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永秀好不容易见到娘,又委屈想哭,又寻不着由头,话还没张口,眼泪先流下来。支吾了半晌:“那杨氏也太欺负人了!” 罗姨娘还以为女儿怎么了,听到这句,冲着永秀翻了翻眼:“她待你不是挺好的?”笑盈盈看着女儿的手,“不是还送了你一只镯子?” 杨氏深悔落进了大房的圈套,一口气把容家的姑娘们都得罪了,眼前只有容永秀在,可不得在永秀的身上找补。 把永秀拉到身边说了两句话,又夸她大姑娘了,从腕子上撸了个镯子给她。 不提这句,永秀都忘了! 她一把撸下手镯,抬手就要扔到地上,被罗姨娘夺到手中。 “干什么?她就说你三姐姐几句,也值得你这么生气?待你好不就行了。”罗姨娘高兴得很,这不就桩桩件件都落在她的盘算里了。 “这怎么是待我好就行?看轻一个,便是看轻全家!” 罗姨娘轻啧一声,方才没细看,这会仔细看了看成色心中称意,抽出帕子将那个镯子包了起来:“看你,同看你三姐姐不一样。” 放在原来,罗姨娘说这些,永秀根本不会明白是什么意思。 如今她开了情窍,再听这话便有几分明白。 “姨娘?”永秀讷讷,“你……你……” 罗姨娘一个眼色,屋中丫头退出去,她这才对女儿说:“楚家本来也没跟你姐姐定下,楚家是有意要跟容家结亲。” 容永秀怔住了:“姨娘是什么意思?” 罗姨娘恨不得戳女儿一指头,看看容朝华的本事手段!她那会儿才几岁?就能把楚六捏得牢牢的! 自家这个女儿,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听不明白。 “楚家是有意跟容家结亲。” 永秀坐起身来:“姨娘什么意思!”方才那句还是疑问,这一句已是脸上变色。 罗姨娘几乎要叹息了,也是她平日里把女儿教得太天真了。 可要不是这个性子,永秀怎么得到老爷的喜爱呢? 小孩子就跟鹦鹉一个样,听到什么就学什么舌,一屋子的人精,真天真还是假天真,一眼就看明白了。 她慢慢说给女儿听:“你大姐姐二姐姐都是远嫁的,你爹说了,你们姐妹得嫁在眼前才放心。” 依她看,就算把容朝华嫁到天边去,她都有本事过得好。 “你这性子就得嫁在余杭城,有什么事儿使个人,家里就能给你撑腰去。” “你自个儿想想,余杭城中还有哪家比楚家好?”只看今天楚家驶出来的画舫,连容家也没有,那样的富贵得多少代才能攒下来? 永秀突觉遍体生凉:“可是楚六自小到大,眼里心里就只有姐姐呀。” 罗姨娘徐徐往榻上一靠,反问:“那又怎么了?” 男人眼里心里有谁有什么紧的?容寅还不是一样眼里心里只有殷氏?她不也挣下西院了。 永秀兀自不敢信,望着母亲,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问:“你想把我……说给楚六?” 罗姨娘看女儿的脸色,知道她一时转不过这个弯来。 立时轻拍她的背安抚:“哪是我的意思?是两家必是要继续结亲的,若是你大伯母还有女儿,也不会到挑别的房头了。” “我就是怕你想岔了,才迟迟没有告诉你。”她又揉女儿的手,又拍她的肩,拿她当小孩儿似的安慰。 永秀人虽软了下来,但她坚声:“我不嫁楚六。” 罗姨娘搂着她摩挲:“除了他原来喜欢你三姐姐之外,你还瞧不上他什么?家世?模样?还是性情?脾气?” 永秀哪知道母亲是在故意套她的话:“他娘那样,谁愿嫁过去受磋磨呀?” 罗姨娘依旧嘴角含笑:“还有呢?” 永秀想了想,摇摇头:“没了。” “那不就成了?这都十事九如意了,你自己想想是不是再难有比这更好的?谁家姑娘嫁出去不侍候婆婆?二夫人其实不难处,只要拿准她的脾气,她会和气得很。” 杨氏简直最好处了,楚家大房夫人才是真的难相与。 罗姨娘刚说完,就迎上了女儿怀疑的目光。 不等永秀说,她先拍拍女儿的手背:“我只是借这事把道理分辨给你听,不是在替楚六说好话,你想想我讲的哪条是没理的?” 永秀思来想去,确实是有道理,可……可她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姨娘,楚家连三姐姐都瞧不上,哪能瞧得上我呀?” 罗姨娘眉毛都要立起来了:“你比她差在哪儿了?莫说是楚六了,楚家的四郎你也配得上!” 路还都是人走出来的,只要两家想作亲,永秀就有机会。 “不成!就有那一条都不成!” “哪一条?” “他喜欢三姐姐!”只这一条,那便不成! 罗姨娘一点也没着急,女儿还小,不知道这世间难求的到底是什么,反正这事也不急在一时。 她点头哄道:“好好好,但凡你有成的,说给我听,我替你打算。” 永秀刚红润起来的面颊又白回去,心里来来回回转着一个“沈”字。 她摇了摇头,发间金枝花钗颤动:“没有。” 罗姨娘算算时辰,她出来的也太久了,拍了下女儿:“行啦,你也好了,赶紧让丫头们给你重新梳妆,我要到前头去待客了。” 永秀实在没心情去见平日里交好的几家闺秀们,楚家的姐妹们定要问她楚二夫人赏的那只镯子,四姐姐只怕也要问她方才水阁里说了什么。 嫩草春杏全无意趣,走出小阁,风中隐隐传出丝竹管弦声。 百灵想逗永秀高兴:“各家的姑娘们都去湖边放风筝了,还有打千秋的,赏花的,撑小舟钓鱼的,放怀亭那儿正赛诗,姑娘想去哪一边?” 永秀一抬眼就见放怀亭中两道影子。 一道青影,似松竹临风。 一道红影,如花树玉立。 青影红影站在一块儿松兰比肩,是三姐姐和沈公子。 永秀吸了吸鼻子:“画眉。” “诶。”画眉战战兢兢轻声应和,“姑娘有什么吩咐?” “我抄的那些经,选一个佛日烧了罢。”
第30章 朱砂 华枝春/怀愫 年轻男女聚在一块儿只是赏春便有许多话说, 方才几家公子姑娘们在亭前对诗,人越聚越多, 干脆赛起诗来。 各作诗篇写在花笺上,放怀亭亭柱两端绕上彩绳,彩绳两头挂着银铃。 作好的诗笺就悬在彩绳上。 亭边一张小桌上悬着细笔,笔架边有个朱砂盒子,人人手中捏一枝朱砂笔,见着谁写的好,就在那笺上画个红点。 桌上还有个木托盘, 是大家赌的彩头。 宴会结束, 会取红点最多的一张信笺列为春宴案首, 奉上众人赌的彩头。 朝华正跟袁余两位姑娘一起看彩笺, 沈聿步入亭中, 袁琼璎就扯扯余世娟的袖子, 两人相视轻笑, 悄悄走到亭外去。 朝华听见脚步回身,就见沈聿也在亭中。 “容姑娘。” “沈公子。” 朝华握着朱砂笔看了一圈,也没看到合她心意的。 走到桌边, 从指尖褪下一枚碧玉指环, 轻轻放到彩头盒中。 沈聿看着托盘上那只玉指环, 见她四次, 她戴了两次, 应该是很喜爱的。 上回栈道边只匆匆一瞥, 今日才是二人正式会面, 朝华看沈聿, 沈聿也在看朝华。 “满墙诗笺,就没有容姑娘瞧的上的?” “没有。”朝华遗憾一笑, 搁下笔管,走出石亭。 沈聿望着她的背影,取张素笺,飞快提笔写就。最后一笔落下,他又凝住了不动。 片刻,他将那张墨还未干的素笺往废笺篓中一抛,转身离开放怀亭。 袁琼璎和余世娟手牵着手立在花树后头,悄悄往石亭中张望。 二人本来并不相熟,是朝华作为主家,把她们两人带在一块。一起编了柳条小篮子,又一起赏花吃点心,更是一块到放怀亭来赌彩头。 朝华一个朱砂点都没落,沈公子提笔作诗,一蹴而就。 二人眼看着沈家公子提笔写信,牵着的手越攥越紧,还互相对望一眼。 袁琼璎磕磕巴巴:“这……这诗是不是专写给容姐姐的?咱们要不要叫容姐姐来瞧?” 余世娟性子更沉稳:“再等等,等会儿还有评选,此时去看不太庄重。” 袁琼璎连连点头:“余姐姐说得是。”越是要议亲的时候,越是该珍重身份。 谁知沈家公子写完了诗笺竟抛到废笺篓中,袁琼璎轻“啊”一声:“是没写好?不敢给容姐姐看?” 余世娟握着扇沿,摇了摇头:“不像,看他落墨挥毫都像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那怎么写完了,还反悔了呢? 关于这个沈公子,各位闺秀们已经论过一回了,私下拢在一块儿道:“原只当楚家六郎已是生得俊俏了,没想到这个还更强些。” 余杭风流富庶,城中富贵官宦人家一年总有各季饮宴,楚家六郎对容朝华的用心,或多或少总会透出来一些。 “身量高些,还更添了几分书生气。” 莹竹与美玉,看着正相配。 若是诗文也好,那更锦上添花。 两人正自疑惑,几个女孩结伴过来:“老远就看见你们俩在花树下面,叫了你们两声都没听见,说什么呢这么入神?” 袁琼璎赶紧遮掩:“我们俩在猜方才我们选中的诗,能不能夺魁。” 几个女孩看了眼亭子:“作了这么些了?咱们再瞧瞧去,看看有没有新作值得一个朱砂点儿。” 几位闺秀走进亭中,把方才没看的诗笺一张张捻着看了起来,袁琼璎趁大家都在看彩绳上的诗,低头去看废笺篓。 最上面那张墨意还未干透的,就是沈公子刚刚扔进去的废笺。 旁边的姑娘们问:“怎么?难道废篓里也有好诗作?” 沈聿那张诗笺被几人捞出来。 传阅一遍后,几人都道:“这个字体倒从没见过,是谁作了又扔到篓里?” “作成这样还不肯悬在彩绳上?” 袁琼璎和余世娟虽然知道是谁写的,但又闹不明白沈聿为什么写了又扔,他明明就是为了朝华写的呀? 楚家姑娘捏着诗笺猜测:“说不准啊,是被风吹到地上,扫亭子的丫头们误扔到篓中去的。” 她们将这张明珠蒙尘的诗笺又悬到彩绳上,还每人都在上头落了个朱点儿。 袁琼璎与余世娟二人到这会儿还紧紧牵着手,楚家姑娘瞧了她俩一眼:“你们俩怎么这么好了?方才见容家姐姐与你们一道的,容家姐姐人呢?” 两家出了这种事,楚家姑娘们自觉得尴尬,容朝华不找她们,她们就也不好意思凑上去。 袁琼璎和余世娟目光遍寻一圈,指指园中石桥:“在那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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