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熟悉的朝堂口水战,又开始了。 而通常这种情况后,本来就浑的水会被搅得更混,而之前朝堂上正在议的事,自然被众人抛之脑后。 口水战打着打着,甚至会动起手来。 一般动手的都不会是年轻力壮的,而都是年迈体弱的官员,所以打得十分难看。不外乎你抓我官帽,我揪你胡子,众官员自然要拉架。 换做以往,乾武帝怎么也要斥两声,可这一回下面打了半天,上面依旧不见动静,这才有人发现原来不知何时陛下已经走了。 再看看四周,几名重臣阁臣也不见了,显然是被陛下召去了。 自然架也不吵了不打了,各自理理官袍官帽,急匆匆离开皇宫。 紫宸殿 几位重臣阁臣还未站定,龙案后的乾武帝已扔下来一份诏令。 首辅魏宪俯身捡起,自己先看过,又一一传阅给其他人。 “陛下,臣还是觉得应派钦差下到苏州当地,彻查此案。由太子殿下亲手查办,也不是不可以,但未免会有损殿下清誉。” 说到这里时,魏宪面露迟疑担忧之色。 太子以贤德立世,雷霆手段确实让人生畏,但未免给人以公报私仇之感,有损太子清誉。所以魏宪此言,确实是在为太子考虑。 可说他有挑拨之嫌,也不是不行,毕竟陛下想让太子查办此案,偏偏你魏宪拦着,说害怕损了太子清誉。 你到底是皇帝的人,还是太子的人?心里效忠的到底是谁? 乾武帝遥想多年前,若非父皇快刀斩乱麻将皇位禅让于自己,若父皇没有如此果决,若父皇让他再在太子之位上多坐几年。 一个年轻力壮势力颇大的太子,一个年老体迈日薄西山的皇帝,还不知被这些文官挑唆成什么样子。 “怎么?魏首辅这是想动用封驳权来驳回朕的诏令?” 此言一出,魏宪忙低垂下头:“臣,不敢。” “不敢就好。” 龙座上的乾武帝,眯着微微有些猩红的眼睛:“当年,因朕有疾,于是设了内阁辅政,如今也有不少年头了。下面一直有人说,不该设立内阁,未免有人专权,你们最好别让朕动了把内阁撤掉的心思。” “朕已经命黑甲军左卫,前往当地辅佐太子,肃清当地贪官奸邪。太子乃朕和皇后长子,寄予厚望,敢动太子,就是在藐视朕,朕势必剁掉对方爪子诛了他们的九族,你们都是聪明人,应该都能理解朕一片拳拳爱子之心?” 这—— 陛下可说不出如此狂放之言。 也不是说不出,就是‘旧疾’发作时,会性情大变。这时候你说话做事就需要注意了,因为说不定顷刻会丢掉性命。 这件事,一些年轻的官员不知晓,一些朝堂老油条都知道。 “陛下圣明!臣等不敢有意见。” “不敢有意见就好,拿下去发了吧。” 说着,‘乾武帝’挥挥手,一干人躬身退下。 待众人下去后,乾武帝也未在紫宸殿逗留,而是去了凤栖宫。 凤栖宫里,皇后正在睡着,睡梦中也难掩她哭肿了的眼睛。 感觉到身边的床铺下陷,她迷迷糊糊醒了过来,看见熟悉的脸庞,忙环上他的颈子,眼眶酸涩又想哭。 “别哭,我给你报仇了,我给祚儿发了份诏令,让他想杀谁就杀谁,让他把害他的那些人通通杀光。” “我倒不是担心祚儿,而是心疼青棠和小孙孙,那种情况下也不知青棠那孩子怎么把孩子生下的,这些人简直丧尽天良!” 提起来,皇后就又想哭了。 “所以让太子通通把他们都杀光,给小孙孙报仇。”纪昜安慰道,又说:“其实都怨他,他早就收到消息了,偏偏不告诉你,说什么太子自己会解决……” [你真是一天不说话我坏话,就难受。太子已成年,许多事情都需要他自己面对,他既觉得自己可以,那就去做。你事事都揽下,还打不打算过一两年就退位,带她出去游历天下?我倒不介意多打理几年朝政,替祚儿将前路铺一铺,可你——] [……] 外面,纪昜忙改了口:“其实他这么做,肯定是准备了后手,你也不要太过担心,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你要是实在想念小孙孙,就给祚儿去信,让他忙完了把人带回来。” “你说的是,我这去给祚儿写封信,如今孩子都生了,他到底打算何时带人回京?” 朝堂上的风波暂罢,可京里私底下的涌动却未停,但这一切都暂时和苏州没什么关系。 纪景行在收到诏令后,就大刀阔斧了起来。 那些罪证确凿,但又没那么紧要的人,先在苏州的菜市口杀了一批,该抄家抄家,该流放流放。 一时间,偌大的苏州城,说是风声鹤唳已不足以形容,街边的狗不敢大声吠叫,生怕祸从天降。 依旧还有人不放弃想求情,凡能跟颜青棠扯上关系的,一一都被求上了门。可如今颜青棠正在坐月子,自然不会见外客。 苏小乔也头疼得很,她那边也没少被人骚扰,如今窦风在扬州,找不到窦风,就找上她。 她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而且其中不乏一些熟悉的面孔,场面真是又诡异又尴尬,她被烦得实在没办法,只能躲到颜宅来,白天陪颜青棠坐月子,晚上才回家。 吴锦兰也是如此,都不敢待在震泽了,本想来苏州这边的宅子住一阵子,颜青棠让她别费那个劲儿,直接住在这儿,就当给苏小乔做个伴。 另一边,提刑按察使司里,在经过疾风司的人审问后,逐渐有人被放还归家。 是的,在经历之前那场事后,疾风司也从台后走到了台前,如今掌管着谋害太子案中的审讯之事。 因为疾风司没有衙门,就暂借了按察使司的地方。 被放还的官员中,就有卢游简和阮呈玄,他们被放还的时日要靠后些,越是官大,审得越是严密。 其实审问倒是其次,主要是纪景行在斟酌,要不要借机撤换掉一些官员。 但撤换并非轻易之事,换掉一地守牧,首先你得有填进去的人,各方各面都有考虑。 最终,他没有动卢游简和阮呈玄。 当然这其中颜瀚海也是出了力的,他特意找了郭南山说了情。而且在这件事里,卢游简和阮呈玄确实没参与其中,本身与卞青那些人也不是一伙人。 随着大批的官员被放还归家,苏州城渐渐恢复平静和正常,至于没被放出来的,大概是放不出来了。 牢房里,陈越白和贺梁一人坐了张座。 刑架上挂着一人,披头散发,中衣上血迹斑斑,头颅低垂着,哪还有之前威风八面的模样。 陈越白扬了扬下巴,边上走上来一人,上前给卞青安好下巴。 怕对方会‘自戕’,平时不需要说话时,卞青的下巴都是卸下来的,手脚都上了锁链,吃饭喝水都是被人用手喂。 由于看管他的都是疾风司的人,倒没再像上次严占松那样,莫名其妙就自戕了。 “之前我还着急着想让你吐出点什么来,也好早日结差。现在不这么想了,你在这儿,就像那鱼饵,还不知能钓到什么鱼来。隔个两日钓一条,你无形中也算立了大功。”陈越白轻笑道。 卞青嗓子中发出咔咔声响,却没有说话。 贺梁喝了一口茶:“我早就说了,若他能如司马长庚那么果断,我还佩服他是条汉子,做了却不敢认,还抱着侥幸心,也不知该说他是天真还是无邪。” 司马长庚不可谓不果决,一看事败,来的又是黑甲军,直接横剑自刎结果了自己。 他傻吗? 不,相反他很聪明。 他知道逃不掉,而且没好下场,为了不牵连家人,牵连别人,他选择把自己的这条线切掉。 可他低估了乾武帝的狠绝。 按照平时朝中处事惯例,守牧一方的大员犯事,需押解上京,经由三司会审,定了罪之后才会按照罪名,该处斩处斩,该抄家抄家,该流放流放。 可若是犯官畏罪自杀,或者在定罪之前死于非命,念及人死为大的惯例,即使对其家人有所处置,顶多也是抄没家产或流放。 若犯的事不是那么大,再有同僚同窗私下说说情,走点门路什么的,很可能连流放都免了,顶多罚没家产。 当初严占松死后,就是这么处理的,只抄没了家产,家人发还原籍。 可对于这些人来说,抄没家产就是真是抄没了所有家产?就没有‘同窗、同僚、同科’念及旧情,援助一二? 只要人不死,总有东山再起的可能,最起码没祸及家人。 司马长庚就是基于此,果断自裁而亡。 至于卞青,他恰恰也是基于此,舍不得死。 他还幻想将自己押解上京后,说不定有人为了保自己,还能苟全一条命。 可他没想到乾武帝会借机发作,直接越过三法司,把定罪权下放到了苏州给了太子。 真是一念之差,悔之晚矣。 这些日子倒也有人想‘救’他,却宛如掉进陷阱的兔子,来一个掉一个,掉一个牵连出一个,现在真是想死都难,还求天无路求地无门。 “你好好想想,别动什么歪脑筋了。太子殿下说了,把大鱼供出来,免你卞家一门罪责。” “……此言……为真?” 陈越白眼睛一亮,和贺梁对视一眼,道:“当然为真。” 昦儿快满月了。 而经过这些日子的见风长,他与刚生下来时完全是两个样。如今长得又白又胖不说,眉眼眉毛都出来的,看得出随了父母的好长相。 昦这个名字,是乾武帝所取。 当初随着名字而来的,就一个字,还是皇后的家书将整个故事补充完整。 大意就是说,祖父为孙取名,乃常例,当初太子之名,就为太上皇所赐。大名是赐下了,至于乳名你们就随便取吧,也别说你父皇霸道。 当然家书也不光说了名字事,还提了让儿子赶紧把人带回京,说如今孩子都生了,总要给人个名分,不能一直拖着。 纪景行拿着家书给颜青棠看,说是说名字的事,实际上家书后半段才是重点。他现在做事真是越来越明晃晃了,只差追着她问到底跟不跟他回京。 其实两人暂时是没办法回京的,哪怕颜青棠现在就答应他。 如今苏州城百废待兴,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拿自己当赌注,难道就是为了扳倒卞青等人? 当然不是。 他不过是清楚以当下沿海一带的局势,需要一个可以破局的点。而苏州就是那个点,因为苏州有海市。 他不动声色,就下了一盘大棋,把所有人都诓进来,逼着所有人跟他对弈。 不然怎么就那么巧,他的身份就暴露了?窦风在海上待了几个月,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何那么巧,他就在安徽布置了三千黑甲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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