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阻拦他的那些人,来到文茵身边,她浑身湿透,睁着眼躺在那,眼睛无神,只有胸口在轻微地起伏。 浓稠的血腥味直冲鼻间,谢安被这一幕刺痛了眼。 他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却觉得浑身上下疼得厉害。 文茵身上的污浊还没来得及清理,谢安看到了血,也看到了她红肿的膝盖。 所有的伤害,都是他带给文茵的。 像行尸走肉一般,拿着帕子,轻轻地给文茵擦脸。 心里一遍遍地祈求文茵赶紧好起来,这副了无生气的模样,他真的快承受不住了。 从头到尾,谢安没看一眼孩子。 他想和文茵说点什么,又怕听见他的声音文茵会害怕,她的身体,经不住半点折腾了。 跪在床边的人,面色苍白,眼含悔恨和痛楚,头顶笼罩着不安的浓云,仿佛随时会破碎一般。 谢夫人也不指望他能分出心神,抱抱他的亲骨肉,产房污秽,男人不能进来,但自己的儿子她清楚,能忍到此刻已经是极限了,再把他赶出去,他指不定要做出什么糊涂事。 想到老太君的情况,谢夫人的心沉重不已,亲手把孩子包好,还没来得及清洗,就送到了老太君的屋里。 “婆母,文茵生了!是个男孩!” 老太君眼里有泪流出,谢夫人立马把孩子送到老太君眼前。 因为是早产儿,孩子很虚弱,个头也小小的,跟只瘦弱的猫儿似的,眼睛紧闭,头上、脸上还沾着娘胎里带出来的东西,憋了太久,他面色发紫,呼吸微弱,时不时发出婴儿特有的哼声,每次呼吸都艰难至极,瞧着就让人揪心不已。 老太君想抱抱自己的曾孙,但她做不到了,眼里满是遗憾。 呵气了几声,林妈妈立马把平安符取来,挂在孩子的脖子上,“这是老太君一步一叩首才求来的,定能让小公子平安健康地长大。” 谢夫人连连点头,“婆母,往后有儿媳在,会护好这个孩子的,您好好养病,不然文茵又要哭了,她遭了大难,哭不得。” 隔壁的产房又乱了起来。 接生婆惊呼,“产妇大出血了,大夫!快!快来给夫人扎针止血!” 谢安崩溃,“一定要治好文茵!” 老太君情绪激动,身体动不了,五官变得扭曲起来,有口水不受控制地从歪斜的嘴角流出,呼吸不畅,登时就变了脸色。 呵气声越来越重,眼睛死死盯着产房的方向,任凭林妈妈和谢夫人怎么呼喊都没用,只有浑浊的泪水不停地流出,那双饱经世事的眼睛,越来越黯淡,拼尽全力才抬起的手,最后猛地落下,呼吸骤停。 眼睛还睁着,对着产房的方向。 死不瞑目。 孩子被惊叫声惊醒,也哇哇大哭了起来,本就青紫的脸色,这么一哭更让人揪心了。 谢安进不去产房,也进不去老太君的房间,就这么跪在院子里,面容呆滞,眼神木然,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锦绣堂哭声一片,传出去很远很远,历经生死才回到京城的谢婉懵了。 这是发生了何事? 在去幽州的路上,谢婉了解到陈世子性情冷漠,杀人如麻,生怕自己突然丢命,她一刻也不敢和送亲的人分开,哪怕是在驿站落脚,也得安排很多人在她的房里守夜。 有人笑话她胆小如鼠,贪生怕死,谢婉都认下了。 后来经历了刺杀,他们一行人被关在了牢里,最后是二哥把他们救出来的。 幽州一役,朝廷大获全胜。 陈家覆灭,二哥出征漠北,而她则留在章城养伤。 经此一事,谢婉怕了。 比起荣华富贵,她更想过平平安安的小日子,再没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东西了。 在她纠结该不该回京城这个牢笼的时候,张成春出现在了章城,允她正妻之位,还说会永远保护她,让她免受流离之苦。 起初谢婉没同意,可张成春一直在照顾她,他们二人又曾订过亲,有过去的情分在,她动摇了,和张成春回了京城。 没想到回府的第一日,得到的就是老太君去世的消息。 柳文茵还大出血,生死未卜。 谢婉突然庆幸,幸好二哥去了漠北,收不到府里的消息,不然他肯定要急疯了。 家里老人过世,这是大事。 外出办公的谢大人也被寻了回来,柳文茵还在抢救,谢安一动不动地跪在院子里,和石像没有差别。 谢大人看到他便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在他的心窝处,“事有轻重缓急,让你敬重正妻,没让你不分青红皂白体罚人!而且文茵还是孕妇!你这逆子,糊涂!” “老太君信任你,才会把文茵托付给你,你若心里没她,冷落她也可,漠视她也罢,文茵不是不讲理的姑娘,她不会缠着你,你闹这一出,是要给你的正妻立威,还是想驯服文茵?” 谢大人把内宅交给夫人打理,对府里的事他几乎不插手,可眼下亲娘被活活气死了,这让他怎能不怒? “你个混账东西!” 说着,又想踹人。 匆匆赶来的王乐薇猛地扑过去,护住了谢安,“千错万错都是儿媳的错,若是我再忍让一些,不那么看重面子,文茵妹妹便不用去清风院请安,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公爹,您别怪夫君了,他心里也不好受。” 谢大人面带怒容,拂袖离去。 王乐薇想要关心谢安几句,猝不及防,被猛地推倒在地。 手肘撞在地上,疼得胳膊都麻木了。 “夫君?” 王乐薇愣怔,不明白谢安为何用这种态度对她。 谢安冷冷地看着王乐薇,“你真没故意刺激文茵?” 王乐薇心慌了一瞬,眼下闹出了人命,死的还是谢家最有话语权的老太君,若是让人知道当时的情况,别说是谢安,谢家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放过她。 那件事,只能当成秘密,永远烂在肚子里。 还有兰英……她是知情人,得找个机会解决了。 一旦泄露,她这辈子就完了。 看着谢安的眼睛,坚定地回,“夫君,我没有骗你。” 谢安没有动容,他总想着王乐薇是无辜的,他给了文茵宠爱,所以就想把尊重给王乐薇。 却从来没想过,文茵也是无辜的。 嫁他,这是长辈的安排,是他自个儿求来的,而不是文茵非要嫁给他。 自始至终,文茵都是无辜的那个人,他怎么会理直气壮地认为,文茵已经得到了很多东西,他最亏欠的人是王乐薇? 这个想法,多么荒谬。 明明王谢两家联姻,王家得到了利益,皇后和太子与谢家也有了更稳固的关系。 王乐薇是主母,除了长辈,她就是后宅里最有话语权的人。 他们之间本就是利益关系。 她哪里无辜? 她分明得到了联姻带来的所有好处! 谢安对王乐薇的愧疚烟消云散,决定派人一天十二时辰,不间断地盯着她。 这辈子他不会再相信王乐薇的任何话。 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冰冷,“你最好说的是实话,否则……”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转身进了文茵所在的屋子,王乐薇却打了个冷颤。 来的路上,她兴奋不已,以为自己翻身的机会要来了,可看谢安的表现,她之前的努力不仅化为乌有,还被他怀疑上了! 不,坚决不能透露出去! 王乐薇眼神里有惊慌,也有杀意,兰英被看得后背发毛。 硬着头皮道:“您快去见老太君吧,您是大爷的正妻,得给老太君穿寿衣,还要协助主持丧葬仪式。” 王乐薇定了定心神,眼下谢安怀疑她,她不能自乱阵脚。 再等等,等他松懈了再说。
第389章 平行世界(32) 柳文茵大出血,紧接着就陷入了昏迷,谢家寻了最好的药吊着她的性命,她究竟何时能醒,没人知道。 谢安白日在前院给老太君守灵,接待来吊唁的亲朋,夜里就抱着孩子,守在文茵身边,哭求她快些醒来。 早产儿体弱,需要调养身体,谢夫人都怕他把孩子折腾坏,强行把孩子接去正院照顾,不过半日,又被谢安带了回去。 他唤不醒文茵,但孩子是她的亲骨肉,是她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宝贝,谢安坚信,听见孩子的啼哭声,文茵很快就能清醒过来。 谢夫人又气又怒,可又拿他没办法,只能把刘妈妈等人全部派去韶光院。 生怕有人趁机使坏,还加强了护卫。 王乐薇知道,这一切都是在针对她。 柳文茵难产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但老太君一死,事情就变味了。 那些怀疑、探究的眼神,让王乐薇心慌不已,夜里睡不着觉不说,甚至还开始大把大把地掉头发。 可这种时候,她什么也不能做。 只能忍。 忍到谢家人的怀疑打消,她才能对柳文茵的贱种出手。 因为体弱,孩子大多时候都在睡觉,喝了奶,被谢安放在文茵身边。 小孩子长得快,褪去了青紫的颜色,一日比一日白皙了起来,脸上有几分文茵的影子。 “我给他取了名字,不知该选哪一个,等你醒了,你来选好不好?” 谢安亲吻文茵的手,“孩子需要娘亲的疼爱,就算是为了他,你也要早些醒来。” 躺在床上的人,面上没有丝毫血色,他的哀求,也没能让她睁开眼。 谢安目不转睛地盯着文茵,大夫说她的身体受到了极大创伤,所以才会一直醒不过来。 明日他便要启程回老家,送祖母入祖坟,文茵会醒来吗? 谢安在床外侧躺下,孩子放在他们两人中间,越过襁褓里的婴儿,抬手触摸柳文茵的脸,语气哀伤,“你应该也想给祖母上柱香吧,茵茵,你再不醒,就来不及了。” 昏迷中的人还是没有反应,谢安悲从中来,忍不住恸哭出声。 祖母那么疼爱文茵,文茵也那么依赖祖母,却被他害得没见到彼此最后一面。 如今祖母要被送回老家了,文茵还是没能醒来,他让祖母死不瞑目,没受文茵的香火,去了地底下祖母也不能安息。 他是祖母最疼爱的孙子,最后却让祖母落得如此结局,“祖母应该对我很失望了吧?” “茵茵,我真的错了。” 一次错误的决定,付出了这么惨痛的代价,没人能懂谢安的自责和后悔。 为了保护他的名声,家里对外声称,是老太君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又遇上孙媳妇难产,一时着急,这才没挺过去。 这种时候,还要老太君和文茵替他遮掩,谢安愧疚得有自我了结的冲动。 可文茵生死未卜,孩子又这么弱小,他要是不在了,他们娘俩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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