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此次战火结束,四海局势便会重新洗牌,不知中原还能不能问鼎四海? 一个小丫头篡夺了大盛皇权,旧帝刚死便已改元,中原人不阻止,反而拥立她为新主,未免太过荒唐。 她身上流着萧氏皇族与定安侯府的血,两大势力加持,她能继位也无可厚非,况且她手中握着兵权,身后站着百姓,她不执政,谁还有这个资格执政? 说的也是啊,毕竟有权有势,还是民心所向。 “民心所向?” 盛京宫闱,叶昭榆穿着一袭曳地长裙,面容沉静,端重雍容,敛着衣袖与一红衣公子并肩走在长廊之中。 四周春风倚笑,香雾秾花,她听着他的话语,轻笑着咀嚼着那四个字。 摩那娄诘一身红衣招摇无比,额前金色缠枝抹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踩着暗纹玄靴步伐闲散的跟在缓步朝前走的人身旁,周身带着十足的贵气慵懒。 闻言,侧头看她一眼,琉璃色的眼眸微弯,抬手点了点她的眉心,音色低缓。 “不是民心所向,还能是什么?” 叶昭榆眼尾一挑,抬手扬了扬自己的拳头,笑着开口。 “还能是我的拳头,谁敢不服,我就将谁打服!” 说完,她兀自笑了一下。 随后松了手,缓步走到某处高台站立,看着四周宫人穿行于万重宫门之中,眼眸轻眨,笑了一下。 “这盛京城中的每一个人对我都心存几分愧疚,帮过我的,未曾帮过我的,骂过我的,踩过我的,都愧疚万分,他们不敢看我,因为他们觉得对不起我,我身上所遭受的苦厄,他们觉得他们也有一份。” 那日怀远军破开城门,长街之上无一人影,可她还是感觉到了无数道目光从四面八方落在她的身上。 惊慌,颤抖,害怕,还有惭愧…… 风将廊间铃铎吹响,她长睫眨了一下,眼中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随后转身靠在横栏之上,看着站在几步之远衣袍翻飞的人,杏眼轻敛。 “我的遭遇如此凄惨,还要被所有人谩骂践踏,如今真相大白,他们对我又是愧疚又是同情,连看我都不敢,还怎么来反抗? 除了盛京,天下这样的人又有几何?可我不会与任何人计较,反而平息了中原战乱,带来了和平之音,以德报怨,能者居上,他们怎会不对我心悦诚服?” 这份民心所向,仿佛先抑后扬,包含了太多情绪,沉甸甸的。 摩那娄诘轻叹一声,抬脚走了过去,垂眸看着眼前清减许多的人,眼中扯出一丝心疼,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随后揽着她的腰将人带到身前,低头吻在她的唇上,一下一下,急促又克制,带着十足的安抚意味。 不知过了多久,他直起身来,看着身前早已泪眼斑驳的人,抬手将人揽入怀中,不断抚着她的脊背。 “没事了,没事了,彻底结束了,不会有人再来欺负你了……” 一遍一遍的安抚,像是想将她受过的委屈一点一点抚平。 叶昭榆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将头埋进他的胸膛,从无声哽咽变成小声抽泣,最后放声大哭。 “呜呜呜呜呜……,我,我不知道,不知道我这一路是怎么走下来的,我就是哽着一口气不下咽,他不死我便不死,我要一步一步,一步一步重新走回盛京,重新站到他的面前,然后亲眼看着他死在我的眼前……” “我不能停,我不能停!日日夜夜我都能听见亡故的冤魂在我耳边呐喊,要我为他们报仇雪恨,要报仇雪恨!我必须杀了他!我必须杀了他!”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谢归,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真的走不下去了,可我不敢死啊,谢归,谢归!你的命还在我这里,还有千千万万的人等着我去救他们,我不敢死……” 摩那娄诘心头一颤,密密麻麻的痛蔓延全身,抱着她的手不断收紧,像是想将她嵌进自己的血肉里,再也不露出来。 “本君保证,这样的路,不会再有第二次,今后你若遇山,本君平山,你若遇海,本君填海,凡你下脚之地,定当皆为坦途。” 听到这话,叶昭榆哭着哭着便又笑了,心中聚集的所有郁气全部消散。 这一年来,她把她这一辈子的泪都流尽了,往后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再让她如此悲恸。 随后想到什么,她抬手抱着他,额头抵着他的喉结,闷声开口。 “刚刚看见盛京城上又飞来许多雄鹰,是那迦法师在召你回大漠吗?” 摩那娄诘抬眸看着沉在西楼的日影,抱着人,眉目舒展,轻声开口。 “中原烽烟已停,四海的战乱也该结束了,本君得回大漠边关收拾余下残局。” 中原内战,为保阿榆后顾无忧,西域以一己之力挡了两国兵马。 如今北幽与召楚不断增兵联合,在北疆与阿坦勒僵持不下,如今中原事了,那迦唤他回去破局。 他琉璃色的眼眸微眯,嘴角缓缓扯出一抹笑来,眼中带着几分残忍。 此次四海风浪一停,北幽与召楚也该烟消云散了。 叶昭榆从他怀里直起身来,红着眼睛看着被风吹着墨发的人,抬手抚了抚他上挑的眼尾,弯眸笑了一下。 “去吧,本郡主也要收拾余下残局,下次再见,便是黎州皇城金銮殿上。” “好。”
第349章 好美的曲子 昭元元年,中原政权更替完后,西域君主策马回疆,直破北幽与召楚的联合,随后领着血狼军直逼北幽朝廷而去。 不过短短一月,便已踏破萧徜还给北幽的一半疆土,而后跨过莫尔干河,横扫北幽另一半的疆土。 蛮夷臣民遍生惊惶,在荒原穷野疯狂逃窜,整个王朝顿时乱成一盘散沙。 同一时刻,盛安遣叶问荆挂帅东征,兴兵讨伐召楚。 怀远军各部首领分领一支军队,派往中原各处边境,收复被边末小国趁着内乱侵吞的中原疆土。 丹娘与薛绍留守盛京,与她一起稳固新政,安定社稷。 与此同时,南坻已经彻底完成了政权更替,黎宿稳坐明堂,发布政令,整顿朝纲。 在不同的地方,每一个人,都在竭尽全力平息风浪,往那海晏河清的地方走去。 同年六月,西域彻底攻破北幽,吞并其所有疆土,自此,盘踞北疆百余年来的蛮夷大势就此覆灭。 随后中原紧随其后,七月中旬,大破召楚,威震所有想趁乱对中原蠢蠢欲动之势。 召楚犹如昙花一现,刚刚崛起,便又陨落。 而它陨落的那一刻,便代表着四海烽烟彻底结束。 整个世界仿佛瞬间静下来了一般,只余鼻尖还残留的硝烟与未来得及收起的兵刃。 至此,北幽与召楚彻底覆灭。 四海局势重新洗牌,中原,西域,南坻依旧屹立四海,形成新的三国鼎立。 同年十月,镇国大将军一班师回朝,盛安便下令迁都黎州,定黎州为大昭皇城。 此时宫闱之中,四周宫人进进出出,不断将手中东西往马车里搬去。 周围宫殿空了一座又一座,待明日所有人一启程离京,这便是真的人走楼空。 叶昭榆左手支着额角坐在窗下,正百无聊赖的与贺衍下棋,抬手捻起一枚棋子落下,随后毫不掩饰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瞬间珠泪盈睫。 贺衍看着她不走心的落子,轻叹一声,随后抬手将她落的子移到该落的位置,示意她认真学。 叶昭榆端起手边茶盏喝了一口,抬眸看着对面披着狐裘,面色带着几分苍白的人,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 “明日便要启程离京,今日实在是没心情下棋,还望贺叔见谅。” 从新政建立伊始,裴朝与贺叔每天都会轮流来与她讲治国之策,有时太傅也会前来旁听。 上至实施政令,选拔贤才,改革税制,制定新法,下至谋篇布局,体察人心,应对群臣…… 这下棋,便是贺叔用来教她谋篇布局的。 闻言,贺衍抬眸看她一眼,顿时从她平静的眼底看出了一丝焦躁,捻着棋子笑了一下。 “近乡情怯?” 叶昭榆端着茶盏的手一顿,长睫微颤,随后抬手将茶盏放在桌上,失笑道: “也算是,还真有点……不知该如何面对阿爹阿娘。” 阿爹一辈子都在死守忠勇,可死,绝不可逆。 她却在他走后,一举推翻了他所忠的王朝,逆了这天,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你成全了侯爷要走的路,他也会成全你要走的路。” 叶昭榆抬眸看着他,只见对方抬手替她将茶续上,望着她的眼睛,缓缓启唇。 “历任开国皇帝不是将自己的父亲追封为太上皇,就是追封为皇帝,而榆丫头只将侯爷追封为镇国公,还是在前朝爵位上追加的,不是在为全他生前生后之名?” 叶昭榆指尖猛然一缩,垂眸看着棋盘上的黑白对立,眸光静默,良久之后,才缓缓扯出一抹笑来。 “纸上清名,万古难磨,阿爹,忠勇了一辈子,不能坏了他的名声,这新朝他是一点都不能沾的,他就是大盛最忠敬的丞相。” 所以,他留在了过去,而她,走向了未来。 贺衍看着她,眼中露出一抹满意的笑。 “榆丫头看的清,将每个人都安置在了最好的位置,已经不需要贺叔来提点了。” 叶昭榆抬眸瞥了一眼窗外,恰好看见叶问荆拿着一把扇子穿过曲折长廊。 她眸光一动,顿时起身,朝着贺衍一拜。 “我要学的还有很多,今后还望贺叔继续不吝赐教,今日就到这里吧,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和哥哥去办。” 随后敛着衣袖,匆匆走了出去。 贺衍看着匆匆离去的身影,眸光波动一瞬,随后再也忍不住的咳了起来,带着几分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捂着嘴,鲜血猛然从他指缝流出,随后缓缓倒在案上喘息,苍白的唇瓣上沾着鲜血,带着几分触目惊心的艳。 他颤抖着手抬起,看着掌中暗红的血渍,无奈地笑了笑。 “确实教不了多久了……” 某处院落,古琴如流云泻玉般的响起,随后浩荡悠扬的曲调缓缓展开,犹如深谷幽山之音,清澈明净,音韵如泉。 墙内,女子一身浅色衣裙,身姿清冷,闭着眼睛弹琴,滢白的指尖拨着琴弦,一曲接着一曲,好似将自己彻底融入到了韵曲之中。 墙外,叶昭榆与叶问荆静静靠在墙上,听着她的琴声,眼眶微红,紧抿着唇,谁也未曾说话。 直到落日欲沉西楼,叶昭榆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紧紧攥着的东西递给身旁的人,轻声开口。 “扮成表哥的样子,别露破绽,将琴谱带给柳姑娘,让她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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