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福气过甚”让庆武帝怒火中烧:“左师公曰: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儿体谅阿娘一片苦心。但朕今日便与太后娘娘言明,大朔仅有王竟夕一人有此福气,且,这是朕的福气。阿娘两次想把田家娘子送入宫中,之前她对皇后所为之事即便不提,阿娘可知,田留安之前便勾结宇文颢欲对朕不利。朕如今尚未处置皆因皇后。” 沈太后有些不敢相信:“我知圣人对田家留了余地,我以为是因圣人对田家娘子有情。” “阿娘,回宫罢。” 申正,庆武帝自三清殿抄经后,只让汪福全跟着回了南薰殿寝殿,却听到在寝殿外的煎药的两名宫女议论。 “ 已经四日了,皇后一碗又一碗药地灌下去,仍不见起色。” “我看是快不行了,听太后身边的人说圣人准备选妃了。王家姑娘真是无福!” 汪福全瞧着庆武帝面沉如水,听到无福那一句话时更是漆眸又寒了三分,汪福全当即低叱道:“皇后娘娘是你们可议论的么?”人精一样的小内侍早就上前掌了惶恐跪在地上的两名宫女的嘴。 “处置了,性命留着,看看日后皇后的福气。汪福全,皇后身边伺候的人你就是这样挑选的?朕看你这个内侍监总管怕是做到头了。”说罢快步向殿内走去。 南薰殿寝殿的屏风外,庆武帝召见了所有的太医。 “日日报给朕皇后脉象平稳,为何不见醒来,你们就不能拿出一点对策来?” 太医相对无言。最终,李奉御上前回道:“圣人,臣等无能,皇后娘娘的脉象……实非臣等能力所及,这恐怕需借助……借助神力。臣等罪该万死!” 庆武帝僵坐着,冷冷地盯着他们,喝道:“李奉御,这是让朕上天请神仙么!” 所有大夫匍匐于地,满头大汗,李奉御已经惶恐至极,顶着天子之怒道:“圣人,皇后娘娘的脉象如今与落水之前几乎无所差别。臣恐头部瘀伤导致娘娘长睡不醒,然这几日臣仔细查究,头部瘀伤应是已无大碍,且在水下的撞击有水流的阻隔,必定减轻了撞击的力度。而皇后娘娘进食日益增多,臣以命断定,娘娘性命无碍,何时适醒来,恐真要看天意。” 原本将手中佛珠转动得飞快而啪啪作响的庆武帝突然停止了转动。这几日,他日日抄写平安经求的不就是天意么?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向殿外走去:“吕战,立刻将妙真道长请入宫中,立即,立即。” 继而又问跪在地上的御医们:“此时若是将皇后娘娘移至明光宫,是否可行?别跪着了。” 李奉御道:“虽说娘娘如今脉象平稳,然外伤还需问过娘娘才好,稳妥起见,不动为上。” 庆武帝点点头,对门外给事中道:“给徐尚书传旨,明日百官凡在京三品以上,着朝服携命妇于南薰殿觐见皇后,给皇后请安。都退下去罢。” 王竟夕躺在柔软雪白的衾被中,将她那清减苍白的脸庞映衬得近乎透明,双睫如同舞累了的蝴蝶垂落着。 庆武帝道:“夕夕,你还在睡么?别睡了,外头虽冷,我叫他们在梅园里搭起帷帐,升起熏笼,让你好好去采梅制香可好?再不若你陪我在屋里说说话,不许懒床了。对了,快醒来了,不然你家王爷,不,你家圣人怕是被人惦记上了。瞧,你的指甲颜色褪色不少,早朝我不耐他们充盈后宫之说,便趁他们啰嗦的时候将凤仙花捣烂。” 只见庆武帝小心翼翼地把她的手放到自己大腿上,把捣好的花泥盖在她的每个指甲上,再用叶片裹住。十个指甲全部弄好,王竟夕仍旧一动不动,而庆武帝凤眸里满是泪,趴在床榻前的雪豹艾艾地看向他,不明就里。 酉初,吕战前来复命,看到庆武帝正小心翼翼地伺候王竟夕用稀粥,跪在地上头更低了:“圣人,妙真道长道,皇后娘娘之事她已知晓,然后日才是吉日,到时她自会入宫。妙真道长请圣人备好五明扇、回魂香。” 看着庆武帝有些疑惑,一旁的汪福全忙道:“五明扇圣人几月前交与太后供奉。回魂香不知宫中私库是否还有,奴立刻去查。”汪福全前三日刚开始清点私库,如今珠宝香料类还未清点造册完毕。 芸香忙回道:“皇后娘娘早前制有回魂香,但都在原定北王府了。” 庆武帝忙道:“好好好,汪福全去安排罢。” 翌日,在给事中的引导下,亲王权贵命妇按照品阶在南薰殿寝殿门外给在床榻上的皇后问安。 礼毕,庆武帝走出殿外,雪豹跟在他后头,殿外呼啦啦地跪了一片,高呼:“给圣人请安!” 庆武帝道朕躬安后,让大臣们都起身:“朕本不欲诸位扰了皇后的清净,然昨日起礼部便劝朕充盈后宫。朕今日与你们言明,朕的后宫就皇后一人。更有甚者,还将小娘子的画像送入南薰殿,这岂不是让皇后心神不宁。这些画像一会自个儿从给事中手中领走,皇后向来与人亲厚,天寒地冻的,就别跪在殿外了,领走之前在殿内跪半个时辰,好好给皇后祈福。”说罢不理会一众惶恐不安的大臣站在冰天雪地的殿外,径直走向南薰殿的书房,雪豹也耀武扬威似的跟在了他后头。 送了画像的大臣自然是诚惶诚恐地领着自家夫人跪到了殿中屏风外,其实殿内暖和得如春天一般,只是尚医局的御医们都坐在屏风外以备不时之需,时不时还有过往的宫女内侍进进出出,这些三品以上的大臣被他们看着跪在此处甚感难堪。而殿外的大臣在给事中的引导下,都往书房去了。 楚王宇文琛在朝中并无实职,给皇后请安后便要领着家眷回王府,不料却被汪福全告知圣人召见他和平乐县主。 二人惶恐不安地等到圣人议事完毕走进书房,扑通就跪在了圣人跟前。 宇文琛不住磕头道:“臣教女无方,陷皇后娘娘于险境,还请圣人念她年幼无知的份上宽恕她,臣愿替她领罪。” 平乐哭着往前跪了两步:“圣人,臣女对不起皇后娘娘,无论圣人如何责罚,臣女都甘愿领受!” 作者有话说: 【1】摘自《荀子•修身》:不学会礼仪礼貌,就难以有立身之处,人不守礼就没法生存,做事没有礼就不能成功,国家没有礼则不安宁。礼部掌管天下礼仪,需要对天子或者朝臣做得不符合礼仪的行为提出质疑,并督促改正。
第49章 祈福 ◎似乎是一面镜子,一下将她吸走了◎ 看着父女二人争先恐后地伏地领罪, 庆武帝有些无奈:“楚王和平乐起来罢,明日要跪的时辰更长。” 二人正疑惑不解,听到庆武帝又道:“明日给皇后祈福,需得一生肖与皇后相同且心诚的娘子。宗正寺昨日查属籍, 平乐乃合适人选。那明日卯时便到南薰殿来候着, 听妙真道长安排。下去吧!” 平乐顿时泪如雨下。这并不是因为圣人不怪罪, 而是这些日子她时时处于内疚之中, 若不是她帮着王竟夕逃出王府, 她如何会遭此大难!自从王竟夕落水后, 她阿耶就不许她出王府,继母也唉声叹气, 整个王府如临大敌。 整个隆庆宫南薰殿只有圣人才能出入。别说她想来看看王竟夕了,就是问一句,她阿耶都讳莫如深。昨日得知今日她能入隆庆宫, 几乎一晚未睡,翻来覆去想着如何能趁入宫见上王竟夕一面,哪怕是见上芸香一面问问也是好的。 谁料入了宫,就只能在殿外请安,隆庆宫寝殿外密密麻麻站着侍卫, 恐怕连一只苍蝇都难飞进去。正垂头丧气地随楚王出宫路上,听闻圣人召见。阿耶在偏殿里早慌了神,而她却觉得就是圣人让她死她也难辞其咎。如今听说自己还能为王竟夕祈福,心中大动。 “圣人,臣女对不住皇后娘娘,能让臣女给皇后祈福, 臣女叩谢皇恩!臣女可否……” 楚王恐平乐再说点什么让圣人不悦, 抢过话来:“臣谢圣人宽宥!” 庆武帝挥挥手, 让他们退去。 回府的车舆上,楚王辞色俱厉道:“平乐,娘娘如今在圣人心中地位整个大朔都知晓。圣人这些年戍守边境从未妥协,如今为了娘娘圣人一再退让,三品以上大员说跪就让跪了,你日后见到娘娘须得恭恭敬敬,圣人面前要谨言慎行。” 翌日,平乐卯时便到南薰殿偏殿候着,得了个机会,在偏殿见到丁香。丁香初见她有些气恼,平乐也不放心上,赶忙问:“丁香,竟夕,哦哦哦,是皇后娘娘如今如何了?” “县主今日入宫是为何?还不是因为娘娘昏睡不醒!”丁香有些气恼,对她有些爱答不理。 “丁香,我许久未见皇后娘娘了,她这几日有好转么?御医如何说的?”平乐眼中含泪,抓着丁香的胳膊,期待地问道。 丁香不好再淡着她,不情愿地说:“县主,别说县主您了,就是奴也好几日不见娘娘了。奴也是听芸香说的,这两日娘娘能喝下些稀粥。但御医说脉象平稳。” “丁香,能带着我去看看娘娘么?”平乐一脸期盼。 丁香瞪圆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如今南薰殿多少侍卫,县主您可别再生事了!如今只有芸香一人能到皇后娘娘的床榻前伺候,那也是圣人上朝之后。若是圣人回南薰殿寝殿,谁都近不了娘娘身了。县主,奴真得走了。” 今日不早朝,庆武帝一早便坐在王竟夕床前,看着御医挨个给她诊脉,而结果与前几日无异。 庆武帝面无表情接过芸香递过来的面汤,自己亲自尝了尝,又小心翼翼地一口一口喂着王竟夕。约莫六盏茶的功夫,又将汤药喂给她。 圣人的不悦让寝殿的气氛更为压抑,直到妙真道长的到来殿内的气氛才有所缓和,可缓和之后更是让来心惊胆战。 原来妙真道长向庆武帝言明,五明镜须得用皇后最为亲近之人的血开祭,而庆武帝毫不犹豫地将身旁吕战的弯刀拔了出来,在手掌上轻轻一划,攥着拳头血便滴到了五明镜上,汪福全甚至连一声“圣人不可损伤龙体”都没来得及喊。 如今圣人贴身的护卫都是之前与他在陇右出生入死的将士,这样的场面许是见惯了,然圣人身边的内侍、奉御都吓得不轻。奉御要给庆武帝包扎还被嫌弃多事。 巳正,平乐县主捧着五明镜跟随妙真道长的来到王竟夕落水的芳苑门龙池前。妙真道长做法后,每隔一炷香的时间,便喊道:“皋,竟夕,魂归!”【1】接连做了九次后,回到南薰殿寝殿。随后,南薰殿的寝殿外摆起了道场,天幡飞扬,烟雾缭绕。 妙真道长与捧着五明镜的平乐县主坐于道场中央,而十二名道士和十二名女冠以平乐为中心,围成一个圈诵经,南薰殿内则燃起了回魂香。半个时辰后,做法结束。妙真道长随后嘱咐,回魂香需再燃六个时辰,而这六个时辰内除了圣人外谁都不可入寝殿,以免冲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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