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正好打断她的犹豫,她撑起笑,站了起来。 “没什么,走吧。” 提刑按察使司大牢里,就如同其他大牢一样,这样也总是不分昼夜被一片昏暗笼罩,只靠插在墙壁两侧的火把照亮。 不同于其他地方,这间审讯牢房却格外明亮,如同白昼。 严占松被绑在刑架上,此时的他只着了一身单衣,单衣上满是血迹和污痕,头发蓬乱,头颅低垂着。 看样子也是被动了刑的,哪还有往日江南织造的潇洒磊落。 想想也是,人的耐心是有极限的,总是问但一直不说,自然免不得要动刑。 纪景行不耐烦地坐在一张长案后。 除了他以外,在场的还有另两位官员,一个是按察副使阮呈玄,一个是布政使司左参政穆友春。 “严占松,你若是识趣,就该如实招了,负隅顽抗并没有什么用。”阮呈玄皱眉道。 以大梁的制度,对文官用刑,是要慎之又慎的。 可谁叫当今是个武将出身,从来看不惯优待文官那一套,再加上新任江南织造也就是端王世子点了头,这刑就用上了。 其实这案子应该是新江南织造主办,只可惜从中有人干涉,最后就变成了每边派一个人来,算是三堂会审。 以往纪景行总觉得下面的一些官员真不中用,很简单的事情,为何总要办得那么复杂。 真当自己深陷其中,他也感受到那层密密麻麻、看不见摸不着的巨网,牵一发而动全身,以及种种不得已。 他已经在这耗了几天了,心里明明想着要见她,却不得不坐在这儿。 因此他的耐心越来越不好。 “再上刑!” 穆友春忙站了起来,陪笑道:“世子大人,今天已经上了两遍刑了,这严占松是个文官,恐怕是短时间再也遭受不得,真把人弄……死了,这案子就无疾而终了。” 纪景行瞥了他一眼,冷哼道:“那你说怎么办?等你们再操作操作,过几天再把他放出去?” 这话说得穆友春脸色甚干,还得强颜道:“世子大人,何出此言,下官与他也没什么牵扯啊。” “有没有牵扯,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丢下这话,他顺势站起来就想走,这时阮呈玄出声了。 “世子,您这是?” 在打算扮纪劼之前,纪景行就揣摩好了人设。 亲王世子嘛,自然是任性、狂妄,还有点居高临下的跋扈,与太子的德才兼备,处事温和,宽宏大度绝然不同。 闻言,他睨了阮呈玄一眼。 “本官出去透透气,怎么不行?” 阮呈玄尴尬道:“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世子走了,我们这……还怎么审?” “你们愿意怎么审就怎么审,你俩好好合计合计,等我透完气回来,你们最好拿出个章程。” 丢下这话,纪景行扬长而去。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严占松是打死都不会认的。 这一认,牵扯的就是全族,很可能一家老小都落不得好。 即使朝廷不处置他,他若吐口说点什么,别人也饶不了他。 一共三个主审官,阮呈玄暂时与他目标一致,都想打开严占松的嘴,可另一个所站位置就完全相反了。 ‘奸细’是早就安插进来了,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人进来,该递的话也早就递了,严占松敢说什么吗? 不敢。 步出了审讯牢房,一路沿着长长的石廊上去,当见到外面光线时,纪景行不禁用手挡了挡。 呼吸一下子畅通起来,他往四周看了看,当下决定要去找她,去他的什么公务! 往按察使司衙门外走时,有两个小官走在前头,正在小声说着什么。 他竖着耳朵听了两句,说是什么布政使司右参议颜瀚海今天成亲,他们要赶着去喝喜酒? 颜瀚海要成亲了? 那阮呈玄怎么没去,还拉着他审人? 纪景行也没有多想,出门后就上了马车,让马车往颜宅去了。 此时颜宅前,刚送走花轿,地上落了一层红色的鞭炮纸屑。 大门上的红绸还未取下,一般按照规矩,要第二天才能取下。 几个小厮、家丁正拿着扫帚清扫大门外的街面,这些鞭炮纸屑是不能扫走的,明天才能清理,现在只是把东西扫到一边,也免得碍着路人。 纪景行到后,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他下了车,往四周看了看。 这是谁成亲了? 一旁的正埋头扫地的小厮,听到他的问话,头也不抬道:“今天是我们颜家大姑娘的大喜之日,不过因为守孝,赶在百日内,所以家里没有摆酒。” “你家大姑娘跟谁成亲了?” 小厮听到声音不对,下意识抬起头,就见一个穿着官袍的男人正在问他的话。 他被吓得一个激灵,不自觉就答:“是布政使司右参议颜大人,大人您是来喝酒的吗?这可走错地方了,酒摆在布政使司后面的颜府里。” 下一刻,面前的人已迅速不见。
第73章 ◎抢人/你能娶我吗?我能!可然后呢?◎ 大街上, 一个头戴六合帽、身穿墨绿绣金线直裰的公子哥,正驱马缓行于街上,马后及两侧跟着几个小厮家丁。 只看这人人皆避的模样, 就知是哪家的纨绔少爷。 忽然一个人影撞过来, 下一刻纨绔公子哥被掀翻在地。 而他的马竟被抢了。 “抢马了,有人抢马……” 过往行人只看了这里一眼,见其衣衫甚是华丽, 身边还跟着几个仆人,自然懒得理会。 平民们大多对所谓的纨绔公子哥十分厌恶,这些人平时里仗马行于闹市,也不知撞了多少人, 就该有人出来治治他们。 公子哥正大呼小叫,忽然凭空掉下一块金子, 落于他面前。 他看了看,又瞅了瞅四周, 顿时不敢叫了, 将地上的金子捡起来。 “少爷,我们去报官……” “报你个头,人家赔银子了。行了, 快别大呼小叫了, 这不是银子不银子的事,而是……” 他根本没看见是谁扔下的金子,甚至连抢马的人都没看清,这样的人就代表着不能惹。 纨绔公子也并非都是蠢人, 也知道什么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颜府 颜忠和李贵满脸堆笑的立于门前, 招呼着前来吃喜酒的客人们。 其实颜府并没有发出太多帖子, 估计是人传人, 今日竟来了这么多客上门。且客人大多身份不低,各色官袍齐聚一堂,门外官轿马车排成行,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场面。 今天,主枝也来人了。 此时颜族长正坐于高堂之上,等待新人拜堂。 颜翰河一身崭新的宝蓝色直裰,满脸带笑,正忙碌于堂间招待客人。 待到了吉时。 一对新人手牵着红绸,从门外缓缓走进来。 “鸾凤和鸣兴百世,鸳鸯合庆万世福……” 打扮甚是喜庆的媒婆,满脸堆笑,嘴里唱着吉祥词。 “一拜天地!” 新人转身,面对向堂外,拜下。 “二拜高堂!” 转身,再对高堂下拜。 高堂上,不光坐着颜族长,另一边的椅子上摆着个灵位。 正是颜世川的灵位。 颜青棠从盖头下看到灵位,不禁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从盖头下,只能看见一只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牵着红绸。转身的时候,那只手扶了她一下,又收了回去。 再次俯身下拜。 两人换了姿势,面对面站定。 “夫妻对拜——” 媒婆高唱的声音还没落下,一声巨响轰然堂外响起。 随之而来是冲进来一个人。 对方身穿蓝色白鹇补子官袍,外罩一件黑色大氅,他脸色极为难看,眼中满是熊熊燃烧的怒火。 “这……” 堂间,正在观礼的一众官员们顿时掀起哗声,也有认出来人是谁的,憋着没敢吱声。 “你是何人?若是来吃喜酒,恐怕还要稍等片刻。”见情况不对,颜翰河忙站出来道。 他看对方穿着官袍,因此话说得十分含蓄。 纪景行却根本不理他,也没去看一旁的新郎,而是双目带着熊熊怒焰瞪视着那个顶着盖头的女人。 “是你自己过来,还是我拉你过来?” 颜青棠身子一僵,没说话。 颜瀚海上前一步,挡在前面,脸上还是笑着,却笼罩上一片阴影。 “世子,今日乃颜某大喜之日,还望世子给颜某几分薄面。” 纪景行才不想给他什么薄面,尤其那个女人站着不动,还任凭对方挡在前面,更是让他胸中怒焰炙升。 她怎么敢!她怎么能?他凭什么?! 他二话不说,上前一步拉住颜青棠,就要往身边拽,这时一只手挡了过来。 还是颜瀚海。 “颜瀚海,你好大的胆子!” 纪景行咬牙低喝,眼中全是即将澎涌而出的怒焰,“你这是明知道我身份,以及她和我的关系,现在依然要挡?” 旁人听不懂这话含义,颜瀚海却再清楚不过。 是,他早就知道新上任江南织造是当今太子,这也是为何颜青棠提及自己与端王世子私情,他未详细过问的原因。 他知道她与太子的人早有联系,才会敢算计葛家和严占松,但万万没想到被她借子的那个书生,竟是太子纪祚。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就是因为清楚对方是谁,才会以这般快的速度想把两人婚事落定,打得就是出其不意的主意。 万万没想到,还是人算不如天算。 太子怎会在这时候赶来? 难道他不该是在提刑按察使司里审严占松? 无人知晓,颜瀚海为了布置今天这一切,花费了多大的力气,不然纪景行也不会事到临头,才知晓颜瀚海竟要成亲。 其中种种布置,可以完全说是在刀尖上行走。 若非纪景行一时任性,心念起便想去见颜青棠,恐怕现在伊人已成了他人之妻,而他大概要几天后才能反应过来。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纪景行便怒焰滔天,目光更是狠戾。 “你要阻我?!” 颜瀚海看了蒙着盖头的她一眼,撑起笑,又上前一步。 态度温和,行为却坚决。 “世子,青棠乃我之妻,我们的婚事不光是她点头同意了,也是她爹还在世时便说下的,于情于理,世子爷都不该出现在这里。” “今天我就出现在这了,我说她不准嫁就是不准嫁,你要如何?” “世子。”颜瀚海又道一声世子,是在提醒他,“世子如此狂浪行事,可对得起陛下对你的期许,又对得起太子殿下对你的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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