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太后圣寿节过后,这几日各局各司和内侍省送来的好东西不胜枚举,这些东西虽好,可怀着身孕还是要事事小心。 这两日旎春和扶霜领着几个信得过的宫女将殿内殿外都摸排检查了一遍,又把库房的东西挨个检查清点,偌大的工作量可是累坏人了。 好在借着怀嗣是喜气的由头厚厚封赏下去,也没人有什么怨言,个个费心费力的干活,等全都清点过后,总算是能心安一点了。 姜雪漪将验好的脂粉收进盒中,温声道:“我之前让你通知杨嫔的事通传了吗?” 旎春快步捏着帕子过来,轻声道:“已经说过了,杨嫔说一切都听您的安排,只是……。” 姜雪漪淡淡嗯了一声,神色平静:“内侍省前两日就已经将我的名牒暂时撤下了,从现在到出月子,将有数月不能侍奉圣驾。这一年里我虽一直圣眷颇浓,可这大半年的时间都不能再侍寝,只能安心养胎,时间一长,陛下的心思自然会挪到别人身上去。” “与其坐以待毙,等着旁人得宠兴风作浪,不如我自己主动安排,陛下身边总要有能说得上话的人。何况她们跟着我,帮我,也都事出有因,后宫里本就没什么无缘无故的帮衬。” 旎春点点头:“杨嫔侍奉陛下的时日久了,论新鲜感和貌美都不如赵才人,赵才人这些日子跟着您瞧着机灵了不少,不像以前那么安静守拙了,而且奴婢觉得赵才人比杨嫔更忠心于您,您怎么……” 姜雪漪垂眸道:“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何况是涉及恩宠的大事。赵才人心思恪纯,她并不急。” - 宫道上,沈璋寒神色冷淡的高坐銮驾之上,浩浩荡荡的帝王仪仗正穿过御花园旁边的石子路,准备去灵犀宫看望棠贵嫔。 这几日朝政繁忙,一直不得空入后宫,今日一得空就想着先来看看她,毕竟是头胎,许多事不得章法难免慌张,他多陪着点总是一份心安。 正午时分的御花园少有人烟,除了嫔妃们,大多宫人也是在这个时辰用午饭,所以一路上都安安静静的,没什么声音。 可就在途径御花园一侧的拱门时,听到不远处灌木丛后修剪花枝的小宫女抱怨:“公公真是偏心,明明不是我做错的事,偏罚我不许用午膳修花枝,还辛苦了你和我一道受苦。” “咱们本就是好姐妹,我这会儿不用干活,陪着你快些剪也是好的,还能陪你聊聊天。你这几日听说了没有?外头好些人都在传,说这棠贵嫔入宫前就有一位青梅竹马,还为了她一直不娶,真是痴情。可惜棠贵嫔已经入宫做了陛下的女人,他们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我听说了,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不过想想,还真不是不可能。先帝在位的后期已经不再三年一选秀了,适龄女子都可自由婚配,棠贵嫔幼年认识别的男子也是合理,不过是及笄以后刚好遇到陛下大选,这也是没办法,谁还能违抗圣意去?” “是啊,恐怕是好好一桩婚事黄了,不得已才入宫的吧。” “哎,棠贵嫔真是好福气,入宫前就有人一直仰慕,入宫后也得宠,现在还怀了身孕,我要是有这么好的命就好了。” “你说,要是现在给你两个人选,你是选陛下还是青梅竹马?” “我哪儿有这么好的命啊?不过要真选,我肯定选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又感情甚笃,何苦进宫争宠呢。” “我猜也是,若为了荣华富贵,那些个高门大户还缺吗?我还听说啊,除夕宴那日有人撞见棠贵嫔和外男拉拉扯扯呢,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銮驾上,沈璋寒的脸色冰冷,沉声道:“这些流言传出来多久了?” 林威察言观色,轻声道:“陛下,宫里人多口杂,从来都不缺流言。但今日这回,奴才也是第一回听见。” “事关棠贵嫔的清誉,岂容这些下人编排。”他躬身请示着,“奴才这就将那两个宫女罚去做苦役,也好以儆效尤。” 沈璋寒薄唇轻扯,周身的气压已经低到了极点,任谁都看得出陛下有多不悦:“不必了,去查查这消息最先从哪儿传出来的。” “棠贵嫔才有孕不久,可见无风不起浪。”
第76章 深宫常日寂寞, 底下的人没事做就聚在一起嚼舌根,也算是打发时间,因此宫里从来都不缺流言, 私下里说什么的都有。 可讨论归讨论, 只要不闹到主子跟前都没人会计较,今日这话能碰巧叫沈璋寒听见, 就说明宫里已经传的到处都是,一件秘而不宣的事突然传的阖宫都知,不可能是巧合。 棠贵嫔得宠不是一天两天了, 怎么偏偏一有孕就传了流言出来。 他清楚棠贵嫔是自愿入宫, 也知道她跟谢家小子不过是一道上学塾,自幼相识,对他并无此意。 但拉拉扯扯, 又是怎么回事? 沈璋寒黑眸深深, 似酝酿了风暴,沉声道:“去灵犀宫。” 灵犀宫门前传来太监高声通传陛下驾到后,姜雪漪起身亲自去门前迎接。 今日天气甚好, 可陛下的神色却不好。 她没将情绪表现在脸上,仍然温温柔柔的笑着上前去挽他的胳膊:“殿内正好备了陛下爱喝的茶,您尝尝吧?” 沈璋寒应淡了声,抬手示意屋内人不必进来伺候,只牵着姜雪漪的手两人进了殿, 等坐在软塌上后, 他方缓了神色,问:“这几日可有不适?前几日救景和上来的时候毕竟受了风寒, 可有好好养着吗,朕这几天政务繁忙走不开, 今日才得闲来瞧你,可有心慌?” 姜雪漪摇头,靠在陛下肩头柔声说:“陛下人虽没到,可心意却到了。李太医日日都来请脉问安,说嫔妾未受影响,胎儿也一切都好。” “您瞧瞧,您重视嫔妾和腹中的孩子,底下的人也知道,送来的好东西库房都要堆不下啦。”她将桌上摆着的补品等东西一应推到陛下跟前,又笑,“第一次怀孕,心里总是慌慌的没个安定,现在想想还觉得像做梦一般,不敢相信嫔妾真的和您有了孩子。” 说起腹中皇嗣,她原本就温柔的模样更加柔情似水,垂眸时的眼神似落了点点星子般,闪着温柔明亮的微光:“好在陛下来了,您来了,潋潋就不会那么不安了。” 沈璋寒任由她依靠着自己,品味着她字字真言是如何将满心的依赖都寄托在他的身上的,他抬手轻轻摸她的侧脸,心中澎湃叫嚣的不悦不知不觉中消减了几分。 棠贵嫔生得貌美,人又好性情,向来是不擅长拒绝旁人的。 如她这般出身高门大户的女子,自小最是好教养,处处待人有礼,名门之仪。生就一副貌似嫦娥的相貌,身边自然不缺暗自倾心的男子。 沈璋寒清楚姜雪漪并未对别的男人有意,可他一想到自己怀中的女人被旁的男子暗中觊觎,或许还曾辗转反侧求而不得,他就忍不住怒火中烧,恨不得将那心思不纯胆敢觊觎皇妃之人杀而后快。 只是想到有人竟敢在宫里对她拉拉扯扯,他便心情沉下去,脸色也晦暗起来。 沈璋寒嗯声道:“朕就在你身边,你大可安心了。” 他的语气依然温和,却让姜雪漪本能的敏锐起来:“这几日,有没有听到什么不入耳的?” 她这几天都不曾出门,外头传起了什么,还真不曾进到她耳朵里,是有人见不得她有孕优晋位贵嫔,所以使了什么诡计挑拨离间吗? 姜雪漪轻声问:“嫔妾只在宫里养胎,这几日未敢出行,陛下可是听说了什么不利于嫔妾的风言风语吗?” 沈璋寒垂眸看着她的眼睛,淡淡道:“是听了些流言蜚语。并非什么大事,只说你招人喜欢又好福气,你那半个兄长为了你意欲终身不娶。” 东偏殿内,霎时安静得似乎掉根针都能听见。 默了半晌后,姜雪漪才说:“然后呢?” 沈璋寒看着她似笑非笑,似浑不在意:“朕不过是将听来的闲话同你说,怎么这样不高兴?” “嫔妾以为,这些话之前同您说过了,您都会明白的,”姜雪漪的情绪一下就低落了下来,同陛下的手相贴的脸颊也轻轻挪开:“嫔妾是为何入宫,您忘记了吗?” 她说着说着就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眼眶也红了起来:“旁人怎么做怎么想,嫔妾从来都管不了。就如今日,即便您知道嫔妾是怎么想的,您还是会为了那些有意传出的污言秽语问嫔妾。” “怎么之前都没人说,偏偏这几日就传出来了?陛下慧眼如炬,不是猜不出。” 入宫侍奉圣驾一年有余,她向来都是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 许多事哪怕委屈了自己,她也从不会让沈璋寒有半分的为难,从来只作温柔乡,不使小性子。 今日不过只说了几句,竟惹得她这般伤心,沈璋寒甚至被她质问的怔了一瞬,不曾想她会说这般反应。 本以为她会和之前一般好言好语的解释,温柔小意抚平他的怒火,谁知今日会说反着来的。沈璋寒是不悦那姓谢的小子觊觎她,又不曾真的生她的气。 人人都说孕中多思,不曾想姜雪漪这样的人有孕后也会变得爱计较起来,沈璋寒自认性格难搞,不是谁都能长长久久陪在身边的,难得遇见她,如今却是说句话都得掂量掂量了。 沈璋寒默了半晌:“朕不是怪你的意思。” 姜雪漪看也不看他,低着头委屈:“不是怪嫔妾又是什么意思?如今肚子里还怀着您的孩子呢,还拿这种糊涂话来质问。传这些话的人是何歹毒居心,恐怕是想让嫔位和腹中的孩子一起失了您的欢心,永世爬不起来才是。” 沈璋寒停了几个呼吸,并未回应她的话,反而淡淡问:“你和谢氏在宫中见过?” 闻言,姜雪漪这才缓缓抬起头,轻声道:“除夕宫宴那日,嫔妾饮茶多了出去更衣,在宫道上见着同样出来更衣的谢家兄长,客气相谈了几句。” “原是因着这个。” 她的语气变得有几分失落,却仍然十分温柔,没有半分给人难看的意思:“嫔妾自入宫来颇受陛下宠眷,一言一行都被人盯着。今日就算不是谢氏兄长,哪怕嫔妾只是和某个侍卫多说了两句,也会被人传成这幅模样吧。” 姜雪漪并未否认,说得十分坦然,可就是这份坦然承认,才让沈璋寒更放心。 宫里得宠的嫔妃往往是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无限放大的,当初自己的母亲在先帝后宫也曾受过这般流言蜚语的污蔑,其实沈璋寒早知道,女人的名节若有心想毁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他不过是受不了自己的所有物被人触碰,被人惦记,就像时刻有双眼睛在暗中窥伺,时刻会将他在意的东西统统抢走。 沈璋寒痛恨极了欺骗,也痛恨极了失去,他容忍不了自己所珍爱的事物有一丝一毫不属于自己,哪怕只是想想,就足够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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