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夫子慢慢走到了前方的讲台上,她只好强行打起精神,掐着自己的手心,提笔写起经义。 结果在握上笔的那一刹那,谢卿琬就感觉手掌和手指,皆是一阵麻意传来,她默默摊开自己的手掌,看了看,不知想起了什么,原地顿住了。 咬了咬牙,她又重新提起笔,但不过才写了一面字,便觉掌心颤抖,虚浮无力,更是快要握不住笔了。 于是她干脆放下了墨笔,改为看书,但光看书不动,看着看着,眼前的视界就渐渐模糊,直到下一刻,头突然点到了案上,谢卿琬才骤然清醒,向前看去,夫子还在台上,惊悸之余不由长舒一大口气。 谢槿羲注意到了她这边的动静,转过头,狐疑看她:“你今日怎么比往日还困倦了,之前你好歹也可以先撑半个时辰再说呢。” 她撑着下颌,左右打量谢卿琬:“我看你这个样子,是不是昨晚没怎么睡?” 谢槿羲本是随口一说,却见谢卿琬面色一变,顿时起了兴,凑近了些:“还真被我猜对啦?不是,这大晚上的,你去做什么了?” 面对饶有兴趣的谢槿羲,谢卿琬沉默不语。 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凝滞一会后说:“没做什么。” 谢槿羲刚想说些什么,目光一低,落在了谢卿琬的手上,她趁她没注意,一把将她的手拉了过来,奇怪问道:“你的手怎么这么红?” 她还以为是沾上了什么胭脂,便伸手去碰,谁知碰到的一瞬,谢卿琬就惊呼出声,又顾及着在课上,生生压了下来。 谢卿琬的脸有些发白,快速地抽回了手:“你在做什么?” 谢槿羲便也学她:“没做什么。” “就是觉得你有些奇怪,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谢卿琬的睫毛一颤,声音清淡:“我昨天把手磨伤了点,今天还有点疼,这不是再正常不过么?” 谢槿羲看她连笔都握不起来的那样子,还真想象不出来她是怎么磨伤的,这看上去可不是表皮磨红了吧,看上去像是筋肉都受影响了。 但看她一副闷葫芦的样子,估计就算是问了,也问不出什么,索性放弃了。 再后来,虽然谢卿琬在努力维持清醒,但还是经不住层层卷来的困倦,趴倒在了桌案上,待醒过来时,周边的其他同窗已经散去了个七七八八,只有谢槿羲还在收着东西。 谢卿琬悚然撑着桌案起来,问她:“我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这是睡了多久?” 谢槿羲哼哼一声,斜眼看她:“你可以自己算算,你睡着的时候才上课三刻钟,现在都已经下学了。” 谢卿琬朝案上的书本看去,纸张已被自己睡皱了,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也摸到了睡痕,不由懊恼道:“夫子没有生气吗,他也没有叫醒我?” 太学的夫子官阶均是博士以上,都很有才学,自然也算得上严苛,往日虽然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也不至于会让她光明正大地在课堂上睡一下午。 谢槿羲悠悠道:“哦,你问这个呀,自然是我和夫子说,你身子不舒服,希望他多宽待一些。” 她这般说着,好像根本不觉得哪里有问题,谢卿琬却遽然变色。 完了,这般一说,少说也会传到皇兄那里去。 她这般想着,没想到猜测比自己想象中来得还要快,她方一踏出太学的门,便见一道身影,玉立在大门的一侧,见了她,才从阴影中漫步走出来。 “皇兄……”谢卿琬声音有些结巴。 谢玦神色淡淡,目光自她头顶至脚尖都扫了一眼,才点了点头,握住她的手,将他一同拉进了玉辇。 看着抬辇车的这一堆乌泱泱的人,以及前前后后服侍随从者,阵势浩大,谢卿琬的小心肝都颤了颤。 偏偏皇兄还一直不说话,面上也无什么表情,让她莫名有些紧张。 待上了辇坐稳后,她才怯生生地憋出一句话:“皇兄,今日你怎么来接我了……还弄了这般大的阵势……” 谢玦侧头,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这才出口:“不舒服为何不直接回去,还要在课堂上强撑?” 谢卿琬愣了一下:“啊……” 不对,她不是在课堂上睡大觉吗,什么时候成了强撑了,被这般说,她都差点以为自己是头悬梁锥刺股的艰苦学子了,听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谢玦目光清淡,带着一丝冷意:“若不是城阳告诉了夫子,你是不是还打算瞒着我。这课,你明日就不用去了,太学那边我会派人去说,为了一个无足挂齿的考试,去透支自己的身体,值得么?” 谢卿琬从皇兄的声音里听出了几分隐隐的怒气,才后知后觉地感觉过来他到底为何生气。 谢卿琬:…… 可她不是学成这样的,而是…… 她快速地低头扫了一眼,立马又像看到了什么禁忌一般,飞快地收回了视线。 谢玦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听城阳说,你这几日都在挑灯夜读,深夜都不睡?前些日答应我的话,这是忘哪去了?” 挑灯夜读的谢卿琬再次沉默。 谢玦一锤定音:“总之,你也不必参加此次的大考了,安安分分在宫里休息,其余的事都不用操心。” 谢卿琬眼皮一跳:“皇兄,你之前不是说,平素的考校不过,最后便无法从太学结业么,无法从太学结业,也就无法成婚开府,现在这……” 谢玦轻掀眼皮,淡淡道:“怎么,你现在就想着成婚出宫开府的事了?” 谢卿琬瞬间打住:“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还小呢,哪能离开皇兄的庇佑。”她挤出了一个讨好般的笑容。 谢玦似乎心情好了些,轻描淡写:“只要我想让你结业,你便是一次大考不去,也无甚影响。” 听着他这般轻松随意的语气,谢卿琬就知道他说的大概是真的了。 每次考前如履薄冰,内心惶恐的她:…… 那她之前那么拼,是为了什么,老天,现成的后门不用,大腿不抱,传说中寒窗苦读十年的大冤种就是她本人? 谢卿琬一下子笑不出来了。 但最后,她还是决定,这次考试还是去一下比较好,毕竟她辛辛苦苦复习了那么久。 谢卿琬向谢玦表达她这方面的意图以后,谢玦倒也没反对,只是说:“可以,但你这几日就不要去太学了,若你要看书,就在东宫看,含章殿书房,东西暖阁,璇玑阁,都可以。” 谢卿琬睁大了眼睛,满满都是疑惑:“这和去太学,有什么区别吗?” 谢玦斜乜她一眼:“在东宫里,这些地方旁边都备了吃食,软榻,你困了累了,就去休息,也不会有任何人管你,难道没有区别吗?” 谢卿琬一时哑然,当她到了地方,看到书桌后铺着厚厚软绒的榻,两侧摆放着各种点心,水果时,更是被亲眼震撼了一下。 在这种环境下,谁还学得进去? 但一想想,若是再坚持原来的作息,皇兄的毒再发作个一两次,她可真的废了,铁打的驴也不是让这么使唤的。 说起来,今日她的右手之所以会不听使唤,差点闹出大笑话,也是因为她的左手,已经先报废了。 谢卿琬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宽大的梨花木椅上,铺着宝蓝色的莲纹织金锻,里面充着鹅绒,又软又弹。 环顾四周,不由发出惬意的声音,早知道学习有这么舒适,她八百年前就不去太学了。 突然她想起,皇兄好像还站在旁边,没有离开,便抬起头,定位到他的身上,却忽然发现,皇兄的身体看起来有些僵硬。 他立在那里,身形英挺,背脊笔直,肩胸宽阔,只是,好半天都没有动过了,连带着一丝声音也没有发出。 谢卿琬的目光落在谢玦的脸上,却发现他低着头,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皇兄?”她试探性的一问。 谢玦随即缓缓抬起头来,将目光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我的热毒好像发作了。” 他往日清越的声音,也在此刻参杂上了几分粗粝与嘶哑,仿佛有炽热的岩浆蓄势待发,滚烫而又厚重。
第77章 谢玦表情平静,却眸如炽焰,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疯了,居然当面对谢卿琬说这个。 但是说完以后,他却并没有生起任何的后悔之意。 若论兄妹关系,他是不该对她说这些话的,这种难言之隐至多和太医间有所交流罢了。 但在方才,他察觉到周身的不对劲以后,脑中的第一反应,却并不是想避开她。 他想着,若他发作了毒,那就得从这里离去,也是迟早要与她告别的,待走到她的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他当真能一点异样都表现不出来吗? 他是做不到的。 所以,与其支支吾吾,躲躲闪闪,倒不如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他有热毒在身的事,本也不是一个秘密。 再者,他从前些日子,就察觉到,他已不再满足于兄妹二字,而是有一股呼之欲出的东西,在心中沸腾燃烧。 正如此时,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滚烫的。 但他在她的心里,此时恐怕还是一个哥哥,所以谢玦说完这句话后,就只是微笑地点了点头:“我先走了。” 他深深的望了她一眼,将她的身影彻底刻入脑海里,才慢慢地踩着步伐出去。 谢卿琬看着谢玦远去的身影,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所以,她现在是不是要先去知会顾应昭一下,商讨一下如今的情况。 昨天才解过毒,这才不到一天呢。 …… 谢玦回到了自己的寝宫之内,换上一身纯白睡袍,腰带随意系着,端坐在床榻之前,双手放在腿上,掌心朝上,闭着眸,通过调整呼吸来平心静气。 当听到接近的脚步声时,他的眼睫颤动了一下,却并没有睁开。 失去视觉的世界里,触感便变得格外敏感,当那只微凉的柔荑贴在他的额头上之时,谢玦果断出手,擒住了那只皓腕,是想象中一样的触感。 他微微用力,将之往身前扯了扯,却发现并不如从前那般轻松一拉,她就顺势倒入他的怀中。 心底生起了一些烦躁的心思,谢玦尽量不去在意,微微倾身,以唇贴上了他梦寐中才会出现的雪腻手背,尔后辗转向上,慢慢移动,轻轻嘬吻着。 本是如此顺利,前方却突然传来了一股挣扎的力道,谢玦眼睫轻颤,睁了开来,正要朝前看去,就听见一道慌乱的声音:“皇兄,是我呀!” 谢玦定睛看去,没错,是琬琬,正如先前的许多次幻境那般,一样的柔美动人,可爱又可怜。 有什么问题吗,他这样想。 谢玦刚想多用些气力,将她彻底拉过来,好叫她不再说些什么令人听了烦躁的话,再堵上她那柔软的粉唇,让她所有未尽的话语消失在他的唇齿间,从此只发出一些令他感到愉悦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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