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没有太皇太后的首肯,下臣有心而无力,”李昱白弯腰行礼,“仰仗的其实是您的一片慈悲之心。” 太皇太后笑起来:“李昱白,你怜悯女子,偏又不沾女色,前世莫非是个和尚?” …… 和尚是不会去掘别人的坟的。 李昱白本意是谁都不带的,但林武多少看出来了些,坚持跟着他来了离莘园不远处的古侯坡。 坡上漫山遍野的开满了紫堇、野菊和马兰花,枝枝蔓蔓的掩映在绿草间,随风而轻轻摇摆。 即使无人来欣赏,也依然绽放着芬芳。 坡下有一排已经凌乱的野坟堆,没有立碑。 往上走,有一条被踩出来的小路,此刻被野草野花覆盖着,已经看不到路了。 但李昱白显然走得轻车熟路,他手里拿着锄头,行走间玄色的衣摆曳地,在花草上逶迤而上。 林武识趣的转身守在坡下,他手里同样拿着锄头,但显然大人需要些独处的时光。 李昱白在山坡的半腰上停了下来,这里有个小小的土堆,还立了块他亲手雕刻的竹碑,碑上只有四个字——吾妻之墓。 “阿辞……” 他的手在快要摸到竹碑时,像被烫伤一样收了回来。 他没有见到未婚妻子林楚辞的最后一面, 林家死讯传来的时候他还在草原上,正开心着自己不假手于人地捕捉到一对健壮的野雁。 疯狂打马赶回来已经是三天后,又被拦在城外苦等了一个晚上。 林家没被牵连的远亲没人敢发丧,是他爹以闲散外姓王之尊从当时的太后那求来的恩典,将林家一家悄悄葬在这。 君埋地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阿辞,这里面躺着的,究竟是不是你?
第146章 敌人15 天已经黑了,福伯被烦得只想离园出走。 三只鸭子真的好吵好吵。 乐宁:“福伯,你赶他们走,快点……” 大武:“她为什么不吃老鼠也不吃鱼?难道是这园子里的不好吃?那我去地里抓……” 三平:“歹命哦,这鸟不拉屎的园子,连酒都没有,堂堂长公主,过的啥日子呦,还赶不上我们三七观,小老七还不回来,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人离乡,贱得很啊……” 乐宁:“我要杀了你……” 大武:“难道要杀了才吃?鱼我会杀,小老七说血要放干净不然会腥……” 三平:“阿福兄弟,实在不行,你整点糯米给我,我自己熬点酒酿吃吃,糯米有吗?不会连糯米都没有吧,哎呀,歹命啊……” 所以福伯看到林武上门的时候,简直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喜出望外。 “林护卫,你是不是来接三平道长师徒走?” 林武:“是。” 福伯大喜:“我现在就去给他们收拾行李。” 林武:“不用,最晚明早就会回来。” 福伯:“呃……那位叫小老七的小公子回来了么?” 真是的,那位素未谋面的小公子怎么还不回来? 林武带了三平就走,马车就在不远处等着。 只有李昱白一个人在车上,他以手支额,似乎倦极睡着了,但林武一撩帘子,他立刻抬起头来。 他的眼神让三平心里一咯噔。 等林武让他上马车坐在李昱白对面,他心里又是一咯噔。 等到李昱白将一个包袱打开露出骷髅头问他需要多长时间能摸骨捏人时,他心里是咯噔之后又一咯噔。 尤其是看到这素来洁净到不像话的神仙鞋底衣摆都是泥巴,心里就咯噔到没底了。 “大人,虽然明日会下雨,但后日的太阳老道我还是想看的。”三平腆着脸笑着说。 李昱白看向他的眼神里有破碎的星芒,他似乎没像以往那样快速理解三平的意思,马车里有一会的静默,然后他才问:“这两天干坏事了?” “哪能呢,”三平顿时笑了,“老道我连酒都没喝,乖得很呢。” “这不,”他指了指骷髅头,“不会牵涉到什么皇室秘闻吧?” 李昱白:“放心。” 林武将马车后小老七那一大缸泥巴拎了出来,驾着车慢悠悠的去了郡王府。 长夜孤独而安静,有人坐着一直没有睡。 四更时分,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李昱白枯坐在窗前,桌前的纸上滴了墨,摊在那里无人收拾,被从窗户进来的凉风吹得瑟瑟的抖。 吱呀…… 门打开了,林武领着三平道长捧着个泥塑人头走了进来。 李昱白是想起身的,但他扶着圈椅竟一时站不起来。 “大人,六分吧,我尽力了,”三平说,“小老七能还原个九分左右。” 仅有六分,便已足够。 和他的未婚妻子毫无一分相似之处。 李昱白热血上涌,喉头一阵腥甜。 他的未婚妻子,现在在哪个角落里,受着什么样的苦? …… 蒙蒙细雨中,小七妹吊着膀子在河边抓鱼。 娥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喂,小妹头,你那个裙摆别撩那么高,放下去,再放下点,还要下去点。” “哎, 小妹头,你龇着的大牙藏起来两颗,不,藏三颗,我都能看到你的肺管子了。” “哎呦,小妹头,你居然还没穿耳洞,十岁之前一定要穿的,你都快及笄了,来来来,娥姐我找两颗绿豆给你揉几下再穿根针,一点都不痛的啦,信娥姐啰……” 小七妹单手抱着鱼,站在水里头喊:“娥姐,你知道是什么封印了你的美貌吗?” 娥姐对着水面顾影自怜:“都怪岁月匆匆,美人迟暮,哎……” “不是,”小七妹将鱼扔进舱里,“是别的东西在作祟。” “是什么在作祟?”娥姐想拉她没拉住,“小妮子你倒是说清楚啊。” “没法说清楚,但我能破了它的封印。”小七妹说,“一个铜板都不用花。” “那行,来试试。”娥姐美滋滋地说,“不是我吹牛,我年轻那会,那可是秦淮河最好看的花魁。” 小七妹摘了片荷叶,折成了个样式古怪的杯 子,舀了点河水,嘴里乱七八糟的念了遍净口神咒。 然后倒进娥姐嘴里。 “别喝,得含着,”小七妹煞有介事地在她嘴巴上结了个道家手印,“千万不能吐,得含足一个时辰。” 娥姐鼓着腮帮子含着水,不吞也不吐,更没法张嘴说话了。 画舫上顿时安静多了。 “娥姐,你看看是不是变美了?” 娥姐低头看向河面, 水面上的人影抿着红嘟嘟的小嘴,是有点年轻时候欲语还羞的小模样,如果水面上没有身后那几个脑袋在挤眉弄眼的怪笑的话。 她恍然大悟,噗的一口将水吐出来:“死妮子,拿我开涮,姑娘们,把那只盐水鸭和那碗狮子头倒去喂狗。” 小七妹踏着水浪赶紧抱着鱼跑过来:“好娥姐,都倒我肚子里,汪汪汪……” 青鸾在画舫二楼笑得打跌。 吃得肉足饭饱之后,小七妹躺在厢房里听青鸾练琴。 练完琴,还得练舞,练好舞后,还得被娥姐拉去一个小房子里练什么“柔术和秘术”。 总之,青鸾忙得很,她闲得很。 等华灯初上后,她和青鸾住的这个厢房就被从外面锁住了,还有人在外面守着不许人靠近。 画舫里传来了男男女女嬉戏调笑的声音。 从窗口望过去,秦淮河上一片灯红酒绿,有装点得流光溢彩的花船在游来游去,拱桥上点亮的灯笼络绎不绝,笙箫笙歌不绝于耳。 远处的十六楼高基重檐,栋宇宏敞,隐隐可见高朋满座,宴歌弦管,灯火灿若繁花。 厢房里安静得很,青鸾将她揽在怀里,用一把细细的篦子梳着她的头发。 “听船上的姐妹说,那位周公子午后在十六楼包场子宴客,说昨日巳时,官家束发还未礼成,便吐血晕倒了,不知道有没有行冠礼的命。” 小老七:“这周公子上头有人?胆子这么大?” “听说他的姑父在枢密院任职,所以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宫中秘闻。”青鸾接着说,“他还说,为了给官家冲喜,只怕大选会提前。” “还有,他说京都才子要重新排名了,先是没了个梅公子,如今又没了个朱大少,名额空出了两个……” 小七妹一骨碌爬起身:“朱家被查了?” 青鸾将她又按下坐着:“那也再养两天胳膊再走,万一这是朱家自己放出来的消息,就是为了引你回京呢?” “放心,我没这么重要。”小七妹。 枢密院检祥官童有志,马司副指挥使李进,朱季川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她这次得要先查探清楚才行。 无论如何,她还有这两条线索。 “小七,你要时时刻刻记得,皇权之下,没有人是非黑即白的,永远要多长个心眼,”青鸾说,“被权利侵蚀过的人心是多变的。” “也许在你自认为正确时,已经走进了别人的陷阱,成了被别人利用的刀。”
第147章 敌人16 画舫有三六九等,官员也一样。 三品和四品听起来只差一个数,可是享受到的是完全截然不同的待遇。 亲政的官家和未亲政的官家,同一个身份都有着不同的待遇。 又比如二品诰命夫人于知意。 她被关在提刑司的女舍里,到今天已经是第四日了。 李昱白提审她的时候,已经感觉到了太后身边的两位女官从内心流露出来的对她的轻慢。 还有那位秦女官,几乎是从内到外,将她所有的衣物都换走了,连发髻里都拆开查验过,尤其是她的香囊。 两位女官见了李昱白不约而同地问:“大人可是病了?” 李昱白道了声多谢,将视线转向了于知意。 眼前的这个女子,在这样的处境,卸下了口脂颜妆,摘掉了朱钗碧环,褪下了华服锦裳,依然当得起一声赞。 好一个处变不惊的贵妇。 即使是现在这样的立场,她也礼节周全的低声问了句:“大人似乎病得厉害,怎么不休养几天?” 第二句问的是:“想请问大人,妾身府里一切可好?” 李昱白:“朱夫人,府里好不好,不取决于提刑司,甚至不取决于皇家,而取决于你自己。” 他将这两日已经整理好的账目一一放在她面前。 “朱夫人于营商计算在我之上,那么便长话短说,朱夫人的奁产产出与府内内账对不上,朱大人的俸禄食邑与外账对不上,以朱夫人的奁产似乎支撑不起朱府如今的开销。而朱大人的采邑、禄田和稍食又一分为二,一份交由夫人用于府内,另一份去了哪里?” “朱夫人的陪嫁庄子曾数次用载重千斤的骡车共计20辆车运过什么物资,又运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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