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 马车倏然刹住,刘雨花险些扑个踉跄,高声嚷道:“外头咋个回事!” 镖头道:“大理寺那位追来了, 堵在个前头, 马车过不切。” 唐小荷两眼一亮,立马来了精神:“他追来了!我就说他喜欢我!娘你快放我出去,我要去找他!” 刘雨花白眼险些翻到天上,狠心把帕子又塞回闺女嘴里, 恨铁不成钢道:“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上了, 老实等着, 你娘我先去会会他。” 唐小荷光呜呜不能出声, 气得差点没把嘴里的帕子咬稀碎。 此时马车已行至城门十里开外,正值日上三竿,阳光灼烈刺目,将马上之人的一身朱红照耀得更加耀眼,熠熠生辉。 宋鹤卿下了马,快步上前,对着刘雨花便是深揖一礼,极力让声音保持冷静,恭恭敬敬道:“晚辈宋鹤卿,见过唐夫人。” 刘雨花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宋大人贵为大理寺少卿,我们平头百姓可当不起您这一拜,何况我们母女赶路要紧,不知宋大人追来是为何事?” 宋鹤卿顿了顿气,果决道:“晚辈有意求娶令爱唐小荷为妻,求唐夫人成全。” 这句话一出,不仅刘雨花傻眼,连在马车里玩命挣扎的唐小荷都愣了。 她哪能想到,这闷葫芦回京一路加起来没跟她说上两句半的话,离近点就跟能要他命一样,此刻追来,竟然张口便是求娶。 她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是高兴还是震惊,甚至隐隐有点想哭。 而在外面,队伍最前面,宋鹤卿还在维持俯首深揖的姿势,似乎只要刘雨花不同意,他便能将这头低到地老天荒。 刘雨花也并没有对此动容,而是沉下声音,略有愠怒道:“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宋大人如此草率行事,不觉得有些不尊重我女儿吗?” 宋鹤卿附和:“唐夫人所言有理,晚辈此举的确过于唐突,且毫无准备,失礼仓促。” “但事发突然,晚辈未能料到分别时刻来得如此之快,晚辈亦不敢再作踌躇,失去最后剖白心迹的机会。唐夫人放心,晚辈今日出现在这里,并非有阻拦您携令爱归乡之意,只是不愿再因自己的瞻前顾后而留有遗憾。今日一别,无论令爱余生是否还会回到京城,晚辈保证,此生非她不娶,她不回来一日,晚辈便等她一日,她若一生不回,晚辈便等她一生。” 光天化日之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宋鹤卿字正腔圆,铿锵有力,所言所诉哪里还能用“大胆”二字形容,简直惊世骇俗,匪夷所思。 可宋鹤卿的确没有半句虚言。 他这一生原本便该为仇恨而活,娶妻成家都是虚无缥缈的事情,离他太远太远。唐小荷,是他从没想象过的意外。 若回到去年初见之时,他哪会料到,他会对跪在讼堂下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厨子,情根深种,爱而不能自持。 情之一字,果然是没有道理的。 场面寂静许久,刘雨花渐渐回神,虽小有动容,却仍没到松口的地步,只是冷哼一声道:“我与小荷她爹都不是不开明的父母,只是我们到底就只有小荷一个女儿,从在她小的时候,我和她爹便打定主意,女儿不能外嫁——” 刘雨花的本意,是想借此给这宋大人提个醒,无论他们俩以后成不成,都不能怠慢她闺女,要时刻记得唐小荷是娘家人的心头肉,冷不得热不得,委屈不得。 但宋鹤前显然理解岔了刘雨花的意思,闻言怔了怔,脱口便说:“既是如此,晚辈愿意入赘。” 给刘雨花顿时弄不会了。 刘雨花顺了顺胸口窝,连忙深呼吸了两口气,稳住了心神道:“纵然如此,那也不能我一个人说了算,还有她爹呢,我还是得看她爹的意思,即便她爹愿意了,我女儿这边可还没动静呢,你宋大人再是愿意娶,我姑娘便一定乐得嫁么?” 话刚落地上,马车里便传来唐小荷吐出帕子嘶声力竭的一句:“我愿意!我愿意嫁!” 刘雨花跳河的心都有了,心想我怎么就有这么一个缺心眼的傻女儿,这个时候不摆架子,等着以后被牵着鼻子走吗。 算了,不管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吧! 周旋了一个上午的时光,唐小荷到底是留了下来。 母女俩本来还剑拔弩张的,现在一个走一个留,倒是依依不舍起来。 唐小荷收了早上那股子张牙舞爪的刺挠劲儿,抱着她娘久不松手,泪水涟涟道:“你路上一定小心,到了家别忘了给我寄信,还有爹,别忘了告诉他我很想他,还有狗娃子,告诉他全天下好姑娘多得是,让他别等我了,早点找媳妇成亲吧。” 刘雨花本来还想感伤一二,结果越听越来气,不禁将唐小荷的两只狗爪子从身上一扯,转身上马车道:“行了就到这吧!别耽误老娘赶路。” 唐小荷抽抽搭搭目送马车远去,活似受了委屈的小媳妇,被宋鹤卿好一番安慰才止住泪。 回大理寺的路上,宋鹤卿牵着马,与唐小荷并肩而行。 两个人的视线一个落在街边酒肆上,一个落在菜贩的瓜果蔬菜上,刚刚还一个非卿不娶,一个急着要嫁,此刻便拘谨的像刚认识,还是话不投机的那种。 宋鹤卿按捺不住,转头瞄了眼,见唐小荷的视线落在菜摊绿油油的豆苗上,便道:“要买么?” 唐小荷本在发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闻言心跳快了一下,看向豆苗道:“买点也行。” 她稍回过脸,眼皮轻掀,扫了宋鹤卿一下,小声道:“你身上酒气怪重的,买点豆苗回去,正好给你做解酒汤。” 她不必再将声音刻意扮粗,放低声音时,语气轻轻软软,听得人心里像被羽毛尖拂过,又酥又痒。 宋鹤卿把整条街买下的心都有了。 少顷,豆苗挑出两把,摊主用稻草绳将豆苗绑好,递给了唐小荷,唐小荷顺手接过。 宋鹤卿见状,伸出手道:“我来拿吧。” 唐小荷推脱道:“别了,你还得牵马呢,多麻烦。” 宋鹤卿:“又不碍事。” 二人一推一扯,两只手不知怎的便握在了一起,于是二人同时抽手,还不约而同消了声音,假装从容地看向别处,继续往大理寺不急不缓地走着。 走着走着,宋鹤卿便又探出手,这回没再去跟唐小荷抢豆苗,而是直接握在了她的手上,掌心包裹住她的手背,传递着属于他的温度。 京城比苏州要凉快多了,唐小荷还是红了脸,但没有推开那只手,而是蜷起指尖,轻轻回握住了。 人潮拥挤的街上,人来人往,吆喝声到处都是,并没有人注意到,在那朱红色的宽大袖摆之下,有两只手紧紧相握,逐渐十指紧扣。 “掉了。” 途经勾栏门外,唐小荷转头看着掉地上的豆苗,嗔怒地瞟了眼宋鹤卿,示意他将手松开。 宋鹤卿却将掌中力气又收紧了些,好声道:“我去捡。” 唐小荷在心里嘁了一声,心想你回去捡,抓住我的手却又不松开,我还得陪你过去,这跟我自己回去捡有何区别? 但这点小牢骚是不足以言说的,连在心中的暗自抱怨,也在悄悄泛甜。 而正当二人折返回去,将那豆苗捡起来时,一具尸体从天而降,正好砸在了二人刚刚站过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个案子来辣!
第125章 红糖凉糕 ◎太师妻◎ “尸体名为叶燕燕, 身份为群芳楼乐伎,今日午时一刻,自群芳楼三楼窗口坠落, 当场殒命, 颈带掐痕,确为生前伤无误。” 大理寺讼堂,宋鹤卿念完手中笔录, 轻掀眼皮,目光直直打在堂下衣冠不整的年轻公子身上,皱紧眉头道:“白公子,从实招来吧。” 白朝半卧半躺在讼堂正中, 衫上尚带酒污,浑身酒气, 醉眼朦胧地打了个哈欠,道:“招什么?” 宋鹤卿:“招为何叶燕燕会从你所在的房中坠亡, 为何颈上有伤。” 白朝松松散散地摆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 心不在焉地说:“我怎么知道人为何会从我那掉下去,我只知道我还没睡醒就被你的人带到这来了,我现在很烦, 很生气。” 只听“啪”一记清亮的惊堂木响, 白朝浑身一震,疏懒的神情肃了三分。 宋鹤卿面沉如水,双目凛然,语气不怒自威道:“白公子, 劳烦看清你此时的身份。” “你是嫌犯, 本官现在是在审讯你, 你若再不端正姿态好好说话, 仅是藐视公堂这一点,本官便能让人将你拖下去,打上三十大板。” 白朝吞了下口水,三分惊恐化为七分敬畏,不由支撑起上半身,端正了身姿道:“你爱信不信,反正我口中所言皆是属实,我并不知道那个叫叶燕燕的为何会从我睡的那间屋子坠亡,我昨夜喝多了酒,随便摸了间空房便睡下了,睁眼便被大理寺的人押送了来,我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 宋鹤卿观察他神情,见他面上虽仍带狐疑,双目却清亮镇定,若非真是毫无嫌疑,乍然去装,是装不出这种神情的。 宋鹤卿心中有数,但并未因此便将白朝放出,而是暂且收押,等待案件继续调查。 出乎意料的,白朝听到自己要被关进大牢,没有胡搅蛮缠,也没有拿自己的太师爹当挡箭牌,就那么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伸了记舒坦的懒腰,双手一负,遛弯似的便同衙役退下了。 倒让宋鹤卿看不懂。 宋鹤卿收回视线,又看了眼录上所记,起身出了讼堂,前往停尸房中。 停尸房里,仵作带领学徒正在验尸,听到门开声音,转身见是宋鹤卿来了,立马躬身道:“见过少卿大人。” 宋鹤卿抬手示意平身,走向女尸道:“验的怎么样了。” 仵作道:“小老儿正要派人去请大人,大人您看,尸首颈上这是什么。” 宋鹤卿抬眼望去,只见尸体颈上的一圈淤痕中,有那么一块淤紫,不同其他淤紫是指痕形状,而是方方长长,边缘规整,其位置正落咽喉。 他拿手比划了一下,顿时拧眉道:“扳指?” 凶手是个带扳指的人。 他立马差人去告知搜查群芳楼的差役,要他们着重去查昨夜出入群芳楼的人里有没有佩戴扳指的,倘若有,全部记名捉拿。以及叶燕燕的身世背景,近来都与何人结交,可曾与谁生怨,一并重点调查清楚。 如此一来,待等歇息,已是傍晚时分。 唐小荷用豆苗做了汤,觉得天热,还做了麻酱凉面与糖水凉糕,又差阿祭到外面买了梅饮子,一顿饭清爽又开胃,正合适季节。 内衙书房里,宋鹤卿正吃着凉面,注意到唐小荷双手托腮,两眼发直呆呆盯着豆苗汤,便伸出手去晃了下道:“想什么呢?” 唐小荷回过神来,语气些许后怕地说:“我在想,倘若我没有跟你回去捡这把豆苗,那我现在是不是已经去投胎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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