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妇人笑着问道:“你家公子是做什么的,竟然忙碌至此?” 阿言无奈地说道:“我家公子是裴家未来的家主,身上担子可重了,可不就是日夜忙碌吗?” 他的话刚一说完,妇人唇角的笑意却突然僵硬了起来。 阿言狐疑地望着她,“莫非夫人也认识我家公子?” 那妇人眸光一转,神色复杂地低语道:“裴公子声名远播,我自然是听过的。你且等等,我去厨房为你催一催。” 说着,她便离开柜台,脚步笨重地走入了后厨。 阿言在外头等了许久后,便有人将打包好的汤圆送了出来。他一路疾驰,在汤圆未完全变凉之前赶回了裴府。 书桌前,裴令安舀起一颗汤圆送入口中,才嚼了一口就愣住了。 那汤圆里包了花生馅和芝麻馅,是他从前最爱吃的馅料,一般人不会将这两种馅料混在一起,除了他的窈娘。 阿言有些看不明白,好端端的,不过是一碗和平常一样的甜汤圆,自家主子如何就吃的红了眼眶。 “公子……”阿言欲言又止地望着他,满心都是疑惑。可他不敢问,因为就算问了,主子也什么都不会告诉他。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他仍是每隔三五日就会去买一回汤圆,每一次都能遇见那个眉眼温柔的妇人。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正月底,直到某一个午后,他照旧去买汤圆时,那位妇人却没有再出现。 他随口问了一句,就从旁人口中听到了她的消息。 “咱们夫人昨日午时生了一位小公子,往后怕是都不会再来了。” 阿言笑着恭贺了两句,回头便将这事说给了裴令安听。 裴令安握着汤勺的手僵硬了许久,这一顿汤圆他吃的格外缓慢。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再让阿言去过糖水铺子,甚至慢慢开始戒掉了甜食。 巡抚沈大人喜获麟儿,洗三宴的那一日,许知窈从一众贺礼中发现了一块做工精美的玉佩。 她问过了许多人,却没人知道那块玉佩是何人所赠。可这样一块质地清润、触手生温的玉佩,又怎么会没有主人? 不用细想,许知窈便猜到了玉佩的主人是裴令安。 稍晚一些,沈郗也看见了这块玉佩,只一眼他就断定此玉佩出自琢玉轩。 “是裴令安送来的吧?”沈郗眉心微动,面上仍是一派平和。 许知窈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眼底流露出些许怅惘,犹豫片刻后,她迟疑地问道:“要还回去吗?” “罢了,也是他的一番好意,留下吧。日后总有还礼的机会。”沈郗温柔地握住了她的手,目光澄澈毫无芥蒂。 许知窈将玉佩放进了他的手心,温声说道:“我听说暖玉养人,你先收着吧,等序儿长大了,再让他带着。” 掌心传来了一阵暖意,沈郗愣了一下,随即神色郑重地颔首,“好,我先替序儿收着。” 外头春光浪漫,屋内喜气融融,许知窈温柔的目光下,隐隐闪动着歉疚。 *** 一晃眼,五年光阴转瞬即逝。 永宁十九年的中秋夜,苏州城里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庙会。长街上行人如织、摩肩擦踵。 望着汹涌的人潮,裴令安的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烦闷。 这几年来,裴老爷和裴夫人催婚催的越发频繁。他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多沉,也努力地去配合裴夫人相看城中适龄的闺秀。 可挑来拣去,始终没有一个合意的妻子人选。今日,若不是被裴夫人念叨得太久,他甚至也不会出门赶这热闹。 正满心厌烦时,衣袖忽然被人拽住。他惊异地低下头,只见一个模样可爱的男童睁着一双大眼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叔叔,我和爹娘走散了,你可以送我回家吗?” 男童的眉眼生的十分清秀,隐隐还有几分熟悉。裴令安心弦一动,神色温和地看着他道:“你不怕我是拐子吗?” 男童咧嘴一笑,一双眼睛闪着狡黠的微光。“叔叔生的周正,穿的也富贵,怎么可能会是拐子呢?” 他看着不过四五岁的年纪,说起话来却条理清晰。裴令安不禁弯起了唇角,轻笑着问道:“你是哪家的小公子?” 男童微微蹙眉,有些为难地看着他,“我娘说过不能随便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别人,等你到了我家,自然就会知道我是谁了。我爹娘人很好,一定会好好酬谢你的。” 也许是他的眸光太过真诚,也许是那一对眉眼给他的感觉太过熟悉,一时间裴令安竟没有拒绝。 “好,我送你回去。”说着,裴令安握住了男童柔软的小手,温声问道:“你家住何处?” 男童眼珠一转,慧黠地答道:“我住在府衙。” 闻言,裴令安眉峰一紧,有些疑惑地侧首看着他。“府衙?你是王大人家的小公子?” 男童低垂着眉眼,极快地咕哝一声:“嗯。” 见他言语遮掩,裴令安轻笑一声,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已然看穿了他的小伎俩,却好心的没有揭穿。 一大一小缓慢地行走着,裴令安好奇地问道:“你既然是与爹娘走散,怎么只急着回家,却不去寻找他们?” 男童眼波一转,不慌不忙地说道:“我爹跟我说过,若是在外头走丢了,就寻个衣着华贵的面善之人,让他将我送回家里去。他们在外头找不到我,就会自己回家的。” 闻言,裴令安的眼中划过一抹质疑,不禁蹙眉:“他们不怕你遇到坏人吗?” 男童抿唇笑了笑,颇为骄傲地说道:“不怕,大周律法严明,城里治安又好。就算遇到了坏人,我也有办法脱身。” 听了他的话,裴令安的眸中流露出一丝赞赏。小小年纪就能有这样的胆识和魄力,就算不是王大人的孩子,他的出身也一定非同凡响。 就这么一路走到了府衙门前,守门的衙役见了他,一双眼睛瞪的老大,等裴令安说明了来意后,立刻转身进去通报了王知府。 王知府一路小跑着来到了门外,见了男童后大惊失色地说道:“序儿,你快进来……” 说罢,他拱手对裴令安道谢:“多谢裴公子行侠仗义,将序儿送了过来。” “王大人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裴令安拱手还礼,眼神分外柔和。 “小公子聪慧可爱、胆识过人,不知是谁家的公子?”犹豫片刻,裴令安还是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王知府笑着答道:“俗话说得好,虎父无犬子。除了沈大人,还有谁能有这样的福气?” 闻言,裴令安眸光一滞,连带着唇角的笑意都有几分僵硬。 难怪他觉得这孩子的眉眼如此熟悉,原来竟然是沈郗和窈娘的孩子。心里说不出是苦涩还是羡慕,他慢慢垂下手,温声向王知府辞行。 转身离去时,却忽然被沈序叫住了。“叔叔,等一下。” 裴令安脚步一顿,疑惑地转过头来。只见沈序跑到他面前,拉着他的手,将一块暖玉塞进了他的手中。 “我娘说过,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你将我安全送回,我不能让你白跑一趟。这块玉佩是我从小就带着的,我把他送给你,就当是谢礼。” 视线落在了手中那一块质地莹润的玉佩上,裴令安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暖流。 这块玉佩是沈序洗三宴时他悄悄送去的贺礼。他甚至猜疑过玉佩都不会落到窈娘的手上。 却不曾想,这玉佩竟然会被沈序贴身带着。如今还当作谢礼又交到了他的手上。 望着手心里的暖玉,裴令安心潮澎湃、起伏难安。 也许是看出了他的犹豫,沈序轻柔地笑道:“叔叔,你收着吧。” 对上沈序温柔的笑脸,裴令安心弦一动,缓缓褪下了腕上的楠木手串,轻轻地套在了沈序的胳膊上。 “叔叔不能白拿你的东西,这是我戴了许多年的手串,今日就送给你玩吧。” 手串上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气,凑近一闻便又有了一丝果木香。到底是孩子心性,沈序只当是彼此互换了礼物,却不知道这手串的贵重,满心欢喜地收了下来。 “谢谢叔叔,我很喜欢。” 裴令安唇角微扬,摸了摸沈序的头,看着他的目光格外轻柔。“跟王大人进去吧,我也该回去了。” 沈序却不肯进去,坚持要目送他离开。 裴令安无奈地笑了笑,朝王知府拱手告别后,转身离开了府衙。 晚风送来阵阵馥郁的桂花香,纠缠了许久的心事终于在此刻画上句号。 握着手里的暖玉,想起沈序那双熟悉的眉眼,裴令安的眼中浮现了一抹释然后的松快。 六年了,她的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他也该放下心结,去过自己的日子了。 永宁二十年的春天,已至而立之年的裴令安终于成亲了。裴府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裴令安在席间挨个敬酒的时候,一个模样俊秀的小公子在采薇的陪同下笑吟吟地朝他走了过去。 “裴叔叔,今日是你大喜地好日子,我来给你送新婚贺礼了。”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沈序将手中的锦盒递了出去。裴令安缓缓接过锦盒,眉眼间满是欣慰的笑意。 “谢谢。” 沈序抿唇一笑,面上神采飞扬。“爹娘还在外头等着我,改日我再来拜见裴婶婶。” 说着,他慧黠地朝裴令安眨了眨眼,在众人的惊叹中飘然离去。 酒席一直吃到了戌时,敬完了最后一杯酒,裴令安的面上已经染上了薄薄的红晕。 回新房的路上,裴令安打开了沈序送来的锦盒。 锦盒里放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上头刻着永结同心四个字。他的眸光微闪,眼底生出一抹暖意。 新房近在眼前,屋子里燃着红烛,透出一室昏黄的暖光。 他将锦盒缓缓合上,脚步轻盈地迈向来崭新的人生。 ---- 整个故事里,小裴一直是许多读者宝宝的意难平,虽然他没有和窈窈走到一起,但他也会有属于自己的那一束光。设置这个人物的时候,我一直希望他能是个温润善良、有魄力也有原则的人。刚开始的时候,他为窈窈的乐观坚韧而心生倾慕,想要亲近照顾,后来他动了心,想要和她长厢厮守。但即便如此,他也在窈窈选择了沈郗之后遗憾转身不再强求。 这是一个懂得尊重,原则性又很强的男性,所以在番外里他会因为不愿意将就而蹉跎五年。在这五年期间,同住苏州城,他一定也曾经遇见过窈窈,但却从来没有窥伺过她的生活,所以他会不认识序儿。完美的前任应该就是这样吧,尊重且不打扰。 故事的最后,他在看见序儿之后彻底放开了心结,也迎来了自己崭新的人生。最后定格在了即将踏入新房的那一刻,是因为我们和他一样期待着一段幸福的旅程。他会有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他的妻子,一个能和他同频共振的灵魂伴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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