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穿着夹花小袄,穿过重重长廊,小跑着进殿,面上带着几分喜色。 “公主,郡主进宫了,此时正在甘泉宫与陛下谈话!” 萧瑶眼睛一亮,瞬间跳下椅子,鬓发两侧错落有致的红色毛球一甩,提着裙子便往外跑。 “好你个叶昭榆,回来这么久都不来找我,月牙,跟我去堵人!” 甘泉宫内,叶昭榆站在屏风后,看着跪在殿内瑟瑟发抖的人,听着舅舅的判决。 “这三人先前说是来自黎州,见过谢归杀敌的英勇,身法不似寻常路数,有疑,朕派玄甲卫去了一趟黎州,发现他们并不是黎州百姓,阿榆想怎么处置?” 叶昭榆面色从容,抬手拔下发侧银簪,不急不缓的在指尖转了一圈,缓步往外走去,长裙拽地,音色肃然。 “欺君罔上,其罪当诛。” “噗嗤”一声,银簪齐根没入胸口,滚烫的鲜血溅在她的脸上,那人瞳孔刚缩了一瞬,便瞬间没了气息。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惨叫,其余两人纷纷磕头求饶。 叶昭榆冷戾的目光扫向他们,手中拿着带血的银簪,面容沉静,裙裾飞扬,掠过倒下的尸体,一步一步的朝着他们走去。 “别杀我!别杀我,别……” 她眼眸半含,淡声开口,“有胆子替人办事,没胆子承担后果,嗯?” 话音一落,身侧又倒下一人。 她看着慌不择路朝着紧闭的殿门跑去的人,眸光平静。 手一抬,银光一闪,那人闷哼一声,双手摸着殿门,应声倒下。 叶昭榆呼出一口气来,瞥了一眼衣袖上的血迹,鼻尖的铁锈味厚重无比,她白皙的脸上沾着斑驳艳色,糜丽十足。 她并不在意,转身对着屏风之后抬手一拜。 “舅舅。” “此事就此结束,朕不再追究。” 叶昭榆心里的石头终是落地,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早将黎州安排好了,就算是玄甲卫出动,也找不出半分破绽。 舅舅决心试探,不仅要她的证据,还要她的态度。 他容不得欺骗与背叛,他想让她亲自操刀,杀了弄虚作假之人。 让她知道,这就是欺君的下场。 她赌对了,舅舅很满意她的做法。 叶昭榆双肩微微塌陷,心脏撞的肋骨生疼,眼里扯出一抹嘲弄的笑。 要是世间没有那么多的猜忌就好了,她也能真正的做到坦荡。 她抬眸看着屏风之后的人影,眸光交错,原谅她无法坦白,她只是赌不起。 赌人心的人,往往一败涂地。 all in的结果,天堂或地狱。 没有绝对的底气,她从不推光手中所有的筹码。 “叶昭榆!出来挨打!” 一声娇喝从门外传来,惊起了一地碎雪,有人气势汹汹的冲进来。 叶昭榆面色一变,足尖猛然一点,飞身朝着门口掠去。 萧瑶刚将门推开一条缝,“嘭”的一声,一阵大力传来,有人一脚踹在门上,将推开一点的门猛然合上。 要不是月牙反应快,一把将她拉开,她的鼻子差点撞歪。 她鼓了鼓腮帮子,随后双手叉腰,发侧毛球晃荡不已,朝着门内控诉。 “叶昭榆!你敢偷袭我!我要你狗命!” 叶昭榆抱臂靠在门上,脸上染着斑驳血迹,抬脚将横在门口的尸体踢开,将所有血色关在门内。 闻言,轻笑一声,一片阳光透过门缝落在她的脸侧,光影交叠,明暗变幻,她眸光中的冷戾尽散,懒洋洋的开口。 “敢不敢等我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本郡主去你殿里找你切磋一下抛雪球技术。” “哼!等就等,怕你不来!” 萧瑶冷哼一声,瞬间转身,发间流苏红球在空中划出一个活泼无比的弧度,抬手一挥,又气势汹汹的往回走。 “月牙,我们走,回去准备雪球!” 殿内,盛帝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隔着画屏看着靠在门上的人,微微叹息。 “生在帝王家,不会只有单纯的快乐,你们都这样护着她,她永远长不大。” 叶昭榆拿出帕子擦着带血的手,绕过屏风走过去坐下,想着那小妮子张牙舞爪的模样,轻笑一声。 “可她叫‘萧瑶’,叫‘永嘉’,怎么不能永远快乐?” 盛帝不赞同的看着她,“人不能永远单纯下去。” 还是生在帝王家,该见的血还是要见的,不然怎么保全自己。 叶昭榆眸光波动,轻喃出声,“正是见过黑暗,才知单纯的可贵……” 盛帝拿着茶盏的手一顿,又是一阵叹息,随后想到什么,缓缓开口。 “去年本是四海一次的宴请,结果被突如其来的战火打断,近日收到消息,其它国有意让大盛今年补上,朕不打算拖下去,拟定今年六月初举行四海盛宴,阿榆觉得如何?” 叶昭榆愣了一下,心脏猛然狂跳,四海宴,那他…… “阿榆?” 叶昭榆杏眼微弯,笑着开口,“舅舅安排便好。”
第248章 不是给你 距盛京万里之遥之地,瀚海成冰,冰原百丈。 寒风卷着霜雪,将沙丘一刀一刀凌迟,雪踏孤逢,千山独舞。 整个天地间充斥着寒意与冰雪气,万物冬藏,只余几只雄鹰还沐着风雪,巡视领地。 在整个雪域的最高处,悠扬的梵音飘荡于大漠,和着风雪,传入孤寂的旅人耳朵,为迷途之人指路。 那是雪域佛国,是整个大漠的圣,是朝圣者的净土。 那里的梵音空灵明澈,那里的经筒经久不息,那里的经幡永世飘扬。 从苍穹俯瞰而下,只见白茫茫的世界里,有几点红色,在慢慢挪动,朝着雪域的最高处三步一叩首。 听闻,今日是佛国盛宴,西域国师将在圣殿之上登座讲经,祈福消灾。 整个大漠的朝圣者皆会赶来,三步一叩的登上圣殿,聆听国师讲经。 仿佛只有这样,他们心中的信仰,才能落地生花。 “师尊,人都到了。” 小沙弥穿过长廊,稳步走进偏殿,先朝坐在上位的人一拜,随后朝着闭着眼睛坐在窗前细数念珠的人开口。 那迦缓缓睁开眼睛,一身紫红朗裟端肃无比,带着绵长禅意。 清润的眼眸在氤氲雾气中越发明澈清透,如同斑驳淋漓的釉,倒映着众生万物。 他微微颔首,音色温和,“一刻钟后,为师便出去讲经。” 小沙弥走后,那迦侧头看向大马金刀的坐在偏殿主位喝茶的人,缓声开口。 “师兄可要去看看?” 一声轻呵好似一阵勾人的雾气,叮呤的轻响随着那人腰身舒展,悠悠传开,劲瘦的腰线隐匿在纷繁的袖袍间。 琉璃色的眼眸懒洋洋地落在他的脸上,眸色缱绻,眼尾微勾,带着几分轻佻笑意。 手中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一枚青鸾玉佩,斜靠在椅子上,红衣错落,绮丽十足。 “本君出现,他们还能好好听你念经?” 那迦微微一笑,应和道:“师兄不去看看,怎么知道,他们是怕你,还是敬你?” 正殿之中,宝相庄严,巨大的世尊佛像悬于壁中,四周佛龛林立,卧满神佛。 只一眼,便觉静心,凝神,肃穆,神圣。 佛像之下,皆为众生。 那迦抬眸看了一眼聚在圣殿中的众人,走向蒲团,结痂跌坐。 殿外风雪攒动,经幡飘扬,万物在此刻仿佛都息了声,只余那大殿中的梵音,随着风雪递进。 摩那娄诘一身红衣,墨发飘散,抱臂靠在香案一旁,懒洋洋地转着指骨上的暗金权戒,周身气势霸道恢宏,垂眸睥睨着跪了一殿的人。 身后神佛肃立,周围供灯千盏,烛海一层又一层的自他周身往外蔓延。 火烛摇曳间,好似他才是万人朝拜之人。 不是神佛睥睨众生,是他睥睨神佛。 身后万千佛龛为他作序,神权与王权间,他至上。 殿外风雪随着梵音喧嚣,久久不息,直至落日西沉瀚海。 众人方回过神来,看着佛陀座下,两人一坐一立。 红衣招摇,朗裟肃穆,一人心怀菩提,渡化民众,一人手握权柄,捍卫疆土。 内外兼修,齐佑大漠。 众人纷纷朝着两人一拜,随后心满意足的下了圣殿。 今日佛国盛宴,万千长阶跪满信众,君主与国师齐现圣殿,祈福消灾,庇佑万民。 大善! 将人全送走后,天色已然不早,孤月早早悬于穹顶。 那迦走向佛前,取下供在香案上的一串持珠。 红色玛瑙,每颗珠子间由金色花形亮片隔开,既精美又神圣。 他抬手递给身旁之人,摩那娄诘微微挑眉,冷白的指尖勾过珠串,弯了弯唇。 “这东西给本君,可要浪费国师的一番供奉了。” “不是给你,是给郡主,圣殿一成,此物便被供在这里,日日夜夜闻香听经,送给郡主,可驱百邪。” 摩那娄诘一愣,额前金色缠枝抹额光泽一闪,金线缠绕编织的小辫懒洋洋地垂在胸前,风一吹,发尾金铃叮呤作响。 他垂眸看着手中珠串,耳边红穗招摇,眸光波动,良久后,纤长的羽睫颤了颤,轻喃出声。 “那个小没良心的,自从启程回京,就再也没来过信了。” 闻言,那迦微微笑了笑,与他并肩往外走,音色清润。 “皇都人多眼杂,郡主不想给师兄添麻烦,”他想了一下,还是把后半句话说完,“也不想师兄给自己添麻烦。” 摩那娄诘:“……不会说话就把嘴捐了。” “师兄打算何时去找郡主?” 摩那娄诘走在廊间,抬眸看着肆虐的风雪。 衣袖上的金饰被吹的晃荡不已,浮出一阵声浪,周身萦绕着肃杀与冷厉,像是行在雪夜的旅人。 他轻笑一声,眸光清透缱绻,摩擦着指尖寒意,薄唇轻启。 “都是来去自由的风,相念自会相逢。” 她有太多的放不下,他只有一个她放不下。 等她放下了,他也就放下了。 那迦轻叹一声,视线穿过簌簌落雪停在一簇黑影上。 那是圣殿中的一颗菩提树,由上一个圣殿传下来,如今叶片皆落,只余枝干。 等不久后的春风一过,满树皆绿。 相逢亦是,只需借一缕春风,便可燎原。 他颇为感慨,弯了弯眸,“本以为师兄与郡主,不过长辈对晚辈的关怀,却不料,是姻缘使然。” 摩那娄诘低低笑了起来,暗纹玄靴踩过厚雪,发出一阵脆响,腰间金链韵律十足,笑着开口。 “她拼了一个暖意十足的世界,慷慨的赠与我。” 他的世界早已碎成齑粉,在废墟中行走,四周冰冷荒芜,唯有残血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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