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回苏州?” 颜青棠本是想他年纪到底还小,这么好的功夫,恐怕前十几年都去练功了,作为暗卫大抵也没人教他为人处世,便想借机教他一些,谁知话突然被打断。 她愣了下,就想不明白他为何对她回不回苏州这么执着? 难道苏州有他在意的存在,所以才会心心念念? 又想,这景本就是太子殿下派来保护钦差的,那位钦差大人却将其派来保护她。这是诚意。但估计在景的心里,保护钦差的还是主要,所以才会心心念念? 她耐心很好地道:“我之前不是与你说了,留在盛泽是为了遇颜瀚海。昨日端午,他必然在盛泽,我猜他明日会去祭奠我爹,也许在那里我们会‘偶遇’。” 景瞅了她一眼,半晌:“总之,你记得办完事回苏州就成。” 颜青棠噗呲一笑,睇着他。 就在对方被笑得欲要发作,她却突然话音一转:“景护卫,你戴着面具影响你吃东西吗?” 这皮制面具就露了一个下颚和一张嘴,从表面上看是不影响的,但因为角度刚刚好,总让颜青棠担忧他会不会吃到面具上去。 景看着她含着笑的眼睛,心里一再叮嘱自己,他现在是暗卫,一个寡言少语,平时离群索居的暗卫。 “不影响。” 说着,他故意吃了一口,让她看到一点都不会吃到面具上去。 “对了,你为何要戴面具?难道你们暗卫都不能露出真面目?”她好奇又问。 心中不禁又回忆起被救那次的情形,当时她濒临昏厥,记忆不清,只隐隐好像看到了月,又好像看到了神仙? 景眼神诡异地看了她一眼。 由于戴着面具,并未被颜青棠察觉。 她只听到景本就暗哑的嗓音,又低沉了一些:“我幼时被火灼伤过……” 被火灼伤了脸,那想必火势不小。 幼年家中大火,那应该是仇家所致,家里应该……没几个人了吧。 听宋叔说,像景护卫这样的人,都是孤儿出身,被权贵们特地收罗并给予培养,充当死士所用。 这个景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死士,而是死士中的高等所在。想必是根骨出众,才能年纪轻轻便练得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夫。 事实宋叔暗中观察过,这景护卫确实根骨极佳。 这么几厢一结合,就被颜青棠拼凑出一个极为凄惨悲凉的故事。 “你的嗓子也是那时被熏哑了?” “是。” 心中怜悯更甚,她夹了一筷子菜放于他碗中。 “你多吃点。” 景并没有说话,不过接下来吃了两碗饭。 让颜青棠不禁感叹,果然练武之人饭量大。 饭罢,赶在丫鬟们进来收拾之前,景又消失了。 素云看了看眼前的残局,再看看姑娘对面那碗筷,心想这么看景护卫和姑娘应该是和好了? 素云不懂什么大事,但也知道景护卫来历不同寻常,自然希望他与姑娘两人不要闹矛盾。 而如梦,之前她一直留在家中,不知苏州发生的事,只道姑娘这趟回来,竟带回来个神秘的护卫。 姑娘竟与此人一同用饭,看来关系匪浅。 颜青棠哪里知道两个丫鬟内心这么多戏,用罢饭她就回卧房了,收拾收拾洗了睡。 临睡之前,她想到一件事。 “景护卫,我乃女子,难免有不便之时,是时还望景护卫勿要跟随。” 房梁上,一个人差点没从上面掉下来。 她以为他是什么人,难道还会偷看她更衣沐浴? 他顶多就是…… 可很快床榻处便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想来是睡着了。 她倒是睡得挺快! 景身影一闪,从半开的窗子掠了出去,落在房顶上。 屋脊上坐着一人,正在喝酒。 见他来了,将酒瓶子扔给了他。 喝了一会儿酒,景道:“我去休息,帮我看着她。” 暗锋看了看旁边的房顶,距离如此之近,倒不妨碍他一个人看两边,遂点了点头。 一夜无话。 一大早,颜青棠便带着人乘着马车,出了城。 其实坐船也可,但坐船不能到达山脚,中间还要换车,来回折腾得麻烦。 她坐在马车里,心中暗想如此这般,那景护卫要如何跟随? 未曾想景并不傻,早早就找宋天要了匹马。 黑衣少年骑于白马之上,身姿挺拔,如松如竹,翩若惊鸿,惹得来往行人尽皆侧目。 连两个丫鬟都不禁多看几眼,颜青棠更是连看了好几眼。 大概是心境转换所致,如今的颜青棠也开始学会欣赏男儿之美,如季书生那般俊美斯文,或如这景护卫飒爽英姿,少年之气满满。 人生如雪,果然人不该只盯着做生意,还是该多看看沿途的风景。 盛泽城外有山,名曰虹螺。 水乡水泽多而山少,说是山,其实就是个小山坡。 不过此地风水倒是不错,一丘之山,三面环水,颜世川就葬在此处。 到山脚下,一行人下车下马改为步行,留下几名下人看管车马,其他人则跟着颜青棠上山。 山路并不崎岖,许久之前,颜世川就因常要来看望妻子,命人修了石阶小道。 一路行来,小道两侧风景甚好,虽没有古木参天,但也是绿树成荫,花红柳绿。 行至山顶时,路终于平坦了。 入目之间,有大片竹林,另有杏树、桃树、芙蓉、石榴等等,凡是人能想到的树木,这里似乎都有。 正值五月头,许多果树的花已落下,树上只能看见零星花瓣,枝头却多了许多青果,一派生机盎然。 往里走去,一座古香古色的建筑坐落于林中。 门楼和院墙是早就建好的,门楣上没有匾额。 院子是用石板铺就的路面,两侧种了几棵一看就是新栽下的树,再往前正前方则是一座屋脊高耸的屋子,三开间,此时大门敞开着,门前站着几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样子是一家人。 那个看着像是女眷的人,身边跟着一个丫鬟,手中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幼童。 另有两个仆人打扮模样的人,还有一青衣老者陪站在一旁。 青衣老者一见颜青棠来了,就忙上了前来。 他是颜家的老人,如今一家人都住在山上,为颜家看管墓地。 看似守陵这活儿十分清寒,实际上隔两日就有人送来各种吃食用物,老人也有儿女,平时可以下山,一家几口住在山上,山上的瓜果随意可吃,又能在后山养鸡养鸭养牲口,日子过得不要太滋润。 “少东家,主枝那来人了,是族长家的四爷。” 并不出颜青棠所料,只要颜瀚海不是个傻子,就不会错过这次与她‘偶遇’的机会。 瞧瞧,心机深沉的人就是这般处事。 想与你见面,但又不想主动落于下层,端午乃节气,虽没有祭祀先人的规矩,但孝顺之人必然要借机上来祭奠一二,如此一来正好偶遇,既可显示没有敌对之心,还可显示终究念着一份旧情。 而之于颜青棠,她来赴约就是告诉对方,我知你想之所想,都是多年的狐狸,就别演什么聊斋,我可以和你见面,但你最好拿出诚意,别拖拖拉拉遮遮掩掩。 说话间,门里走出一名男子。 他身着青色长袍,外罩一件黑色大袖衫,衣衫半旧不新,看得出不是个喜好奢华之人。 他年纪约莫有三十些许,身材高大,自有一番儒雅温和气质。 见到此人,颜青棠才突然想起,自己见过这位主枝的四爷。
第38章 ◎我别说砸他一下,甚至打杀了他◎ 彼时, 她还不及豆蔻,一次来书房找爹,爹正在见客。 客人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 穿一身暗蓝色直裰, 正坐于椅上。其面上还可见青涩,但眉眼俊朗,满身书生气, 可以预料到日后的风华。 不巧,颜瀚海也想起当年。 那年他金榜题名,回乡祭祖时顺便来向颜世川道谢,这颜世川虽为商人, 但出乎意料的饱学多才,两人相谈甚欢。 这时, 门外走进来一个少女。 还不是少女,但已有了少女雏形, 其眉眼出众, 日后可预见定是绝色。 她手中拿着账册,似乎想问爹什么,没料到屋中还有外男。 他当时以为此女定要诧异, 未曾想对方却是看了他一眼, 便淡定地转身离去了,说等会儿再来。 回忆间,二人交身错过。 并无眼神对接,仿若并不相识。 颜青棠走进去, 静静地在爹娘的牌位前站了一会儿。 有人递来香, 接过时才发现竟是景。 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景丝毫未觉, 又去拿了三炷香点燃。 “你做什么?” “哪有见了牌位不上香?” 说的也是。 颜青棠在蒲团上跪下,认真地拜了三拜,起身将香插在香炉里。 景没有跪,只是立拜。 之后出去,果然那颜四爷,停步正等着她。 “少东家,谈谈?” 颜青棠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往一旁的树林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树林。 颜瀚海那边跟来了一个身材矮壮精悍的下人,像是个护卫。这边宋天正准备跟过去,谁知被景抢了个先。 林中有石桌石凳,两人一人一凳坐下,隔着距离。 都没有说话,林中可听得鸟雀叽叽喳喳声。 颜瀚海似是叹了一声,之后徐徐道:“我此行前来并无敌意,我与你爹虽差了岁数,但我高他一辈,又叨在知己,遂为莫逆,也算得上是忘年交,只因我这些年身在京中,才来往得少。” 颜青棠不想说话,因为她知道她一旦开口必无好言。 这世上再没有比本该是同族,却背后插刀,也没有什么比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更让人激愤。 若是陌生人,各凭手段,生死无怨,恰恰因多了一份早就相熟的关系,格外让人意难平。 尤其她又认出了这位四爷,知道他确实与父亲之间有比资助更深的交情。 此时颜翰海的心情也很复杂,之前只是一个名字,现在却是活生生的人。 还是曾有过一面之缘,那个初夏的午后让他微微有些诧异的少女。 名字和活生生的人是不一样的,尤其不久之前这个名字还让他们决定过生死,所以怎可能不复杂? 可他终究经历过世事的磨砺,已并非昔年那个书生。 若论心机深沉,处在给事中这个紧要位子,若无心机,恐怕早就落得丢官流放的下场,也不会坐在这儿。 所以他只是略微有些感叹,便照着计划,继续说:“对你爹的死,我深感愧疚,若非因我之故,世川兄也不会英年早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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