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娇气的翻他一个白眼,“若是随军,怕是要你片刻不得安宁。” 好在两人都是极有分寸的,做了人家的爹娘,便不能如从前一般任性了。 养儿方知父母恩,赵侯只觉得自己对细君亏欠良多,“咱们的孩子生下来,我要好好教养。我儿时太过淘气,将宫里上上下下折腾个遍,阿娘常常要为我收拾烂摊子,如今想起往事越发思念起细君来,咱们的孩子今后定不能叫他如此折腾你来。” 熙宁笑着回应,“细君温柔,我同你还是学了几招的,我想着若是咱们的孩子也是这样,绝不能惯着,屁股都要给他拍开了花。” 这事二人之间的温存,仿佛第二日赵侯上得不是战场,而是狩猎场一般闲适。 赵侯只想着要尽量降低此事给熙宁心上带来的压力,一直以眼神鼓励熙宁多多畅想养娃的时光,莫要将全部心思放在战事之上。 熙宁到底是如他所愿,在饭桌旁半分没有提起这件事的意思。只是饭后仍旧默默无语,替赵侯收拾起明日的行装来。 她如今的月份,连弯腰都非易事,赵侯自然不敢叫她多劳动。他只上前将人从身后揽进怀中,“叫宫人们收拾便好了,我走了之后也是,你先紧着自己的身子,孩子要紧。” “我晓得分寸的。” 熙宁总觉得自己不做点什么,哪怕他还陪在自己身边,她都觉得慌乱。 “我得看着他们一件一件整理好才行。” 熙宁不肯罢手,本想着在他面前大展身手,必然要有条不紊的指挥众人,结果却叫宫人们越发的手忙脚乱。 她面子上正觉得有些下不来,赵侯却叫众人先下去布置。 熙宁缓缓吐出一口气,好歹没有丢了大脸。 只是庆幸之余,悲伤的念头便又重新浮现上来,大概是孩子在影响着她,熙宁好就不曾同他分开。哪怕是上一次负气回了都安,赵侯也是日夜兼程,不过两日便追了上来。 可这次呢,两日既不可能将独山国收归回来,更不可能震慑虎视眈眈的息天子与燕君,恐怕只奔马至那赵国与独山国的边界都要花去一两日的时光。 “好像我还没启程,便已经开始想念着你了。” 赵侯深深将熙宁的模样印入了心底,这时候煽情是极合理的事情,熙宁也有这般想法,只是她不敢附和,害怕这句话一说出口下一句便是劝他不要亲自出征。 没有他,赵军之中尚有邵环,桑仕秾和万三在列…… 可这句话熙宁说不出口,三爷也有家有室,邵环同凉月眼见也要修成正果,桑仕秾更是多次出手相助,他们都是曾同熙宁并肩作战的伙伴,她怎么能叫赵侯在公宫之中陪伴自己,而叫从前的伙伴们到沙场上出生入死。 五更时分他便要启程,熙宁抱着他的手臂不肯休息,两人絮絮说了好一阵的话,熙宁只管精神十足的望着他。 “熙宁,我有些累了。” 赵侯见熙宁不肯入睡,只好骗她自己累了。 她这才不情不愿的在他身侧寻个合适的地方,勉强闭着眼小憩起来。 这一夜过得极快,仿佛是赵侯握在手里的书简,看完了这一边,径直过渡到了另一面。 熙宁便在公宫城门上目送赵军远去,这会儿天气暖和了,行军路上轻车从简,赵万三的话说,日夜兼程赶过去,三日的功夫足到了。 上一次出征,自己还站在他身侧,未料到今日却成了她站在原地送别,这滋味可着实是不好受。 熙宁看着赵侯瘦削的面庞,没能忍住落下两行清泪来。 她只看到赵侯在队伍最前向自己摆了摆手,便调转了马头,一策马鞭再不回头的向西南去了。 她回身向后,却正靠在一人的手臂上。 熙宁忘了,赵侯将桑仕秾留了下来,仿佛有他在的地方便是世上最安全之处。 桑仕秾缓缓跟在熙宁身后,听她絮絮叨叨说起今日心中感想,“你说,那个独山国能是咱们的对手么,怎么能有这样大的胆子,竟敢横冲直撞过来挑衅。” “独山国君本就同常人的想法有异,你未曾听说过么,这人比西旗人更没有道德。” 在桑仕秾眼中,熙宁依旧是熙宁,在她面前很少以“小君”之称来称呼她,熙宁倒全不觉得无礼,依旧同他如从前那般相处着。 “独山国不是咱们的对手,只是这个时机算不得最好,咱们才经历了同燕国一场大战,还未能完全修整过来,恐怕不能赢得十分漂亮。” 熙宁还在担心他们能不能赢,桑仕秾担心得却是他们能不能赢得漂亮,这下子熙宁暂时放下心来。 “息天子和燕君哪里可有什么动静,听闻窦家叫独山君收拾了个干净,窦绾在西天之那里也算是座上宾,也不知能不能咽下这口气,息天子和独山君他们还能合作么?” 这事情有些复杂,赵侯临行之前特地嘱咐过桑仕秾,军政大事尽量不要叫熙宁多操心,她平安诞下孩儿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桑仕秾并未就着熙宁的话继续向下接,反而同她提起前些时日被绑那事的幕后主使。 “那农户里的农妇及几个正巧叫我碰上的贼人,皆是窦绾的人,赵侯遭遇的那一支人同他们并不熟识,逃窜方向也是西南,赵侯推测恐怕是独山国的人。” “你的意思是,那日恰好有两拨人马前来堵我。” 熙宁手心都吓出了一层薄汗,怪不得那天的路那么奇怪,不是遇上山石滚落,便是林里沼泽,处处险象环生,原来是两伙人在作祟,几乎将郦下几条能成行的大路都堵个严实。 桑仕秾点了点头,“只是独山君那边人手对郦下并不熟悉,恐怕才准备出手便遇上了赵侯,这才慌忙逃窜。相比之下,窦绾派来的人简直算得上是算无遗策。” 只是同训练有素的赵军相比,窦绾手下离雷厉风行四字相去太远,被瓮中捉鳖也在常理之中。 “这样说来,这个窦绾倒是不可小觑了。” 窦绾在窦君手下讨生活,能得窦君赏识得都非池中之物,熙宁知道这人不是善类,甚至从窦君处恐怕还学了不少本事。更叫人害怕的是,窦绾对郦下及赵国公宫极为熟悉,不然也不会早早为自己找了一处逃生之路,神不知鬼不觉便逃出了生天。 息天子同窦绾要入这棋局,几句是最毋庸置疑之事。
第96章 赵国同独山国遭遇在赵国西南重镇谌佘, 几乎是同一时间,息天子同燕君的勇毅军向着赵国郦下方向推进两人百余公里。 好在赵侯提前留下的桑仕秾和荀克烈整装出击,勇毅军这才不敢继续接进。 熙宁一边躺在榻上安胎, 一边数着赵侯离去的日子。就在赵侯率兵进驻谌佘一个月之后,熙宁终于收到赵侯来信。 那信笺是五日之前从谌佘出发的, 一路快马加鞭半分不敢耽误,这才赶在第五日一早,城门初开之时便送进了宫来。 熙宁展信研读。赵侯提了他已知道郦下当下情形,息天子同燕君知道荀将军和桑仕秾仍在守城,最近应当不会轻举妄动。 熙宁也知道这个道理,不过他们不会轻举妄动的另一个必要条件便是谌佘必然要得胜, 一旦赵侯那处又败落之相,息天子同燕君定然会不顾一切的两面夹击。敌人只盼着你忙中出错,好趁你虚弱之时一举将你踩在脚下。 出乎熙宁的预料, 不知赵侯那边是得到了什么奏报, 特意提点自己照注意窦绾来。之时窦绾如今应当远在王畿, 同郦下不是一两日便能到的,难不成窦绾已经回到了郦下不成。 自上次那事之后, 熙宁便再未出过公宫城门,一则自己身体不便, 二则确实也是估计窦郦下城中再布下什么天罗地网叫自己钻,那可实在是过于可怕了。 自己是万万不能出事的,赵侯在前线战事吃紧,若是自己还要他分心来照顾, 熙宁实在是害怕他会出现什么意外。 毕竟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之中, 一支弩箭就曾经要了老赵侯的命。 熙宁赶忙回信赵侯,叫他莫要挂念, 自己同孩子都很好。至于窦绾,桑仕秾自查明那日意图绑架熙宁之人是窦绾所派,便已经加派人手守卫公宫,甚至他自己已经将公宫值房当成了自己落脚之处,几乎是不曾休息的日日在宫中值守。 熙宁对他很是感激。 她在这世上的亲人很少,除了至亲的祖母便是同熙宁一同孕育生命的赵侯,还有便是自小将自己照顾长大的兄长柳熙覃,桑仕秾是除这几人之外,自己最信赖也是对自己最用心之人。 熙宁时常会想起在西旗之时,桑仕秾便提起过,在自己幼儿时期,他还曾抱过自己,那他们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她的回信很快便写好,又在末页写了自己对他的思念与期盼,很是用心描绘了自己没有他陪伴之时的孤苦无依之情。 写完了又觉得自己似乎有些黏人,用笔头挠了挠头,左看右看不知该如何更改。她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自己便打心底里恋着他,分开这一个月已经很是难熬了。 索性便任性这一次,没再多做更改,将布帛撞进了锦匣之内,这才缓缓起身。 她一日未曾出门,也该到外面瞧瞧如今是何风景。 不过才走出两道宫门,便正巧撞到巡防回值得桑仕秾,熙宁对着他和煦的微笑,这倒是巧了,她正有事情要来寻他。 熙宁叫宫人将自己带来的锦匣交予了桑仕秾,她走了这一会儿的功夫便觉得乏累,顺势做到了值房门口的石凳之上。 桑仕秾便叫人沏上两盏茶水过来。 “君侯再心中对窦绾颇为顾忌,想必是那窦绾近来又有异动。” 桑仕秾常在外面行走,得到的消息自然比熙宁要多上许多。 只见他脸色也变了几变,“确实如此,因独山君将窦家上上下下收拾个干净,她如今成了孤家寡人,越发需要成些事,才能得息天子倚重,近来便铤而走险,以美色引诱了几位留守重臣家眷,简直有愈发疯狂的势头。” 熙宁吃了一惊,这些污糟的事情赵侯并未告知她,下人自然也不会将这些事情放到熙宁眼前污了她的眼睛。 “许佳那不成器的儿子,便是其中一位。” “许佳?” 熙宁似乎已经很久不曾听说过这个名字了,猛然叫桑仕秾提起,仿佛从前吃味许姚黄的事情,已经如前世一般。 “赵侯已经知道此事了?” 桑仕秾点了点头,“赵侯在郦下城中布防甚多,有好些是我与万三和邵环都不曾知晓的,许佳之子实在是胆大妄为。” 熙宁心中惴惴,“那可有造成什么损失?” “损失是有一点,窦绾拿到了东城的布防图。” 东城是许佳辖下,许佳办事确实是过于草率,怎么能叫家中闲杂人等接触到城中布防图,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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