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她想杀人,她们也能将人绑来让她杀。 没过多久,房门便被推开,绿衣姑娘拿着一白一黑两个瓶子走来,抬手放在桌上。 “黑瓶是姑娘想要的药,服用三粒便能管一旬,白瓶是涂抹的药水,能消红疹。” 叶昭榆一挑眉,长指拿过黑瓶打开闻了闻,“这药见效快吗?” “服下后两个时辰便可见效。” “甚好。” 傍晚时分,暮色渐起,远处天边尚余几缕残阳,一半梦幻,一半飘零。 濯缨轩内,叶昭榆踏着暮色缓缓走来,青丝高挽,步伐从容,腰间环佩叮呤,带着几分不急不缓的悠闲。 看着院子里灯光大作,顿时眉头一挑,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抬脚朝着书房走去。 书房内,叶政堂靠坐在太师椅上,宽袖微垂,随意挑了一本堆在桌子上的书册看了起来。 刚翻了一页,便看见扉页上龙飞凤舞的写着《霸道王爷别乱来》几个大字。 他眼角顿时一抽,眯着眼睛翻了几页,某一时刻,猛的从椅子上跳起来,抬手将书摔在地上,不顾形象的狠狠啐了一口。 “什么破烂玩意儿,几个爹能霸道成这样!” 哪个混账写的书,将目中无人之辈当作吹捧对象,还整个京城都是他说了算。 不过一个闲散王爷,也敢越俎代庖,侵犯天威,砍一百次都不为过,还能容他乱来! “老叶,发什么脾气呢?” 适时,门被推开,一身杏色衣裙的小丫头嘴角挂着笑,步伐轻快的走了进来。 叶政堂睨她一眼,抬手指着扔在地上的书册,眯了眯眼睛。 “阿榆喜欢那样的?” “我喜欢哪样的?” 叶昭榆疑惑开口,随后一脸懵的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当瞥到躺在地上的册子上写着的“霸道”两个字时,便瞬间明白了。 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弯腰将话本子捡起来,走过去放在桌上,缓缓开口。 “老叶,你是了解我的呀,我怎么可能喜欢爱装杯的人呢,这些都是永嘉的话本子,舅舅不准她看,她便藏在我这里来了。” 叶政堂吐出一口气,这还差不多,随后坐回太师椅上,抬眸瞥她一眼,语重声长道: “阿榆以后喜欢的人,须得品行俱佳,朗月清风,万不可像话本子里写的那般轻浮。” 叶昭榆弯眸笑了笑,“是是是,都听老叶的。” 小谢公子也不差呀,老叶肯定会喜欢的。 叶政堂看了一眼站着的人,指节叩着桌面,踌躇了片刻,沉声开口。 “前段时间,关于你与西域君主有染的风声传的沸沸扬扬,陛下也亲自问过你,你应对过了,此事在陛下那里算是翻篇了。 可坊间流言不一样,它就像是荒原上的野草,除不尽,春风一吹,便又疯长。 如今各国使团来到中原,阿榆,有些闲,我们还是要避的。” 叶昭榆顿了一下,杏眼微颤,按了按指尖,随后抬手朝着阿爹一拜。 “多谢阿爹提点。” 叶政堂看着弯腰垂首的小丫头,起身走过去将人扶起,哼笑一声。 “我不提点,你也知晓,只是有些事,须阿爹来约束,定安侯府百年根基,不可毁于莫须有的传闻。” “扑通”一声,他手上一下落空。 只见平日里坦荡肆意的小丫头一下跪在他的脚下,双手交叠贴在地上,额头随后落于手背,音色沙哑。 “阿爹……” 那一刹,像是骤然落了一场大雪,瞬间将他滚烫的身躯浇透。 他维持着落空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久久凝视着跪在地上的那道纤细颤抖的身影,像是想用目光将她看透。
第264章 继续抄! “叶昭榆!你好大的胆子!” 叶政堂一下拍在桌子上,眼中怒火中烧,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一字一句道: “我不过问他的来历,我不约束你的交友,我更不质疑坊间传闻,皆是因为信你,信你! 可看看你做了什么!欺君!瞒父!置整个定安侯府的安危于不顾! 叶昭榆!是不是我平日里太过纵容你了!” 他头一次对她发如此大的火,失望的心口发疼。 叶昭榆眼眶一热,额头贴着地面,音色颤抖着开口。 “阿爹,我错了,我不该瞒你。” 叶政堂沉着脸看着她,眼底酿着风暴,明显的怒气让周围人感到压抑与害怕,那是来自百官之首的威压。 “你想瞒!为何不一直瞒下去!以你的心思,只要不东窗事发,瞒一辈子你也瞒得下去!” “因为,我不想让阿爹的信任与关怀成为一场空谈,我不想让阿爹以后知晓此事后对我失望透顶,我,我不想让阿爹难过……” 她有好多事不能言,心绪乱如丝缕,步步滩涂,越挣扎越痛苦。 她想要阿爹的理解与支持,她想要家人陪着她往前走。 她早就想坦白,只是连她自己也没想到,时机竟来的这般突然。 可她不后悔说出来,她怕秘密越藏越多,最终将她压垮。 叶政堂指尖一缩,闭着眼睛吐出一口气来,嗓音沙哑。 “你可知,此事一旦坐实,定安侯府必是众矢之的。” 叶昭榆眼睫微颤,“知晓,所以我要咬死不认。” 叶政堂冷笑一声,垂眸看着那微微颤抖的身影,目光幽沉锋利。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叶昭榆直起身来,抬眸直直与他对视,缓缓开口。 “天下也没有活过来的死人。” 谢归已死,死无对证,西域君主活着,威震八方,谁敢言一句妄语。 叶政堂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神情明灭,目光浓稠的像是化不开的浓墨。 “皆大欢喜的结果是建立在君心之上,你既然敢赌君心,那你该知晓,君心难测。” 叶昭榆指尖攥着裙摆,地面的寒凉通过膝盖传至四肢百骸,她扯了扯嘴角,音色轻缓。 “知晓,可谢归来中原,辅助太子查案,重建中西邦交,力挽黎州乱局,桩桩件件无愧于心,无愧中原,更无愧万民。 中原既是得益者,又是享益者,定安侯府又一直忠于陛下,若有朝一日真的东窗事发,君心权衡利弊后,也不会过分追究。” 这一路她走的跌跌撞撞,然后明白,利益才是真正能治愈一切的良药。 用利益来掣肘,君心能测。 屋内久久没了言语,只余一盏烛火摇曳生姿,将两人的身影无限拉长。 叶昭榆垂着头跪在地上,良久之后才听见头顶传来一道沧桑沉重的声音。 “阿榆当时为何要将西域君主带来中原?” 叶昭榆杏眼眨了眨,双肩塌陷,无措的瘫坐在地上,满脸茫然。 “我,我当时只是想邀请朋友来家做客,他在我眼里是朋友,是恩人,是……中意之人,并不是那高高在上的君王,我没想过会有这般后果……” 那时太过天真纯粹,心里只有一腔豪情,只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知晓他年少时曾独闯八百里瀚海,想去中原而不得后,便想亲自将人邀来中原游玩,抚平遗憾。 那时,没想过后果,没想过利弊,更没想过未来,只顾了眼前欢喜。 哪知不过一年半载,当时满腔炙热,遥踏星河的孤勇快成了如今杀死自己的利器。 明明花期刚至,该是灼灼艳阳,照我年少,却不曾料,是大雪深深,葬我少年。 窗外有风惊烛海,吹散了一腔孤勇,一片丹心不曾如故。 只因尘世,十清九浊,少年热血,败于天真。 叶政堂瞥了一眼满脸茫然无措的小丫头,轻叹一声,走到太师椅旁坐下,面容端肃沉敛。 “你既担了大盛最尊贵的郡主之位,便得懂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更不可肆意妄为。 念你年少无知,此事并未酿成大祸,你也及时堵了悠悠众口,我便从轻发落,去祠堂罚跪三日,抄写祖训三百遍。” “是。” 叶政堂敛着眼眸看着起身往外走的身影,目光幽沉,开口将人叫住,沉声发问。 “阿榆非他不可?” 那是四海最利的一把剑,恶名也早已随着他的锋芒扬名立万。 听闻,那把利剑伤人伤己,无人可控,又岂是她一个小丫头能握住的。 叶昭榆长睫一颤,扯着嘴角笑了笑,眸光坚毅,抬手朝他一拜。 “非他不可,还望阿爹成全。” 叶政堂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随后冷着脸朝她摆摆手。 “下去领罚。” “是。” 月色低迷,照着祠堂中跪着的一道身影,纤细挺拔,周围只余一盏孤灯摇曳,略显萧瑟凄清。 叶昭榆拿过一只毛笔,抚着袖子行书,神情沉静,眉目舒展。 今日说开,心里好似又轻了几分。 她心里藏的事太多,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如今终是一件一件的往下卸。 她与小谢公子的感情,也不再只是她们两个人的秘密,还有阿爹知晓,她要阿爹的成全。 祠堂外,叶政堂背手站在浓稠的夜色中,衣袍翻飞,身姿卓然,目光沉沉的落在祠堂中那道纤细的身影上。 他的女儿,他自是知晓,平日里虽没个正形,可骨子里坚毅果敢的很,自己坚持的事,绝对不会退让。 她对那西域的君王当真是用了心,动了情,当了真。 他叹息一声,抬脚走了进去,看着那小丫头听见声音后回头,见他来了,瞬间眼睛一亮。 “阿爹,你怎么来了!” 她还以为阿爹要过几天才会理她呢。 叶政堂冷哼一声,直接略过她,朝着供台走去,点了三支香奉上。 随后转身,看着眼巴巴的盯着他的小丫头,没好气的瞪她一眼。 “继续抄!” “哦。” 叶昭榆一边握着笔写字,一边看着踢过一个蒲团,走到她身边坐下的人,嘴角顿时弯了弯。 她就知道阿爹不会不管她! 叶政堂理了理衣袍,斜着眼睛瞥她一眼,幽幽开口,“还憋着多少事,一一交待。” 叶昭榆眸光忽闪,咬了一下唇瓣,随后抬头看他一眼,嗫嚅道: “他,他又来中原了。” 叶政堂眉头一抽,险些从蒲团上跳起来,随后压着翻涌的情绪,抬手揉了揉眉骨,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为你而来的?” “是。” 叶政堂冷笑一声,语调凉凉,“没想到传闻中的狼崽子,竟然还是个痴情种。” 叶昭榆默了一瞬,还是开口辩驳,“是兔崽子。” 叶政堂:“……”
第265章 他真的绝 今夜月色格外冗长,四周灯火葳蕤,凉风轻起,抚慰心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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