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妙真道长后,所有人都退到了殿外,庆武帝冷冷地道:“吕站,三十二虎贲飞骑将寝殿围住,另调二百禁军将南薰殿围住,不许放进一个人来。汪福全,芸香,内侍婢女御医均在偏殿候着,朕与皇后所需之物按时送到寝殿外,朕自会去取,其余闲杂人等远离南薰殿。”说罢,头也不回入了寝殿。 南薰殿静悄悄的,没有人敢发出声响,寝殿所需的一应物品都由芸香或汪福全亲自送到寝殿门口。 前几日议论皇后的两宫女早被罚入掖庭局服苦役,汪福全也使出了浑身解数甄别皇后身边的人选。他太明白,如若真还有皇后身边宫女对她不敬,他这个总管内侍监肯定是做到头了。多少内侍虎视眈眈他的职位,圣人身边最不缺的就是会伺候的人。要想得圣人心意,皇后娘娘便是关键。 说句不敬的话,若是得罪了圣人或许还能活命,若是对皇后不敬,恐怕就难有回旋的余地。因此,如今能够留在皇后身边的均是对皇后忠心耿耿,一心盼着皇后好的。 子正,庆武帝才从寝殿出来,让宫女内侍入殿伺候,他自己则前往书房处理公务,若不是妙真道长临走前一句“圣人应一切如旧,否则恐皇后娘娘不安宁”,怕是圣人今日便会彻夜守在寝殿。圣人并未让守卫禁军离去,伺候的奴才依旧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此时,王竟夕做了一个梦。 她周身一片黑暗,不知怎地,她上了丹凤门的城楼,而城楼下是领着陇右精兵的庆武帝。 “夕夕,听我说,你快下来!”庆武帝焦急万分。 王竟泪流满面:“宇文琰,我阿耶阿兄均已战死,你还要说什么!” “夕夕,战前一日,我欲说服王忠瑞不与我对峙沙场,甚至还于开战阵前再次劝降,然王将军不肯。沙场无父子,你阿兄因替父挡刀,伤重不治,你阿耶被擒,但我却不欲将他置于死地,然他却绝食自尽。夕夕,是我对你不住,你要如何都好,与我决绝或者不复相见都好,先下城楼!” “宇文琰,我还有何颜面留于世上!若不是我与我阿耶说你绝无反心,他是如何失去先机,如何轻而易举让你破了河东!” 语罢,她由丹凤门一跃而下!这世上的种种纷繁,种种仇怨,种种爱恨,皆随着她的纵身一跃埋葬在这乱世之中。 摔下丹凤门的她在黑暗中看到了一道光,顺着光,竟然走到了明光宫紫宸殿,看到定北王竟然坐在书案前,脸泛乌青,精神有些不济。又见汪福全小心翼翼走进殿内,叫了声圣人用膳,定北王头也不抬,挥手让他放下出去。原来他当了圣人了。 转眼间不知怎地,她又来到了尚衣局,只听到两名宫女正在议论。 “青儿姐姐,您手艺可真好!” 那名被换作青儿的宫女有些心有不甘道:“手艺好有什么用!圣人如今在衣着上怕是只在乎他的佛珠和那根旧得不成样的命缕。后宫空无一人,日日吃斋。下朝后便是往含冰殿的后山山洞中,和那死人说话,我们这些宫女别说入殿中,就连在殿外圣人都视我们无物。一个死人……” 话还没有完,青儿对面的宫女体若筛糠地跪了下去:“圣人万安!”而青儿还没来得及转身,身体被吕战的剑刺穿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庆武帝甚至连脚步都未停留,径直往前走去。 王竟夕似乎是跟随着他走到了一美轮美奂的冰洞,四周寒气袭人。 只见庆武帝坐在冰棺边上,自言自语道:“夕夕,你冷吧,你总是很怕冷。但我不得不将你放在此处,不然……” 庆武帝深吸一口气,又道“你再等等我,等大朔边境安定,后继有人,我就来陪你,咱俩永远都在一处,永生永世。今生我欠你的,来世让我还,好不好?来世,你晚间不愿入寝,我便陪你说话,哄你开心。我给你舞剑,你给我制香,等我们白头了,我还陪着你,记得,来世早点让我遇到,如老天垂怜,便给我生儿育女,一个便好,最好是像夕夕的公主。” 她本可成为她的皇后,从此与他坐看如画的万里江山,可如今他记忆中最痛的却是她跳下城楼那一刻眼中的恨与痛。想着想着,庆武帝的睫毛湿了,但须臾过后,嘴上却是一丝笑意。 王竟夕胸口痛极了,伸手想去把他睫毛的泪拭去,然而不知道哪里来的强光,她手捂着眼睛,看到似乎是一面镜子,一下将她吸走了。 作者有话说: 【1】gao,召魂时的口号
第50章 强求 ◎他要与她一同过奈何桥◎ 而南薰殿内的王竟夕猛然间从梦中醒来, 不知身在何方。 缓缓而又吃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粉黄色的帐幔,头顶是一袭一袭的黄色经幡。不适地动了动,发现身下繁复华美的云罗绸如水色荡漾的铺于身下。 她缓慢地吸了一口气, 似乎殿中还残留了自己所制的回魂香, 这香味让她头脑渐渐清醒, 眼前的景象也清楚起来。这是宫中的寝殿, 但不知是哪一宫的。殿内死一般的沉寂, 毫无声响, 仿佛就她一个人。 然而,等她纤细的胳膊颤颤巍巍扯了扯帐上的垂带, 便发出饰品碰撞的响声,殿内屏风后立即传来了脚步声。 重重叠叠的九华帐依次被轻轻掀开,她看见了芸香。 芸香睁大了双眼, 微微颤抖的手摸了摸她的前额,激动又有点语无伦次地说:谢天谢地,娘娘您终于醒了,太好了,您醒了, 太好了!您再不醒来,圣人还不知道要…….”语未尽,芸香自己赶紧捂住嘴,心道不可妄议圣人。 语罢瞬间,重重叠叠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李奉御,请您给娘娘诊脉!”芸香压低声音, 但依旧能听出她的愉悦。 一炷香后, 李奉御道脉象平稳。此言一出, 小栓子恭敬地退出殿外后,立刻撒腿就跑。 小栓子如今因当了皇后娘娘身边的内侍监,宫里奴婢内侍都尊称他一声方内侍监,他平时端方持重,如此行径从未见过。早间,他干爹汪福全在圣人上朝前嘱咐他,皇后如有任何动静,立即着人回禀圣人。 吕战看着有些气喘的小栓子,还有些嫌弃他为何如此不懂礼数。如今在南薰殿谁不是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的,但当听到小栓子倒了好几口气,说出的皇后娘娘醒了的话后,吕战只愣了须臾,立刻叫上身边的一名虎贲飞骑,飞也似地往马厩跑去。 二人翻身上马,向明光宫疾驰而去。吕战等二人至明光宫左银台门,吕战令虎贲飞骑在此等候,他持圣人鱼符才得以由此驰马直至紫宸殿外。一路上宫女内侍瞧见快马在宫中疾驰,刚经历宫变的他们有些心惊胆战,不知又有何变故。 一盏茶后,坐在御座上的庆武帝听到了哒哒的马蹄声,皱了皱眉,这自然落在了汪福全眼中,他赶忙由御座后的紫宸殿侧门出去。吕战已经下马等在了侧门外。 “汪内侍监,皇后娘娘醒了!” 汪福全一下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吕将军是说皇后娘娘醒了?” 吕战重重地点了点头。汪福全手有些发抖,转身快步往紫宸殿内去。 听了汪福全的回话后,庆武帝呼啦一下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径直由侧门走出了紫宸殿,吕胜等御前侍卫自然跟着出去,把正在议事回话的徐良晾在了殿中。 汪福全赶忙走到他身旁喜气洋洋地道:“尚书左丞,娘娘醒了,您给让百官先在此等候。” 出了门的庆武帝直接翻上吕战的马匹疾驰而去,远远地将吕胜等御前侍卫甩在后边。至左银台门,只见先前在此等候的虎贲飞骑早以令十五名侍卫备马待发。 “ 将夹道打开,立刻上马!”欲要行礼侍齐刷刷地上了马。 左银台门边上的夹道,乃皇家密道,由此夹道,可快速到达隆庆宫乃至更远的曲江池。若无圣人亲自允准,谁也不能走此密道。大朔建朝至今,也就那次骠骑大将军哥舒天在□□崩逝前一日,持□□帝令牌,由夹道急入明光宫。 吕战走后,在南薰殿的王竟夕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眼前的阵仗还是多少让她有些不适应。 屏退左右,只将芸香留在殿内把事情经过问了个清楚。她与芸香说道自己睡了一觉便成了娘娘。 芸香有些哭笑不得:“娘娘,您这一觉睡得,整个大朔都心惊胆战的。这些日子,圣人除了公事,一句话都不说。圣人入了南薰殿寝殿,奴婢们就都变成无用之人了,伺候您的活都是圣人经手。” 说得王竟夕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摸着雪豹的头,假装和它玩耍。雪豹通人性地睁着大眼晃着脑袋瞧着王竟夕,高兴极了。 芸香笑道:“娘娘,这些在别人眼里看起来都是违制之事,圣人毫不在意。您肯定不知道,圣人两日不吃不喝,太后娘娘和重臣都恐圣人圣体违和,礼部尚书便上书让圣人充盈后宫,还有些心眼活分的大臣给圣人送来小娘子的画像。” 王竟夕听到小娘子画像时情绪有些低落。他如今已是圣人,三宫六院绵延后代是国事,就是她贵为皇后娘娘,也要以国事为先。 芸香看出王竟夕不快,上前一步悄悄道:“娘娘莫忧心,那日太妃与圣人为此还起来冲突,奴婢在边上,听得圣人的意思大朔后宫仅娘娘一人。第二日,还令文武百官于寝殿外给您请安,而送画像的大臣圣人则说他们令娘娘不安,因此在奴婢等面前跪在了您寝殿的屏风外。” 听闻至此,王竟夕抿嘴未笑出声。 “那阿耶他们如今何在?” “娘娘,册您为后那一日,圣人同时将将军封为一品膘骑大将军河东节度使,您兄长封为正三品冠军大将军河东节度副使。将军他们如今在河东平幽州之乱,这个奴婢不太懂。圣人还未下旨封赏夫人和二娘子,想必是等您醒来再议。如今您身边伺候的人,都是经汪内侍监亲自挑选又加以调教的,都对您忠心耿耿,您大可放心。丁香和李傅姆也在宫中,而栈香则奉了圣谕前去将夫人和二娘子接入京城,圣人道栈香身上功夫了得,贴身保护夫人和二娘子方便些。” 芸香嘴上说着,手上并未闲着,早将一碗鸡汤伺候王竟夕用尽了。 王竟夕突然想起自己腿上中了箭伤,立刻将衾背掀开,左腿小肚子上一道短短的疤痕刚刚结痂,看上去像一只小虫趴在腿肚子上。她腿竟然有了伤痕,顿时有些难过。 芸香赶紧把她的衾被盖好以免着凉,安慰道:“娘娘莫急,圣人已经将吐蕃最好的去疤药涂在您的伤口上了,奴婢问过御医,等疤痕脱落便看不出伤口了。”王竟夕才稍稍安心。 这时,丁香入了殿中,她后头跟着几个抬水的内侍,内侍将水置于屏风之后便退出了殿内。浴盆立刻又被明黄的帐幕围得严严实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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