,他只是觉得他那段日子要备考根本没怎么碰过她,她怎么怀孕了?本来请大夫过来探查究竟,没想到是假孕。 王御医和之前请来的圣手都是熟人,她们不会乱说话,颜景昭也不好把她假孕说出去,因此又和解氏商量,解氏道:“若不然就说她这胎怀相不好,以坐小月子的名义让你媳妇多调养。” “娘,我见她内里火气极大,她身边的喜鹊也和我说这个月她发作了两个下人,有的还被掐被打的厉害。我看不如让她去清静之处多调养,如此也能让她心平气和一些。”颜景昭道。 解氏倒是没说好或者不好,只道:“你要和你媳妇儿商量好,再跟你岳父母告知一声。” 颜景昭笑道:“我若说了,恐怕她肯定不会去的,娘,您是个慈悲人,她若再这么下去,家里闹出人命官司可不好。儿子和爹都在仕途上,您放心,此事儿子一定办好。” 他都这般说了,解氏还能说什么,只叹儿子以前倒是从来不管这些庶务,现在倒是精明的很,也只好同意。 后来还是解氏告诉窈娘道:“你嫂嫂有孕都是假孕,你哥哥已经把此事和关夫人说了,她好作践人,你哥哥还算是给她体面,只说她小产之后去礼佛数月。” “关家同意了吗?”窈娘问。 解氏点头:“起初关家觉得是不是你哥哥不喜你嫂嫂,故意做局,但关夫人过来看了一眼,你嫂子披头散发,气虚火旺,喊着所有人都要害她,你哥哥说庸道害人,让顺天府把卖符水的那个道婆给抓起来了。” “在咱们府上住着,多少双眼睛盯着,平日里略微有行差踏错都指不定有人言三语四,更何况你嫂嫂这个样子,说出去是丢她们关家的脸,她当然也同意了,但又怕别人说她女儿不好,还指明要你陪着去礼佛呢,被我拒绝了。” 窈娘指了指自己:“这关夫人以为自己是谁啊?连我也敢差遣。” 解氏摊手:“可不是,以前我还以为她比她女儿明白,实际上还是一个样,想拿捏咱们全家呢。如今这个情形,你哥哥是极其给关家的面子,至于日后如何,倒也不好说了。” 不过,窈娘问道:“娘,那我能不能去看看嫂子?” 解氏摇头,一幅没得商量的样子:“自然是不行,万一过了病气就不好了,再说你未出阁,这件事情就别管了,你哥哥有自己的主意,连我也是不好管的。” 突然,窈娘想起在哥哥会试时她曾经说关氏生下孩子可能哥哥会高兴,娘斥责她,兴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娘就知道有问题了,不,应该是从更早的时候,从嫂子疯狂吃补品开始,娘就预测到她有问题。 实际上娘停了嫂子的补药,若她真的听进去了,自然知道是药都有三分毒,偏偏关氏变本加厉,酿成今日之祸。 关氏的马车离开安仁坊的时候,早上还许多人都不知道,原本解氏还以为关夫人会陪着关氏一起去,没想到关夫人推说家中有事,一切看颜家安排。关大学士对颜景昭比对关氏都看重,在翰林院尤其关照。 解氏则道:“多少人家找个能干女婿,就是为了托付家族,你哥哥今年也不过二十,科名又高,仕途至少有四十年,而你嫂子的那些兄弟们却无一人应试及第。偏你哥哥又不是寒门孺子,关家若是不示好,你哥哥如何承情?” “唉,自从长大了之后,我就发现人和人之间说白了都是利益关系。”窈娘颇觉灰心。 正当解氏劝慰的时候,窈娘却又笑道:“可那又如何呢?这天下若是有能被人利用的,那说明你还有用处,若是连利用之处都没了,那就没人瞧得起你了。” 解氏释然:“你这孩子。” 窈娘又起身道:“我还得给哥哥也做一件道袍,上次给二哥哥三哥哥都做了,偏没给他做,我怕大哥哥说我。” “去吧。”解氏摸了摸女儿的头。 现在不用再上学了,窈娘空余的功夫一大把,她回到房中,先和顾妈妈一起裁剪,裁剪好之后再缝制。 中午吃了几样小菜,她又觉得热,便去湖边坐船,让船娘摇橹,吹吹风也是很舒服。 只是没想到一下船,就见倩娘和莹娘找来,她们还道:“是说怎么到处都没找到你的人?原来坐船玩儿呢。” “在家里待的很是气闷,可不就想出来吹吹风。”窈娘说完,又问她们找她何事儿? 莹娘嘴快道:“三姐姐不曾记得去年咱们去宣平侯府时,成国公夫人说要请我们去她家的马球会,我娘说请人过来裁新的骑装,正要喊你过去呢。” “就为了这件小事儿,你们差遣个下人来就好了,该不会是有别的事情吧?”窈娘笑着指她们俩人。 倩娘看了莹娘一眼,“还不是骑马的事儿?咱们三人都没功夫学。正想问问你呢?” “我,我现在就更不可能了,你看大哥哥如今在翰林院馆课又多,哪里有功夫教导我呢?”窈娘倒是没有想过真的要学马球,她总觉得世上的人总是太过追求完美,殊不知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若是骑马散散心倒是罢了,要真的打马球,那不是一朝一夕能学的会的。 倩娘和莹娘都有些失望,每次傻乎乎的看着颜宁馨英姿飒爽,她们也想学。只不过,甄氏现在正紧张颜景文的功课,每日夜里都催颜景文跟颜景昭请教,再者还有颜宁馨的全福太太龚大夫人生病,还得另外再找全福人,她多的是事情,也没空管这几个姑娘了。 姐妹三人又到了窈娘这里,窈娘让人沏茶上了点心,又拿出几册新书来,倩娘倒是拿着新书在看,窈娘和莹娘打双陆。 “你这骰子点数够大啊。”窈娘道。 莹娘笑而不语,她娘就是打双陆的高手,据说以前在外祖父家中时,全家上下,只有甄氏能在外祖父手上赢,足以见她的功力了。 而解氏其实不爱玩双陆这些,她跟随嫡母身边,嫡母怕人家挑她庶出,因此多教管家理家之要务,所以解氏在今年又开了一间果糖铺,这果糖铺的铺面是用茶楼赚的盈余买下来的。 本来以为妻子只是小打小闹的颜应祁都很佩服解氏,的确有生财的能力。 窈娘和她玩了几盘,打着哈欠往榻上爬:“我眯一会儿。” “等会儿三姐姐,我也在你这儿躺会儿。”莹娘脱掉鞋子,挤着窈娘,她又闻到一股香味:“三姐姐,你身上怎么一股花香?” 窈娘闭上眼睛:“兴许我是花仙子转世。” “切……”莹娘抱着窈娘的胳膊,睡的比窈娘还要快。 看着两个方才还吵吵闹闹,现在却又睡着的妹妹,倩娘也忍不住摇头,她自己也昏昏欲睡,趴在几案上睡着了。 晚饭她们就在窈娘这里吃的,这个时候已经是端午之前了,晚饭解氏知晓倩娘莹娘在这里吃饭,特地让人多添了几道菜。 吃饭时,莹娘突然问起:“怎么这些日子大嫂子还未回来?” “是啊,休养身子可不是这么快的,越清静越好。”窈娘笑道。 倩娘心想这宅子里有些事情是人家夫妻关着门说的,不到一个时辰就能传遍全府,可有些事情大家就是知道,也都缄默不提,也只有大大咧咧的莹娘敢问了。 实际上,关氏的日子并不好过,她名义上是来礼佛的,但是每日古井无波的生活让她更加不耐烦,可她若是回去了呢?回去之后,府里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假孕,大家都会怎么看她?尤其是颜景昭一遍又一遍的找大夫来看,娘家人婆家人所有人看她都是个笑话。 她一向看不起的于氏,也过的比她好。 就是日后回去了,颜景昭和她也是貌合神离,婆母不喜,还有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听到门外一阵响声,原来是有小孩子在哭,她先皱了皱眉头,又听外面有女童喊道:“我姐姐才嫁人嫁了三年,就被你们家人折磨死了。” 喜鹊道:“大奶奶,我出去看看。” “嗯。”关氏点头。 这个出去看看当然也就是把人赶走,不能扰了关氏的清静,关氏本来就胡思乱想,半夜做梦说颜景昭想杀妻,让喜鹊都怀疑大奶奶是不是真的疯了。 但过了好一会儿,喜鹊才进来道:“大奶奶,说起来外面也是可怜人,那小姑娘自小丧母,从小是由姐姐带大的,她姐姐在几年前出嫁,没想到嫁过去之后,公婆不待见,好不容易婚后第二年好容易生有一子,结果她自己又染上怪疾,婆家还不给医,说她不吉利。多亏这小女孩四处卖花儿,挣了钱给姐姐买了几幅药,刚刚好转,孩子又被婆婆抱走,忧愤而死。” 关氏“啊”了一声,她想起自己的命运,也是一样的。婆家人嫌弃她得了怪病,把她送到这里,丈夫表面上为了她好,其实故意找大夫揭破自己的病情,让她在家族难堪。 “喜鹊,这孩子自小和姐姐相依为命,如今她姐姐去了,恐怕她也无处容身,你问她愿不愿意跟着我?”关氏也感念这死去的娘子好歹还有个亲妹妹帮忙声张,而她呢,她娘到最后反而站在了颜景昭那边。 喜鹊一愣。 ** 成国公府的马球会窈娘就直接没去,她这几天沉迷于做衣裳,并不想过去尘土飞扬的地方。但是听莹娘提起,大姐姐颜宁馨出了大风头,莹娘当然是闷闷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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