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乌将军夫人话里话外都在向她打听朝华。 朝华道:“只是后半程虞家姑娘没出来,也不知忠义侯夫人会不会为难姐姐。” 说到虞氏,楚氏脸上的笑意淡下去。要说誉王誉王妃的不着调是京中人人都喜见的,那虞氏的不着调就真的叫人头疼。 哪有宴席开到一半,主家躲起来的? “这样……也是件好事。”楚氏缓缓吸了口气,“往后要闹出什么,人人心里也都有一杆秤。” 朝华诧异:“难道忠义侯还想换世子?” 马车行在长安街上,长道宽阔平直,楚氏鬓边珠钗随着车轮转动轻晃:“总要做最坏的打算。” 楚氏与忠义侯先夫人蒋氏有交情,不知蒋氏在地下看着恩爱丈夫不仅把她忘到脑后,还想将世子之位给后妻生的小儿子,心里会作何想。 人死情消,也没法想。 马车驶到容府门前,与一辆青布油车擦肩而过。 朝华正掀起车帘看向容府门前挂着的红灯笼,就见那辆小车车帘轻晃,车后垒着几个箱子,箱子上还堆着几个包裹。 令舒奇道:“这么晚了,是哪家的亲戚上门打秋风了?” 楚氏没开口,朝华却倏地看向她,又飞快掀起帘角探出车窗看了眼那辆青布车。 那车里,坐着永秀。 楚氏看朝华明白了,轻叹一声:“是她自己央求你们祖母放她去太清观为祖先修冥福。”老太太都不认永秀是容家人,修的又是谁的冥福? 老太太本想再看她几年,等事过境迁,便将她远远发嫁了,从此家中就当再没这一号人。 谁知,永秀会自请去修道。 令舒听到这句也明白过来,知道那车上的人是永秀,她粉面苍白,抿唇落泪:“糊涂!真是糊涂!” 朝华微张张口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惘然望着那辆青布车,与她们这一辆渐行渐远,转过街角,消失不见。
第112章 没回 华枝春/怀愫 容府整个宅园分隔成三处, 三处院落又都围绕容老太太的顾恩堂,朝华住在三房的簌爽斋内。 屋中只留一粟孤灯, 灯火投到屋外,照着檐下冰棱又反映回来,窗台墙上仿佛落着一块块冰影。 甘棠捧盒掀帘进来,悄步走到朝华身边。 “姑娘,我去瞧了,五姑娘把南边带来的箱笼都留下了……”角院中的厢房内垒着十好几只樟木箱,那是专为了装嫁妆打的箱子, 箱上都贴了封条, 桌上还有一份清单。 原本预备要给五姑娘的嫁妆, 她全没带走。 甘棠心中慨叹, 罗姨娘为着五姑娘那样搂钱, 主意都打到了三姑娘的嫁妆银子上, 可五姑娘终究一文也没带走。 “五姑娘本来一个人也不想带的, 百灵非要跟着去,她们俩也就带了些随身衣物被褥,还有老太太给的米面炭火。” 朝华闻言抬眸。 甘棠将手中盒子搁到桌上:“这里头是清单, 珊瑚姐姐说老太太吩咐过, 三房的东西还归三房, 明儿让我带人去收点。” 朝华依旧没开口。 甘棠知道姑娘心里不好受, 劝慰道:“姑娘也宽宽心, 五姑娘是……是自知身份, 不想再……” 不想再没名没脸的住在容家, 享受容家供给的衣食。 朝华终于开口了:“你去惟绿轩, 问问令舒那边何时给永秀送东西。”令舒必要悄悄去给永秀送银两衣裳的。 北边的冷与南边可不一样,腊月未过, 滴水成冰,永秀是暖棚子里开出来的花,突然出去怎么经得住。 她是罗氏的女儿,可她不该为母罪而死。 “是。”甘棠垂眉应声,猜测着姑娘的心意问,“那,四姑娘给多少,咱们也跟着添多少?” 半晌都没有声音,甘棠点头:“我知道了。” 刚要退出帘外,就听朝华叫住她。 朝华喉口仿佛絮了团棉花,清了清嗓子,依旧喑哑:“沈聿,是不是在余杭会馆?” 甘棠已经久未从姑娘口中听到沈公子的名字了,她不忍去看姑娘的脸色,只答道:“听说进京赶考的学子大多都住在会馆里。” 沈公子是余杭举子中的头名,商会捧他且来不及,哪会让他宿在外头的客栈,必是好吃好喝留在会馆里。 朝华颔首,伸手打开了桌上墨盒。 屋中无人时也暖炭也不断,墨盒中并不结冻,取一枝狼毫,铺开素纸。 永秀的事,该告诉他一眼。 甘棠见姑娘要写信,又给添上一盏灯,灯烛冰棱将投出许多碎影,朝华在这些影子的中间将短信写了一遍又一遍。 等甘棠早上来取信时,就见案上压着一封薄信,炭盆中堆着许多纸灰。 也不知这么一封薄信姑娘昨夜写了多久。 她装作不知,也不问姑娘是什么时候睡的,只禀报道:“昨儿夜里我去了四姑娘那儿,水竹松节翻箱倒柜的找毛料皮子,应当是想给五姑娘送去的。” 四姑娘哭得眼睛通红,小丫头到院外栏杆下捧了雪来给四姑娘冰眼睛。 “我同四姑娘说了,请她一并把银子带去。” 芸苓提了食盒进来,掀开食盒捧出个梅花盅,芸苓小声道:“厨房送了绿萼燕窝粥来,绿萼是昨儿夫人那边送来的,说是房中日日烧炭容易燥热,让姑娘也好清清火。” 朝华大概猜到这花是真娘亲手收的,燕窝粥中搁足了糖,闻着就香甜,她捧起来小口喝着。 甘棠看她眉间松了,也跟着神色一松:“昨儿我出惟绿轩的院门就碰见了周姨娘,周姨娘说六姑娘也有东西想带给五姑娘。” 周姨娘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她在容家多年,不该打听的事绝不会打听,哪怕容老太太对永秀的处置叫人瞠目,她也不敢多说半句。 不问令舒,反而先问甘棠,是怕朝华知道了不高兴。 “我请周姨娘放心,尽可送去。” 朝华轻应一声,看向桌上的信:“这信,请纪叔亲自送去。” …… 沈聿在普照寺中住了七八日,楚六应约来了,徐年却迟迟没来。 倒也得亏楚六来了,他一来,楚家派了两三辆车跟来。 把禅房修整一新,窗户换了厚明纸,薄被换成厚锦被。再将火炕一通,屋子里烧得暖暖和和的。 外间山上还积着厚雪,松枝上结着冰棱,屋里能穿单衫不说,还得给窗户开道缝好多透透气儿。 楚六手握松枝,扒拉着炭盆里的烤红薯,问沈聿:“沈兄,这算是烤好了没有?” 沈兄手中握书,翻过一页:“没有。” 楚六便又老老实实把松叶松针盖上,他在山上住倒住得惯,毕竟现在整间禅房都跟原来大不一样。 墙上挂着文昌文曲,屋外贴着大红对联,书桌书架笔墨纸砚全是一式两份,比他们在万松书院的学舍还更宽敞更清净。 跟他看的那些话本子里写的,深山古寺破庙苦书生,那是八竿子也打不着。 只有一样不比家里,庙里得吃素,头天来时楚六还说年节里吃的油大,正好清一清胃,不过七八日的功夫,闻红薯都觉得香。 楚六正扒拉炭火,白菘叩响了门:“公子,有人找。” 沈聿搁下书,走到窗前一看,就见老松下是容家姓纪的管事。 当时放定走大小礼都是这位管事出面,沈聿心如鼓擂,套上衣袍出门,楚六还问:“是谁?又是会馆那些人?你都躲到山上来了,还不消停呢?” 沈聿没有答话,径直出门,踩着薄冰几乎是小跑到树下:“纪管事。” 纪恒拱手作揖:“沈公子。” 他先去了余杭会馆,会馆中的小伙计冯四告诉他,沈公子年前就跑山上普照寺读书去了。 破费了一点碎银,冯四还告诉纪恒,会馆中相中了沈公子,想说回家当女婿的老爷们太多,沈公子只好避出去了。 沈聿还施一礼:“纪管事,不知纪管事来是为何事?” 沈聿每日除在了房中读书作文章之外,还会去普照寺偏殿打坐背书,偏殿清寂,冷风吹得人灵台清明,越到中夜越是清醒。 可偏偏就是在那样清醒的时刻,面向古佛供台和供台上他每日点起的一支清香时,沈聿会暗暗生出一点炽心,期盼有一日朝朝能回心转意。 也许她能想通,也许她能放下,不论如何补偿她都可,只要她想,只要她愿意。 纪恒打小就是按豪门管事的规格来教导的,文人诗词他没读过几首,以前侍候大姑娘时偶尔听到两句还要回去查书。 但偏偏此刻,他明白沈聿眼中那骤然亮起的火星是为了什么。 纪恒捧出书信:“沈公子,这是姑娘给你的信。” 沈聿心头不住急跳,他出来时手脚分明都是暖和的,听到这句,却觉得四肢血液都向心而去,手指一片冰凉。 “容姑娘……是为何事写信?”薄纸一张,接过去却不敢打开。 纪恒望向沈聿时,拱了拱手:“祝沈公子金榜提名,鹏程万里。” 说完,纪恒转身下山。 沈聿握着那封信,立在松下,山间除了松间野冰化雪的声音外,他便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良久拆开,只匆匆一眼,山间又只剩下化雪声。 沈聿把落款看了又看,略带薄茧的指尖摩挲过那一笔一划,将那封信拢进袖中。 白菘识得来人是容家的管事,又见公子拿了信站着许久都不动,他不敢上前,可眼看公子站在老松下,整个人被倒灌的山风吹的好似一座冰尊。 估摸着公子再站就要被冻透了,这才跑到松下,小声道:“公子,进屋暖一暖罢。” 楚六的红薯终于烤好了,褐色薯皮烘烤的渗出蜜汁来,他掰开一块呵气吹着递给沈聿:“吃不吃?” 沈聿摇头,还未入夜,他便抱着书本向偏殿去。 点起清香,端坐蒲团,仰视石刻佛像,闭目背起《杂律》来。 纪恒离开普照寺下山,刚坐上马车,就觉眼前一花,一匹快马疾驶而过。 城中裴府内,张宿接到消息就往书房中去,他怀中揣着两封刚送到的信,都是关于容三姑娘的。 裴忌正在写公文,他落笔不停:“报来。” 张宿抽出一封,展开禀报:“容姑娘给沈聿写信了。” 裴忌依旧眉目不动,声音平稳:“而后呢?” “沈聿没回。” 夏青在蹲在廊外的木栏杆上,心里啧啧,真是郎心如铁。 裴忌没有说话,将手上写了一半的公文继续写完,搁下笔问:“春闱还有几日?”声音颇有些森然。 张宿老实回答:“还有一个月。”跟着他又抽出怀中第二封,展开一瞧,牛眼疑惑,“容姑娘的爹娘和离了。”
第113章 放妻 华枝春/怀愫 殷家收到朝华的信, 知道容寅同意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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