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夕阳如醉,漫天霞光染红了天边流云,像是一阵飘浮的雾气,朦胧而迷离。 叶昭榆闭着眼睛靠在马车里,周身空静无比,被一队人护送着前往侯府。 此时宫门外依旧凑着许多人,看着穿着大盛官服还跪在宫门前的几道身影,唏嘘不已。 听闻那日朝堂上,也只有这几位竭力为太子与定安侯府辩驳,奈何大势已去,独木难支,终是未能力挽狂澜。 如今人人对那件事避之不及,他们却不怕被牵连,求情至今。 尤以谢太傅,御史中丞,裴尚书为最,四处奔走,为太子与侯府叫屈。 裴朝将百年侯府与太子殿下的功绩缩列成书,手书千张,从高楼之上一洒而下,纷纷扬扬。 满城百姓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功绩,说不动容都是假的,可他们人微言轻,怎敢发声,只能避着人偷偷去侯府门口吊唁。 叶昭榆一身白衣走在街上,只听一身文骨献明堂,人间处处颂他声。
第310章 知道 夕阳垂暮,将整个定安侯府照的暖黄一片,四周空空荡荡,只余灵堂前的白幡随风飘扬。 萧焕茸跪在灵堂前,身后是一片霞光,身前是一片素白,缟素覆在消瘦无比的身影上,将整个黄昏都衬的凄切苍凉。 她拿起一叠纸,一张一张丢入火盆,火光映在她苍白的面孔上,整个人哀莫大于心死。 听着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没有一丝想回头看一眼的意思。 “阿娘……” 一道颤抖至极的声音从身后缓缓传来,带着无限哭腔与破碎。 她瞳孔一缩,手中的纸堆一下掉入火盆,溅起数点火星。 随后她猛的起身,一下冲到来人面前,“啪”的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带着无边痛恨与怒火。 她看着不退不闪的人,胸口剧烈起伏,闭了闭眼睛,一字一句道: “你与他的事,你阿爹知道吗?” “知道。” 叶昭榆抽咽不止的点了点头,双目通红,随后一下跪在地上,哭着开口。 “对不起,阿娘,对不起……” “起来!不许跪!你阿爹是怎么教你的,不跪无错之事!起来!” 她刚刚没有办法不打她,没有办法不怨她,若不是她与西域君主牵连,又怎会落人把柄,定安侯府也不会落得这副样子。 可她阿爹竟早就知道她与西域君主的关系,既然他未有异议,那便证明,此关系纯良,西域并不是要借她图谋中原。 他们二人在此祸端中亦无辜,亦是被贼子所害。 叶昭榆站起身来,抽噎着看着站在眼前的人,满腔的酸楚与难耐,试探着扑进她的怀里,见未被推开,随后抱着人哭的不能自已。 “阿娘,对不起,对不起,呜呜呜呜呜……” 萧焕茸紧紧抱着她,也痛哭出声,这些天头一次痛痛快快的哭出来。 事发至今,她一直告诫自己,不能倒下,不能溃败,她还有一双儿女要救,她还有侯府满门要救,她不能在此时倒下。 可看着满身死寂与破败的小丫头,她还是没忍住崩溃大哭。 她的阿榆,她的阿榆才十六岁,人生才刚刚开始,怎么就大雪满途,怎么就命途多舛,好似走完了他人一辈子才遇见的荆棘路。 这不公平!这一点都不公平啊! 两人也不知道抱在一起哭了多久,只知太阳已接近地平线,再过不久,夕阳便会走到尽头。 萧焕茸抬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泪,又替哭的脱力的小丫头拭了拭泪,音色沙哑。 “阿榆怎么回来了?” “舅舅让我回来看看阿爹,明日一早他会派人与阿娘一起送阿爹回黎州。” 萧焕茸眼眸颤了颤,回黎州,他是该回黎州了,可是, “你们该怎么办?” “阿娘放心,我会留在盛京周旋,我们都不会有事的,你先带阿爹回家,别让他久等了。” 萧焕茸红着眼睛点了点头,音色哽咽,“好,我先送他回家,然后再回来找你们。” “嗯。” “去看看你阿爹吧,你阿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叶昭榆从阿娘怀里出来,目送她离开后,又回头看向灵堂前的棺椁,眼睛又是一热。 随后擦了一下眼泪,抬脚朝着棺椁走去,清白的面容一寸一寸映入她的眼帘,她腿一软,终是跪倒在棺前。 颤抖着手去摸他额前的血痕,整个人像是从中间被劈开了一样,心脏抽着抽着疼。 “老叶,老叶,我来了,我来看你了,你为什么不等等我,你为什么不等等我!我能救你们!我能救你们啊!呜呜呜呜呜呜……” 她终是跪在棺前捂着脸大哭出声,整个人崩溃无比,不断地哭喊着。 “你为什一定要死守忠勇,他不配啊!他配不上你守了一辈子的忠勇,他不是我侯府要追随的良主!我侯府满门忠骨,白献刍狗……” 他果真做到了“死守忠勇”几个字,可一身忠骨献明堂,换来的只有片刻喘息。 随后所有阴谋粉墨登场,只他一人行至黄泉。 怎么能这样,世道怎么能这样! 她趴在棺椁上痛哭,无声的问着周遭万物,可却只见黄昏到了尽头,被黑暗将最后一缕光线抬入长夜。 月上中天,万籁俱寂,几只流萤煽动着翅膀,缓缓飞入灵堂,悠悠绕着跪在灵堂前的身影翩跹。 叶昭榆闭着眼睛跪在蒲团上,没了喧嚣的力气,像是沉寂下来的死海,不会再为任何事情翻腾起浪花。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在她的身后,沉静的眼眸看了一眼跪在灵堂前的身影,眼眸微眨,缓步走了过去。 叶昭榆长睫颤了颤,并未睁眼,音色带着哭过后的沙哑。 “他们出城了吗?” 丹娘走到灵堂前先点了三炷香祭奠英烈,随后转头看着苦苦支撑许久的人,抬手将人靠向自己,音色沉缓。 “姑娘不必担心,他们已经通过密道出城,我也已放出消息,中原各地的怀远军会为他们开路,他们能安稳到达边城。” 那条密道三年前已落成,连接着侯府,醉仙楼后院以及城外,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竟还真的派上用场了。 今日陛下放姑娘归来,整个侯府外被重兵包围,她只能通过密道来见她。 叶昭榆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猛然卸了全部的力,身体止不住的朝着一边倒去,又被一只大手稳稳扶住。 她无力的靠在丹娘怀里,思绪止不住的翻飞。 那晚知道所有的真相后,她清晰的感知到自己在下坠,可自救的手却迟迟伸不出。 直到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她看见他砸开了厚重的宫门,看着倒在地上的自己,哭了。 她便知道,她不能消弭。 他是她溃败到极致的最后一道防线,她碎不了,也不能。 那夜,她打碎一切希望重铸。 那夜,她直到看见那迦赶来将人带走,她才合上双眼。 他知道该往哪里逃才能躲过这场困杀,他知道该走哪条路才能力挽狂澜。 所以,她安心了。 这些天萧徜将整个盛京城围的水泄不通,没有哪一条出城的路没有被重兵把守,挨家挨户的搜索他们的踪迹。 可他想不到,他们就藏在醉仙楼的后院。 谢归知道她有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他亦知道那条密道由丹娘镇守。 走投无路时,他自会去找她,丹娘会带他们出城。 她抬眸看着无边的夜色,眸光微寒,就算他用整个中原来困杀他,他也逃的了。 整个中原大地都有怀远军的影子,他们会为他开路,他能穿过重重城关回到西域。 她闭着眼睛嘲弄一笑,鼻尖翻腾着无边酸楚,万万里归途,终究是大梦一场。 谢归,中原负你,我不负你,怀远军不负你。
第311章 塌不了 “驾!” 漆黑的穹顶下,几道黑影骑着快马护着一辆马车向前奔袭,身后无数雄鹰遥遥追着。 四周树影婆娑,孤月一照,荒僻无比。 马车里,那迦拿着几枚银针刺入靠在车内的人的穴位,看着他惨白的唇色,面露焦灼,随后抬手猛的点在他的胸口。 “噗嗤”一声,一口淤血瞬间喷出,手下的人长睫颤了颤,终是醒了过来,随后一把将他推开,朝着马车外大吼,双目赤红。 “画殷!传令给阿坦勒,发兵中原!” “是!” 摩那娄诘捂着胸口,长发散在周身,死死盯着窗外深邃幽沉的黑暗。 是他中原挑衅在先!他要他西域铁骑踏平中原! 他琉璃色的眼眸充血,紧紧攥着拳头,胸口剧烈起伏。 那夜明明就差一点,他就可以将她带走,就差一点! 可笑的是,分寸之间,如隔重嶂,让他尝尽苦求不得的滋味。 那迦叹了一口气,抬手点在他的几处穴位上,随后运功为他梳理心脉。 “师兄勿要动怒,‘死枝’已经反噬至此,别再将其惊扰。” 那日多亏他派了雄鹰跟在师兄身后,师兄离开不过短短两个时辰,雄鹰便突然动荡,飞回使馆不停地尖啸盘旋。 等他带着画殷赶到时,师兄已经杀上了大盛宫门,随着那小郡主倒下,师兄也被死枝反噬,撑着长刀跪在了宫门前。 连枝宿体,死生相连,一损俱损,避无可避。 他无可奈何,只能按照小郡主的无声哀求,强行将师兄带走。 随后按照师兄的指示,躲进了醉仙楼后院。 醉仙楼的主人见状,将他们藏在了密道中,随后重兵围城,侯府满门下狱,整个中原大地都在捉拿师兄。 盛京风雨三日,雷电交加,无声的将这场盛世的图谋宣扬。 他们动不了一点,只能待形势缓和后再出城。 如今盛京的动乱随着风雨停歇平息了一瞬,丹娘这才带着他们通过密道出城,派了几名护卫一路相送。 他抬眸看着马车外晃动的树影,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该说,是郡主救了师兄,还是师兄救了郡主。 孤身涉血,掠满悲情,坍塌的世界里,他为她的最后一道防线。 这一刻,他无比庆幸,小郡主手里攥着师兄的命。 她,塌不了。 月影轮转西楼,整个定安侯府空空荡荡,只余灵堂前的白烛凄切摇晃。 叶昭榆靠在丹娘怀里,闭着眼睛,喃喃开口。 “如今是什么情况?” 丹娘抚着怀里人的青丝,清冷的眼眸微眨,扯了扯嘴角。 “陛下手段雷霆,围城搜人,查杀侯府旧部,软禁太子势力,如今人人自危,除了一些头铁的大臣,无人敢为侯府求情。 侯府的兵权尽收陛下手中,不服的将领都被杀鸡儆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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