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闺中时不常放风筝,废了好大一番功夫后,带着她希冀的风筝终于乘风而起,被手中线轮牵引着,在湛蓝的天幕翱翔。 - 与此同时,沈璋寒下朝后又见了几位近臣,刚刚才从勤政殿出来。 殿内的气氛沉肃,忙碌了一早上,这会儿猛得踏出来看看殿外风景,一入眼是阳光明媚,微风清冽,心里多少畅快些。 长安春景甚好,宫中四处花草盛开,树盖青翠。即便不入后宫,他也能在太极殿门前轻易俯瞰皇宫所有的风景。 林威从门前轻步走过来,低头道:“陛下,太极殿的早膳都已经备好了,您这就去用膳吧。” 沈璋寒淡嗯了一声,正欲抬步离开,走之前随意抬眼瞥了一瞬,看见天上飞着一只风筝。 宫里的玩乐匮乏,放风筝是常有的一项,加之正值春日,马上就是春分,御花园或是太液池都有放风筝的,这并不稀奇。 但这只风筝之所以能攫住沈璋寒的目光,还是因为它的模样有些特别。 寻常风筝大多是沙燕图案,配以靑白红蓝等色,象征祥和美满,为祈愿去灾多用。除了燕子,再或是还有龙凤、锦鲤、仙鹤等,都是好寓意。 可这只风筝却做的大胆。 上头虽也有燕子,却是燕化青鸾的图像,色彩亦搭配的十分夺目,中间的沙燕未变,幻化的鸾鸟却用黑红的色彩,从地面远远看过去,似有破煞的意头。 尤其燕尾跟着的五彩经幡,是佛教祈福惯用的色彩。 林威见陛下因为这只风筝驻足,当下就明白了几分,笑着躬身:“奴才愚蠢,看不出风筝有什么玄妙之处。陛下若施恩赐教,不如让奴才也长长见识吧?” 沈璋寒没多说,只淡淡引了一句:“倒是不俗,只是不知道画工如何。” 他凭栏而立,任由冷风拂面,负手道:“将她带过来见朕。” 丽贵人在御花园里一手拿着线轮,一手拽着风筝线,手腕一松一紧控制着风筝,让它平稳地在空中飞着。 身侧的静钗仰头紧张地看着,担忧小主这一计究竟能不能行,就连丽贵人自己手心都出了一手的汗。 她觉得陛下大概率会看见这风筝,会见她。可她也不可能全然猜中陛下的心思,更不知道陛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是第一次,她不可能不惴惴。 但她再紧张,面上都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她不允许自己露怯,也不允许自己承认自己害怕。 棠昭媛都能游刃有余,她就也能。当初姐姐没能给陶家争取来的一切,她一定要握到自己的手里。 正在仰头放风筝之时,身边由远及近传来几人的脚步声。丽贵人心里微颤,转眸看过去,正是大监。 林威客客气气地笑着向人行礼,说道:“奴才给丽贵人请安。您这风筝奇巧,陛下刚刚瞧见了,说要见您呢。” 丽贵人装作惊讶的模样啊了一声,有些羞涩:“大监没听错,真是陛下意思吗?” 林威:“那是自然,还请小主这就跟奴才走吧。” 说罢,他摆了摆手,示意丽贵人跟着一道进去。谁知丽贵人并没有收起风筝或是交给身侧婢女的意思,反而一直握着风筝线,没有让风筝落下。 宫里待久了的人都是人精,林威一眼就看得出这丽贵人是故意争宠,存着小心思。 但陛下不说破,他这个做奴才的也就不必问,带着人去便是了。 丽贵人紧紧握着风筝线,一路跟着林威等人去了陛下所在的太极殿,一层层玉阶踏上去,陛下也随之越来越近,她的心不自觉咚咚狂跳起来。 除了殿选那日,这是她第一次和陛下离得这么近,好像越靠近,那种无形的威压就越重。 这就是她往后一生都要为之奋斗的人了。 最后一层台阶踏上,丽贵人终于看见了陛下真正的模样。 “妾身给陛下请安,陛下长乐无极。” 来人走近,沈璋寒冷淡地垂眼,在看见是丽贵人的时候也并不意外,只是瞧了眼她手里的风筝,缓声道:“怎么风筝不收起来?” “你这风筝做的别致,朕见猎心喜,还想瞧瞧你画工如何。” 丽贵人羞涩一笑,福身道:“启禀陛下,民间放风筝多为玩乐,可每逢春分清明,还是有许多放风筝以作祈福所用的。这既是美好祝愿亦是破灾,也有俗语,说放飞风筝即是放飞灾厄,妾身本想放够了时辰就将风筝剪去,让春风带走。” “妾身画技不佳,只是这两日在宫里读书,一时有感而发才想着做一个风筝,让陛下见笑了。若陛下不嫌,妾身便将风筝取下,让陛下亲览。” 沈璋寒嗯了声算是默认,丽贵人这才将风筝收起来,递到了林威手中,再由林威呈给陛下。 他接过风筝细细端详,就见这风筝画的果真和他远远望过去的一般无二,正是燕化青鸾的图样。 丽贵人自谦说画技不佳,可这画里却能看出来,是费了功夫钻研的。 沙燕是吉祥、幸福的标志,青鸾则自古以来就是和平、繁荣的象征。边疆的战事长安已经无人不知,她这么画的含义十分明显。 不提目的如何,单单是她的心思便能让沈璋寒起一分兴趣。 陶家是他的股肱之臣,朝中要员,这几年也十分安分,不曾有什么风波在身。如今国有外患,内政务必要平稳,选陶氏入宫也是为了安抚,左右没什么损失。 可如今看着丽贵人这张让他隐约有些熟悉的脸,还是难以避免的让他想起了当初陶贵人之死。 她的死活他并不在意,只是那件事很不同寻常,这才让他记得很清。 一个能随意算计自己亲生女儿性命的家族,满长安也不多见。 也是因为这点,沈璋寒近年有意的削弱陶氏。 他不放心。 但反过来说,就算是身为帝王,天下至尊,他也一直想不通陶尚书当初为何要那样做。 他想看看,陶家究竟想做什么。 已经在宫里折了一个女儿,丽贵人又当如何? 这些话他不会对任何人说,反观眼前的丽贵人,仍然一副羞赧安静的模样,问道:“陛下看完了,要不要妾身陪您再将风筝放起来,您亲手剪掉风筝的线?” 沈璋寒玩味地看着她,嗓音淡沉:“也好。” 话音甫落,丽贵人尚未来得及暗暗窃喜,宫门口值守的小太监便急匆匆登上了台阶,跪在了陛下跟前:“启禀陛下,皇后娘娘方才派人来请,说纯才人胎动不适,已经要生了,请您过去看看。” 纯才人和皇后那时接连有孕,灵琋现在不到两个月,算算日子,纯才人也到生产的时候了。 她位份不高,孩子出生后就要定下养母,宫里没孩子的高位不少,想必这会儿云华宫已经去了不少人。 沈璋寒不在意纯才人,可她怀着的到底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当下淡声道:“嗯,朕稍后就去。” 好好的日子,若无意外,陛下今日和她增进感情,今晚就会宣她侍寝。可偏偏纯才人在这时要生,一番打算就白费了一半,丽贵人简直气得要吐血。 但皇嗣为重,丽贵人再不满也不敢挂在脸上,只能满怀希冀地出声请示着:“纯才人生育是宫里的喜事,不如妾身跟着陛下一起去吧?也好随侍左右。” 沈璋寒淡淡睨她一眼,嗓音没什么情绪:“产房血腥,皇后和几个主位已经去了,人多了也是麻烦。” “你回宫去吧,就不必跟着受累了。” 说罢,他径直抬步下了玉阶,林威等人忙不迭的跟上。丽贵人眼看着好好的局面被打破了,陛下的身影也越来越远,几乎要将手指都抠出了血。 静钗小声劝道:“小主别灰心,纯才人生产终究是大事,您也是没办法。陛下今天已经瞧见了您,方才不是也答应和您一起放风筝了吗?不过是天公不作美罢了。” “说不定今晚,陛下还是会召您侍寝的,到时候也是一样的。” 丽贵人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里的憋屈,冷淡道:“我知道,回宫。” - 纯才人生产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各宫,姜雪漪知道的第一时间就传辇动身了。 按着太医的说法,纯才人的胎按理应该是三月底生产,现在提前了半个月,也不知情况如何了。 之前丹妃请她过去的那次,纯才人中了约莫小半个月朱砂毒,不知是不是受了影响。 虽说那天刻意让皇后知道了以后,她猜测应该会收手不再行动了,可孩子不生出来,具体的情况就始终是未知,没人知道会怎么样。 她答应过丹妃,不论这个孩子是公主还是皇子,她都会为她争取,不论如何,只能希望一切顺利。 未央宫离云华宫不算太近,等她遮好自己身上的红痕迹到云华宫以后,该来的人都已经来了,一屋子人都在云华宫的主殿候着。 姜雪漪身上的红痕已经消的差不多了,这会儿入内向皇后和丹妃、韶妃请安后坐在位置上,即便她不抬眼,也察觉得到有人在暗暗打量。 她告假了好几日都未曾见人,直到今日名牒也没重新挂上,原本还以为不能来了,谁知道纯才人的时候生产一见,面色红润,肤色白皙,也看不出什么异常。 丹妃才不管旁人想什么,这会儿能见到姜雪漪来心里就莫名的踏实,忙问着:“你好全了?之前听说你过敏的厉害,还想着你今天会不会来不了了。” 姜雪漪轻轻一笑,温声道:“前几日严重,这两天一直喝药涂药,好多了。也就是衣裳盖着的地方还有些红,想来再养几日就没事了。” 皇后捧着茶盏,看着她温声道:“女子容色最要紧,棠昭媛好好养着,等名牒重新挂上,日后才好继续侍奉陛下。其实你身子没好全,今日不来也不要紧,本宫和陛下都会在这里坐镇,不会怪你的。” 姜雪漪起来福身,仪态语气都让人挑不出半分错,温温柔柔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纯才人生产是大事,臣妾得蒙陛下信任协理后宫,虽不比娘娘聪慧,帮不上什么忙,可还是想尽一尽妃妾的本分。正好臣妾养病在宫里闷了几日,今日借故出门透口气也是好的,能瞧见小皇子或是小公主出生,臣妾十分欢喜。” 她说的严丝合缝,温驯恭谨,皇后无话可说,只能笑着让她赶紧坐下。 棠昭媛就是这点最厉害。 不管背后斗成什么样子,你来我往之间如何彼此提防,可她都能做到任何情绪都不露在面上,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一样。 不管你明刀明枪还是暗箭难防,她都温柔沉稳、丝毫不惧,面带微笑的击溃你所有防线。 越是这样的人才越可怕。 韶妃看着她们说话插不上什么嘴,但今天纯才人生产,其实她心里也是有点小小的侥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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