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璋寒冷眼扫过殿内所有嫔妃的神色,凉薄的声音让人心中微颤:“陷害嫔妃,谎话连篇,欺君之罪,你条条按律当斩。朕今日就杀你以儆效尤,看宫中的宫人哪个还敢欺上瞒下,背主忘恩。” 林威一甩拂尘,面不改色:“还不拖下去?别脏了凤仪宫的地界。” 静棋早知自己没命可活了,但她没想过陛下竟会如此狠辣,若她不改口,就让她生生受尽所有刑罚才准死。她吓得肝胆欲裂,可残存的理智却没法让她说出实情,只能歇斯底里地高声喊着:“不——!陛下饶命!皇后饶命!奴婢真的没说谎!这一切都是棠婉仪诓骗了奴婢,奴婢起先并不知情啊……!” 御前侍卫如拖着一条死狗般拖着静棋下去,她凄厉尖锐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彻底消失在耳朵里,再也听不见了。 静书眼看着静棋被人拉走,浑身颤抖着,连着咽了好几口口水,不敢再说一句话。 静棋被拖走的模样凄厉可怖,几欲癫狂,在座的嫔妃们都是金枝玉叶自小娇养,哪个见过这般惨状,一个个不忍直视,瘆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沈璋寒看着仍在殿内跪着的静书,淡淡问:“你是陶才人的贴身宫女,也是今日第一个发现她哑了的人?” 静书背后一凉,不知陛下问她这个做什么,忙点头道:“启禀陛下,奴婢正是小主身边的贴身宫女,也是小主的陪嫁之一。” 皇后瞧她一眼,补充道:“陛下,刚才陶才人在纸上写,静书所言一切属实,是棠婉仪害了她。” “陶才人说,棠婉仪害了她?”沈璋寒眸色幽深,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皇后颔首:“是,方才李太医也说,陶才人的喝下的毒药性极强,陶才人以后都不能说话了。” 沈璋寒眉头微微蹙起。 事出反常,连他也觉出不对劲了。 “将丽华堂所有宫人都带过来一一审问,这阵子都和谁在一处,同谁关系要好,一一排查,朕就不信问不出蛛丝马迹。”沈璋寒不悦道,“所有物品进出宫里都有登册,宫里哪儿来的毒药,必然是宫外进来的,一条条去查!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宫中每日进出来往的人不少,光是不同的门都有不同的职责,且连宫人的交好相遇都要一一盘问排查,绝非不是一日之功。 陶才人被毒哑,棠婉仪受牵连,陛下如此动怒,这回恐怕是要追查到底了。 贤妃垂眸不语,抿了口茶,盈美人却柔柔说:“陛下英明神武,细细排查,果真是陶才人的福气。不过搜查棠婉仪之事却是她撇清嫌疑的最好机会。如今宫里不少人心里都揣着个疑问,若是今日这样草草放过,要是棠婉仪真是藏了什么,恐怕销毁的也更干净了。” 静棋一口指认是棠婉仪所为,即使沈璋寒知道姜雪漪的冤屈,可人言可畏,众口铄金,若不能给个交代而公然偏私,不仅会落人口实,更会让姜雪漪处于风口浪尖上。 既然要查,那就索性查个清楚,他倒想看看是谁的心机如此之沉,竟算计的这么深。 沈璋寒沉声下了令:“林威,你亲自带人去搜宫,莫要失了分寸。” 林威忙躬身领命,应声道:“是,奴才明白。” 盈美人看着林威快步从凤仪宫出去,心里有那么一点不是滋味。 陛下从来凤仪宫开始就像是为了棠婉仪,如今让大监亲自去领人搜宫,又要注意分寸,分明是顾着棠婉仪的面子。 这棠婉仪虽容貌极美,可性子柔婉,如今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陛下何至于如此宠爱她?丹妃失子这阵子里,除了她这十日圣眷正浓,陛下昨夜还是去的灵犀宫,自始至终都没忘了棠婉仪去。 宫里厉害的女人太多了,盈美人一来就长了这么大个见识,可见以后的路不那么好走呢。 从进了凤仪宫开始,姜雪漪就一直屈膝跪在殿内回话,这会儿虽然面色如常,并未有不适的模样,可沈璋寒却有些不悦。 他平声道:“既然事情并未查明,棠婉仪就不必一直跪着了,坐着回话便是。” 姜雪漪怔了瞬,强忍着酸涩不适的膝盖起身道:“嫔妾多谢陛下恩典。” 说罢,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回了位置上。 嫔妃们瞧见这一幕神色各异,沈璋寒知道她们心里想的是什么,淡淡道:“陶才人一事朕自会秉公处置,你们没事的就先回宫去,不必在这一直候着了。” 热闹还没看完就被人赶走了,嫔妃们虽然有些不情愿,可还是起身行礼后陆陆续续的散开了。 即便陛下不说,皇后娘娘也会让她们走的,宫中出现这么大的事,一直围着一群人看热闹也不像话,很是没法子的。 盈美人袅袅起身,柔柔福身道:“陛下辛苦,还望看顾好自己的身子,莫要太动肝火了。妾身那有上好的去火茶,不酸不涩很好入口,等着陛下闲暇时来喝。” 沈璋寒看她一眼,语气和缓了几分:“你初入宫不久就遇见这样的事,想来也是受惊了,回去好好歇着吧,朕得空就去看你。” 盈美人正如她的封号一般姿态轻盈婉转,婀娜美好,盈盈下拜后便走出了凤仪宫,不再多说。 这个节骨眼还敢邀宠献媚的,除了盈美人这个背后有太后撑腰的也没旁人了。 还没走的那几位一见她这模样,自然是看不过眼的,可看不过眼又能怎么样,恨自己不得太后赏识罢了。 待殿内无关人员走了个干净,赵宝林才忍不住跪下说:“陛下,静棋和静书以前都是陶才人的心腹,陶才人更是心狠手辣之人,静棋满嘴谎言,她的指认不足为信,一定是有人在背后设计陷害棠婉仪。还请陛下明鉴,千万不要冤枉了好人。” 沈璋寒淡嗯了一声,示意她起身:“什么人是什么性子,朕心中有数,回去吧。” 等待的时间似乎过得格外漫长。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足足一个半时辰以后,林威才带着一个御前的小太监走进了凤仪宫复命,跪在了陛下跟前:“启禀陛下,奴才带人在灵犀宫东偏殿搜宫,在院内的树下挖出了这个。” 身后的小太监上前一步,将沾了泥土的油纸打开,露出了的白色粉末。 皇后眉头微皱,让李太医前去辨别,李太医细细查验后福身道:“启禀陛下,娘娘,正是此毒。” 沈璋寒脸色微沉。 林威见状,又福身道:“陛下,事关棠婉仪,奴才搜出东西后就将宫中所有宫人都带了过来,无一错漏,如今已经凤仪宫院中候着了。陛下,可要一一审问吗? ” 能坐到这一步的自然不是凡人,做一步能想到后面的,才能更合陛下心意。 沈璋寒点头,冷声道:“细细审问,知情者赏。揪出可疑之人径直带去宫正司,既然是灵犀宫的人手脚不干净,不怕她不吐口。” “是。”林威示意小太监捧着毒药下去处理掉,凤仪宫殿外立刻传来审问宫人的声音,挨个细细盘问过去,一时气氛凝重。 宫里果真出了吃里扒外的奸细,姜雪漪一直坐在底下没说话,只听着外头宫人们个个畏惧带着颤的声音,神色十分平静。 她都不用说什么,该怎么审,从哪儿下手,陛下就帮她将一切都想好了。 昨夜一夜温情,陛下待她更甚从前,如今对她正是过分怜爱的时候。这节骨眼出了事,陛下才会待她如此上心。 也幸好是这个时候出事,若是从前,这份阴毒的手段恐怕真要对她有所折损了。 半个时辰后,东偏殿的宫人们一一被审问过,果真揪出来一个哭哭啼啼的宫女。 那宫女尚未受刑就被阵仗吓破了胆,被拎着扔到殿内后便哭天抹泪道:“陛下饶命!主子饶命!奴婢不是有意要害主子的,奴婢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她只是和奴婢说将这东西找个无人的地方埋了就能给奴婢一百两银,奴婢以为扔个东西无妨,这才一时鬼迷心窍……还请陛下饶恕!陛下饶命!” 沈璋寒垂眸看着她,淡淡道:“收买你的人是谁?” 宫女哭得上气不接上气,悔不当初:“是丽华堂的静棋……!她说这东西不碍事,只要找个地方埋下即可,奴婢觉得这样对主子身子无碍才大着胆子去做的,奴婢真的不知会是这样!” “还求主子饶了奴婢奴婢一命吧,奴婢只是贪财,从未想过背叛主子!” 姜雪漪平静地看她一眼,转而请示着陛下和皇后:“若是静棋收买她这么做,此事就不攻自破了。” “嫔妾不可能收买了静棋,让她谋害陶才人,静棋反过来收买嫔妾宫里的人放赃物,这说不通。唯一的解释就是收买了静棋之人另有其人,想要借此一箭双雕,这才让静棋攀诬嫔妾又顺势收买嫔妾宫里的宫人,中间只需要静棋一人就能完成计划,不过过多露出把柄。” “只是那人没想到,静棋收买之人的嘴远远不如静棋嘴巴严实,这么快就招认了。” 皇后缓缓点头说道:“此话说的不错。静棋口中谎话连篇,不足为信,如今赃物虽搜出来,却也意外证明了棠婉仪的清白。” 她又再次问了次殿内哭哭啼啼的宫女:“你确定,收买你的人是静棋吗?” 小宫女忙不迭的点头,哭泣道:“奴婢绝对不会看错,若不是静棋她们平时出手就十分大方,奴婢也不会相信她能这么轻易就许诺奴婢一百两银。” 静书伏在地上不曾抬头,可路走到这一步,也只能可惜的合上眼眸。 她是交代了让静棋在棠婉仪处寻一个脑子简单的,让她把剩余的药粉埋进土里,可不曾想静棋会如此愚蠢,连后路都不曾想过,就这么直愣愣的拿银钱办事,又轻易的被人供出来。 虽然早知道静棋在这一局里必死无疑,可死得没做出贡献,还是让她觉得惋惜。 若这件事办得漂亮,陶尚书定会厚待她们宫外的家人的,如今只能勉强不拖累陶氏而已。 陷害棠婉仪这条路看来是走不通了。 沈璋寒垂眼缓缓转着玉扳指,淡声道:“静棋若连宫正司的刑罚皆受了都不曾改口,即便调回来重新审问也只会是一个结果。” “陶才人无故受人陷害,便复她的贵人位以作抚慰。然今日之事不曾解决,丽华堂所有人就不得进出,待此事彻底了结再解除禁足。” “朕的后宫真是长本事了,竟还有这样有能耐的人想做出一箭双雕的伎俩争宠。既如此见不惯棠婉仪得宠,那朕就再晋她为嫔位,朕倒要看看背后之人能不能坐得住。” 姜雪漪的婉仪位本就是中秋那日才晋的,如今不过一个多月再次晋位,如此快的晋封,恐怕招宫中嫔妃不满。 皇后虽看重她,可也不愿意因一人而令后宫失和,流言纷纷,温声道:“陛下有意安抚棠婉仪是好,可晋封过快恐树大招风,引妃嫔怨妒。不如等年后再行晋封,既能彰显陛下抚慰棠婉仪之心,亦不会使她招致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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