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发现越是做得久的牙行,生意越是兴隆? 牙行消息灵通,各种消息又快又多,来到这里能极快地卖掉自己的货,或者买来想要的货,因此大家更愿意往老牙行去。 久而久之,就成了良性循环。 “那税所……” 这才是最复杂的地方,大概也就银屏与之有些关联。 “所以我想让你们帮我在外面招一批账房回来,要身家清白靠得住的,等人招回来后,让银屏带着人教一教,大概很快就能用了。” 任何生意,只要产生交易,必然有账。 人们查账,大多只想知道亏赚,想知道有没有人在账目上做鬼,实际上一处的生意好不好,有没有出问题,从账目上也能看出来,这也是颜青棠为何那么喜欢看账本。 而帐确实是税所的核心,但一个朝廷的税所不可能只有帐,其中还有许多杂事要做,还有交易所那,也需要大量人手,所以纪景行才想新立衙。 这也是颜青棠叫来几个心腹的原因。 徇私嘛,谁人能不徇私? 当你不了解情况,又要开始做一件事的时候,必然只会找自己信任的人来做,只要能把事做好就成。至于信任的人以后会不会出问题,那也是以后的事。 “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信得过的,或是子侄家眷什么的人,都可以推荐过来,但你们知道我的脾气,虽是举贤不避亲,但前提是能把事情做好,不要打着我的幌子仗势欺人。只要把事情做好了,我不会亏待你们,大人那也说了,做得好,可设为常制。” 至此,几人终于明白姑娘为何要叫他们来了。 若为常制,则就是官身,最低也是个吏起步。 要知道普通百姓对做官大多有执念,不然辛辛苦苦供孩子读书考科举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能让儿子做官,让一家人不再当普通老百姓。 如今这事落下来,无疑是天上掉金子,在平时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当然,你们自己要是有想法,也可以来跟我说。” 吕管事和周管事当即对视一眼,笑了笑道:“我们都一把岁数了,即使有,也是看家中子侄有没有出息的。” “可不是。”张管事附和道。 倒是李贵颇有意动,但没出声。 银屏则道:“我一个女子,哪能去朝廷的衙门做事。” 颜青棠抬头看了她一眼:“女子怎么了?你不是女子,我不是女子?” 银屏总觉得姑娘这话有些意有所指,但还堪不透其意,她想了想道:“我还是跟着姑娘吧,我问问素娘她们有没有人愿意去的。” 素娘她们就是她手下的那些女账房。 之后,见没什么事了,颜青棠让几人下去,只留下了李贵。 “你若是想去,不用顾忌什么,本身这事其实就是说给你听的,只是未免让其他人不好想,才都叫了来。” 自己手下的人,家中什么情况,颜青棠怎可能不知道? 张管事家的孩子还太小,周管事家两个儿子一个在读书,一个跟着爹学做生意,吕管事差不离也是如此,三家都没有什么格外突出的人,而银屏大概率是舍不得离开她,所以她这话并不是虚言。 “姑娘,你觉得我能行吗?” 说到底,李贵还是不自信。 他人是个聪明的,办事也机灵稳妥,唯独欠缺的就是读书不行。而做官恰恰要读书好,这是普通人最普遍的想法。 “有什么不行的?不试试怎么知道?” 大概是颜青棠的态度激励了他,李贵想了想后道:“姑娘说我行,那我就去试试,就是我去了,姑娘身边……” “不是还有六子?” 连最后的后顾之忧都给他扫除了,那他还犹豫什么?! “我一定好好干,不给姑娘丢脸。” 快中午时,一名织造局官员找上门。 此人姓黎,原是织造局的一名照磨官,因为官衔低微,未被牵扯进严占松的事情,也是目前织造局留存下最大的官,被纪景行从照磨提拔成了经历,也是便于颜青棠办事。 “颜东家,还请以后多多照拂。” 黎泍很尴尬,大家都知道织造大人与此女关系,关键是如今是既没有名分也没有官职,他不太好称呼,只能随了外人的叫法。 “照拂谈不上,大家一起把事情做好就成。” 颜青棠也清楚这小老头大抵是瞧自己不起,只是碍于纪景行,他不得不屈从来听从一个女子的命令。 有没有本事,上秤掂一掂就知晓,她不怕对方日后不改观。 “万事开头难,只能一步一步来。”她一边跟人说着话,一边奋笔疾书,写完了就交给一旁的银屏,并分神问道:“对了,织造大人可是选中了地方?” “这……”黎泍尴尬地摸了摸胡子,“大人说,地方就交给东家来选,只要您看中的地方,他都能帮你弄来。” 颜青棠扶额。 他在干什么?说是开设海市,忙了这么久,却连地方都没选? 她哪知晓纪景行确实是在忙海市,但方方面面可不光只有海市,想在这地方办成这样一件事,其中触动的利益太大,从中要做的事也太多。更不用说他还要故布迷障,也免得事情还没办成,就被人阻挠。 颜青棠也清楚这个道理,遂站起身吩咐下人去备车,又对黎泍道:“那我们今天就从这件事开始办吧。” 打从这天起,颜青棠开始忙了起来。 每天都是一大早出门,傍晚才归。 现在,她和纪景行也是一早一晚才能碰见,等到晚上她回来了,他也回来了,两人坐在一起交流所得。 这期间纪景行也担心她还怀着身孕,如此忙碌对身子可有影响? 但颜青棠兴致极高,说自己并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反而忙起来精神更好了。纪景行也只能随她。 知晓他的心思,颜青棠在外面办事时,都是打着颜家的名义。包括不限于找场地和招账房。 外人见颜家忙成这样,还以为颜家有什么大动作,却看来看去又百思不得其解。 由于之前那场事,现在很多人都知道颜家的东家,是新上任江南织造的‘红颜知己’,所以即使心里犯嘀咕,也没人敢说什么闲话。 期间,颜青棠去见了一趟赵金牙。 两人经过一番交流,在‘官身’的诱惑下,赵金牙决定倾尽全力为其效力。 而经过这些日子,颜青棠手下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光账房就招来了二十多个,为了方便这些人日常交流办事,她还专门拿了一座宅子出来,设为临时的办公地方。 海市的地点也选好了,就在苏州城西阊门外。 这阊门一带本就是苏州城一带最热闹的商市,此地商贾云集,林立着大小无数会馆,日里人流如潮,商铺、牙行、车马行、船行、民居等鳞次栉比。 山塘河穿城而过,往前就是沙盆潭,这沙盆潭素来有五龙交汇之说,山塘河、护城河、运河、上塘河都在此处交汇,此地也是苏州最著名的水市。 颜青棠看中的便是水市边上挨着桃花坞的一处圩场。 本来这地方寸土寸金,常人想找个空地都不可得,经由织造局出手,很快便拿下一处空地。 拿下地方后,颜青棠又开始找人建房子。 在不吝于砸银子的情况下,很快此地便建起一座高大巍峨、呈合院形制,每边都是二层楼的建筑。 此地人流多,每次有人经过,都会猜测这地方到底是干什么的。也有人有些小道消息,说是这地方是颜家买下的,大概是要开酒楼。 这么大的地方拿来开酒楼?那苏州第一酒楼之名不是很快就要易主了? 外面众说纷纭,有那些好奇人上门打听,无奈颜家人捂得很严实,问多了就说不知道,到底做什么还要听东家的吩咐。 时间很快进入九月中旬,眼见颜青棠的肚子也有三个多月了。 由于她本就瘦,再加上平日里穿得宽松,竟无人察觉到她有孕。而也就是在此时,外面渐渐有风声说,织造局要在苏州再设一个市舶司。 市舶司专司对海上贸易,一般只会设在近海滨之处,可苏州却不是近海,不过从苏州通过运河到长江,可直接从长江入出海口,再结合苏州此地丝织纺染极为发达,在此地设市舶司倒也不是不行。 因为这事,最近苏州官场上的气氛很是诡异,许多人都琢磨不出这位江南织造到底想干什么。 到底是真想办实事,还是好大喜功,就是为了做给上头看。 此事在朝中也引起热议,不过乾武帝倒是持支持态度,那样子仿佛是在说既然端王世子想玩就玩一玩吧,众爱卿何必如此着急? 一众官员敢说自己着急吗? 自然不敢,那玩玩就玩玩? 反正听说那端王世子甚是跋扈,去了苏州没多久,就做出一件惊世骇俗之事,竟然当众抢亲。 关于此事,朝中也有人对其进行弹劾,乾武帝倒也没有留中不发,很是斥责了端王世子一顿。 端王忙出来给‘儿子’认罪,又稍许辩解了下,大致说儿子与对方早就熟识,只是阴错阳差生了误会,儿子也是情急之下不得已如此。 皇家的家务事,人家一个当皇伯父的已经斥责了,还罚了当爹的俸禄,人家当爹的也态度诚恳出来替子认罪,你们还要怎样? 当然不能怎样,只能不了了之。 不过通过这件事也让一众人了解到端王世子看着文质彬彬,其实是个纨绔子弟。 一个纨绔子弟设市舶司,他能干出个什么来? 大概就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折腾吧折腾吧,反正折腾不出个什么。 与此同时,关于织造局招募丝绸商承接下半年岁织的博买,正在悄然进行中。 偌大的厅堂中,一众丝绸商早已聚齐。 不同于之前,这次人人有座,不光有座,来的人似乎不少。 “老于,你怎么来了?” 吴家的大掌柜于松,以前在业里也算人人都认识,只是后来听说吴家来了个赘婿,把早一批的老人都换掉了,于松自此销声匿迹。 也就是最近,听说吴家那个赘婿被撵出了吴家,于松再度归来,管着吴家的生意。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吴家明明够不上承接岁织,这时跑过来做甚?难道说吴家的银子多得花不完,想送点给织造局? “过来看看。” 于伯说得甚是含蓄。但能站在这儿的,又有哪个是傻子,自然不信他说的话。 而且经过此事,有不少人发现,这里出现了一批本不在织造局招募范围,但自己偷偷跑来的小商。 这些人想干什么?难道是听到什么消息了不成? “颜东家怎么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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